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喊杀声突然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那瞬间的安静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头。
顾昭宁攥着短刀的手微微发颤,那冰冷的刀柄触感粗糙,似在摩挲着她紧张的神经。
刀刃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如同一层寒霜,映出她眼底跳动的火焰,那火焰似要冲破眼眶,燃烧这暗夜。
前世此时,她正缩在定北侯府那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潮湿的泥土气息弥漫在鼻间,听着外面玄甲营的马蹄声如闷雷般碾碎她的人生;今生她站在这里,掌心还留着萧承煜抱她撞窗时的温度,那温度滚烫,如同烙铁,连后颈被冷风吹起的碎发都带着他身上淡雅而沉稳的沉水香,那香气似有若无,撩拨着她的心弦。
"李侍卫。"萧承煜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冷冽而坚硬,他松开护在她腰后的手,转身时铠甲上的血珠啪嗒落在青砖缝里,那血珠溅起的瞬间,似一朵妖艳的血花,带着血腥的气息。"清点伤亡,活口留一个。"
李侍卫单膝跪地,铠甲上的裂痕还在渗血,那血顺着铠甲的纹路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发出微弱的滴答声:"回世子,影卫伤七,死三。
刺客全灭——除了那个。"他朝墙角努了努下巴。
顾昭宁顺着看过去,月光正好落在那个蜷成虾米的刺客身上。
他左腿被影卫的箭钉在地上,那箭羽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箭身没入肉里,周围的血已经凝固,结成暗黑色的痂。
右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正是方才那支擦过她鬓角的冷箭的主人。
那冷箭擦过鬓角时的凉意,似还残留在她的肌肤上。
此时他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息,那声音粗重而浑浊,如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
左眼蒙着块褪色的红布,露出的右眼泛着青灰色,像极了前世顾清棠养在庄子里的"哑犬"——那些被剜去舌头、毒哑声带的死士。
顾清棠为了培养这些死士,用了各种残忍的手段,她在庄子里设置了专门的密室,将这些人囚禁其中,用药物控制他们的心智,让他们成为只知听从命令的杀人机器。
"是顾清棠的人。"她脱口而出,指尖轻轻碰了碰萧承煜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温润光滑,触手生凉。
前世她死的前一夜,就是这个红布眼罩的男人,将淬了鹤顶红的匕首捅进她心口,那匕首的寒意至今还残留在她的记忆深处。
萧承煜的指节在她手背轻轻叩了叩,像是安抚又像是确认。
他蹲下身,用剑尖挑起刺客的下巴:"谁派你来的?"
刺客突然剧烈挣扎,喉间迸出含混的嘶吼,竟一口咬碎了藏在齿间的黑药丸。
那黑药丸破碎的瞬间,一股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
顾昭宁瞳孔骤缩,前世顾清棠的死士都是这副模样——宁死不肯吐露半字。
"慢着!"她拽住萧承煜的手腕,另一只手快速扯开刺客的衣襟。
果不其然,心口处纹着朵半开的海棠花,花瓣边缘还渗着暗红的药水,那药水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疼痛让她清醒:"这是顾清棠的标记,她在庄子里用朱砂掺毒给死士纹的,说是'开一朵,杀一人'。"
萧承煜的剑"嗡"地轻鸣,剑气掀起刺客额前的乱发,那乱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宁宁,你在怕。"
不是疑问句。
顾昭宁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从指尖一直抖到肩胛骨,那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树叶,无法自控。
前世她也是这样看着这些死士,看着他们像蝼蚁般前赴后继地要她的命,最后连她的血都被顾清棠拿去染了玄甲营的战旗。
"我不怕。"她仰起头,月光落进她眼底,那月光清冷,似要将她的灵魂冻结。"我怕的是来不及。"
话音刚落,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如鼓点般密集,敲击着众人的神经。
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撞开月洞门,单膝跪在两人面前:"世子!
后门发现二十七个蒙面人,正往内院摸!"
