屋内无人,空气寂静中只残留着一丝丝透骨的寒意。
劫持?
是什么人?修祈,鬼界,或者天上哪一位?
谢湛步子一顿,眼底一片不见底的漆黑,他向前走了几步,缓缓俯下身,伸出手,从地上血痕边捡起一根细长尖锐的银针。
错了。
血迹应是从屋内向屋外爬出造成的。
收好银针,谢湛起身沿着血迹朝屋外追去。
松泥地为人拖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无一不在诉说它的主人是如何挣扎着向外爬出,他迈过长廊,顺着痕迹,一路走向庭院深处那棵无比粗硕的大杏树。
杏树之下,屋子中的那股血腥气愈发浓烈,随之而来还有一种极淡极寒的阴气。
谢湛眸子蔓延一片森冷杀气。
是鬼。
敢留在此处,倒是出乎预料的不长眼。
他气息一片肃杀,脸色微寒,横空从虚无中拉出一柄重剑。
重剑斩开碍住视线的杏枝,树枝翻飞,剑气正要落下,却看到预料外的情况。
程安半身染血,躲在树根处在阳光下瑟瑟发抖得缩成一团,眼睛紧闭,显然已经失去意识,皮肤表面向外散出一层白茫茫的寒气,宛如一台开了门的冰箱。
“……”
谢湛动作片刻迟疑,半跪下身,抬手试探从她体表散发出的白气,果然是极寒。
不过这样冒着寒气,至少能说明,人还是活着。
他的剑立在原地片刻,最后轻轻消散去。
谢湛抬起掌心抵在她额间,触及比死人还冷的皮肤后,心底又沉了下去。
饶是谢湛活了多么漫长的岁月,程安如今模样他也极为少见。
——玄阴体变。
玄阴体之人在躯体受极重伤害时,为了保护灵魂会无意识自毁肉.身。
……可是,她明明当未曾受伤才对。
谢湛忽的想到什么,抬手紧握住程安手腕,向上摊开,细嫩白皙皮肤上留有一点极其细微的孔眼,好巧不巧,位置正在一处要穴上。
他翻开另外一只手,同样的穴位也留了一针。
他取出方才在屋中捡到的银针,手指触了触,明显察觉到上面的温度比其他物什还要冷上几分。
——如果猜得不错,这些针眼便是那些针留下的。
近乎即刻,谢湛悟了。
她是在……自封经脉以修回灵力?
细微的恼意延伸。
他见程安脸色越发惨白,整个人凄惨缩成一团,很缓地把银针丢在一边。
也罢……
待一切结束,放任她回到鬼界,不碍大局。
未待片刻,袖口传来细微的动静,谢湛垂眸看去,一只苍白娇小的手死死拽住他袖口,隐隐约约打着颤,用力之大,甚至让原先就发青的指尖变成铁青色。
“救我。”
这两个字在她嘴里一字一顿咬出,声音沙哑且近乎低不可闻,她眼皮紧闭,似乎陷入一场可怕梦魇之中。
“救我,我不会让你后悔。”
谢湛沉默着将重剑时寸插在树下,伸出手,修长五指缓缓包住冰块似的皮肤,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对方些许。
时寸剑灵幽幽地传音一句:“剑主?要不我来?我这里还有些灵力……”
“治标不治本。”谢湛缓缓放开手,敛尽所有情绪,语气一如往日:“回溯时日不过一年,你本体虚弱,现在的灵力,我尚且有用。”
谢湛起身抱起陷入昏迷状态之中的人,平静下着命令:“去将庭院痕迹处理了,我另有办法。”
“办法?她这都凉透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谢湛如若惘闻,眼皮子抬都没有抬,抱着人踏过走廊,只有脚步声响在空荡荡的长廊。
时寸在识海传音。
“不是,您究竟想怎么办?程安若是死了,情劫结束,您回归神位,就凭休养生息的那数百年空窗期,那只老狐狸不知道折腾出多少事情。”
仿佛是习惯为剑主无视,时寸的传音有些有气无力。
“您不会真的觉得他日前他说的话是真的吧。要知道这么多年了,他……”
“天道循环,万物生生相克。”
谢湛打断了他的话,走进大开门户的屋内,将程安重新放回榻上,却在指尖触及被褥冰凉的温度时微微蹙眉。
“啊……?”时寸不着头脑。
谢湛冷冷解释道:“白鹿青崖间生有神火极阳,天制玄阴之体。服下之后,做人做鬼,随她去便是。”
“……”时寸半天才憋出个“靠”字。
“您现在,是凡人。”
它将话刻意咬重三分,提起另外一件事:“青崖间紧挨着仙界,在凡人眼里,那只是个传说。你这要是去了,别说天道,司命星君看看命格书,就会知道事情不对。而且青崖间有异兽镇守,不可能……”
“你说呢?”
谢湛抛下一句反问,随手将一盆炭火烧得通红,阳光投入屋内,屋内瞬间没了方才的寒气,甚至隐约有几分过冬的错觉。
“您想用…逆天规?”脑中重剑嗡鸣一声,发出细微的挣扎,“您归位前,可只有一次机会……”
谢湛抬手断了他的话,眸色如夜幕般不见底,“终归是我有愧于她。”
时寸半晌没说话。
“无事。”
谢湛低低自言自语了一句,时寸听不太清,但见他脸色几分不对,也没敢继续问下去。
他抬手将大红被掖在程安纤长颈下,这才发现她瘦得吓人,连颈边锁骨都清晰可见。
谢湛本想擦去她唇角那缕血,可手放到跟前,又停了下来。
自己…没有能做这件事的立场。
这有些像方才红玉、梅香她们出去买糖葫芦,可其实,早在那日程安踏青回来,他让人从天上居门口的小摊那里买了几扎冻在地窖里。
程安眉心还紧紧锁着,却似乎比方才舒缓了一些,她拽着谢湛的袖口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软软和和呓语一句:“危险,别去……我要保护你的,别去,好不好?”
那声音很软,很少见,记忆里程安的声音要么是冷傲清高,要么是故作妩媚。
她这样软和温声地说话,还是很久很久前,她还是人类少女时日日跟在他身后大公子来大公子去的样子。
很轻柔,像是张牙舞爪的野猫蹭了蹭你的手背。
心尖被什么东西瘙了一下,有些痒。
谢湛神情莫名缓和三分,甚至屋内有些回暖的迹象。
沉默片刻后,他拍了拍程安发顶,声音带有一丝安慰地低沉:“莫怕,很快便不会冷了。”
他欲将她的手从袖口拉开,却不料程安却捏得更紧,声音有些颤。
“我们说好了的。”
他轻笑了声,斩落衣角,本欲就此离开。
可未走出三步,寂静之后,谢湛又听到她轻飘飘落下几个字:“你别丢下我……修祈。”
“……”
……
……
……
见鬼的修祈。
放心这是昨天的更新……
今天的在晚上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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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鹿青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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