顾昭宁的呼吸陡然一滞,那瞬间的窒息感让她心慌。
前世祭天典前夜,定北侯府的后门也来了这么一批人,当时她以为是顾清棠要杀她,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来偷兵符的——而顾清棠正是用那枚假兵符调了玄甲营的箭。
"调虎离山。"她和萧承煜同时开口。
萧承煜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两下,像是在确认她的温度:"李侍卫带影卫守前院,我和昭宁去后门。"
"世子不可!"李侍卫突然抬头,"您肩上的箭伤还没好透——"
"闭嘴。"萧承煜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照做。"
顾昭宁没说话,只是把短刀往袖中又推了推,那短刀的刀柄与衣袖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能感觉到萧承煜的体温透过铠甲渗过来,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那热度让她心安。
前世她总躲着他,觉得他冷硬如铁;如今才知道,这团火藏在他胸口二十年,烧得最旺的时候,是替她挡那三支暗箭时。
后门的槐树影里,二十七个蒙面人正猫着腰往内院挪,那黑影在树影中晃动,如鬼魅般阴森。
为首的那个握着柄淬了毒的柳叶刀,刀身映出顾昭宁的脸——和前世玄甲营统领递到她面前的那柄,一模一样。
那刀身上的毒,似有一层隐隐的雾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动手。"萧承煜的声音比夜风还轻。
顾昭宁的短刀几乎是贴着他的手背刺出,精准地挑落了为首刺客的刀,那刀落地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此同时,萧承煜的软剑如游龙出渊,剑鞘重重磕在左侧刺客的膝弯,剑锋却指向右侧三人的咽喉,那剑鞘碰撞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
顾昭宁能听见萧承煜的呼吸就在耳侧,那呼吸声平稳而有力,似在给她力量。
能感觉到他的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护住她的弧度。
有那么一瞬,她的短刀被撞飞,萧承煜的剑立刻横在她颈前,替她挡下致命一击;而她则趁机摸出袖中藏的迷香粉,扬向围攻萧承煜的刺客面门,那迷香粉扬起的瞬间,带着淡淡的香气。
"宁宁,往左!"
"萧承煜,当心脚边!"
他们的声音混着兵器碰撞声,像两柄合璧的剑,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似要冲破这黑暗。
顾昭宁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原来并肩而立的力量,比她前世独自躲藏时强上百倍。
最后一个刺客倒在萧承煜的剑下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战场上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血迹,兵器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顾昭宁蹲下身,从刺客怀里摸出个油布包。
展开的瞬间,半枚虎符和一本账册的边角露了出来——和她前世死时攥在手里的那半本,严丝合缝。
"顾清棠的通敌罪证。"她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害怕,是终于触到真相的狂喜,"前世我死的时候,只拿到半本账册,原来另一半在虎符里。"
萧承煜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乱发,沾了血的指腹在她耳后蹭了蹭:"现在有了。"
顾昭宁抬头看他,晨光里他的铠甲还沾着血,眉骨处有道新添的伤痕,可眼底的温柔却要漫出来。
她突然想起前世断气前的最后一幕——萧承煜的玄色披风掠过她眼前,替她挡下最后一箭。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站在她身边了,只是她从未回头看过。
"萧承煜。"她轻声唤他的名字,"谢谢你。"
"谢什么?"他伸手替她擦掉脸颊上的血渍,"谢我终于能站在你身边?"
顾昭宁突然笑了,眼泪却跟着落下来。
她把油布包塞进他手里,又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谢你让我知道,这一世,我不是一个人。"
萧承煜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他的铠甲硌得她生疼,可她却觉得比前世任何时候都安心。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五下——祭天典还有三个时辰。
"宁宁。"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等解决了顾清棠,我带你去看定南王府的玉髓。"
"好。"她应着,把脸埋进他颈窝,"但现在——"她摸出短刀割断自己的衣袖,"先处理你的伤口。"
晨光里,顾昭宁的手指在萧承煜的肩伤上轻轻按了按。
他疼得倒抽冷气,却舍不得松开环着她腰的手。
远处传来李侍卫的脚步声,带着影卫清理战场的动静。
顾昭宁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油布包被他们攥得温热,像一团即将燎原的火。
这一次,她要站在萧承煜身边,把顾清棠的阴谋,撕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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