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苏清若皱了皱眉,不解问道。
清妃阖了眼,重重叹息一声。
“你久居山村,恐怕有所不知。如今的六大仙门,除了被灭满门的紫云门,其余的五大修仙宗门,也早已是陌路穷途。各派仙门修士曾联合围剿魔君重焱,但都死的死,伤的伤。如今的魔君究竟强到何种地步,无人能知。”
清妃顿了顿,又继续讲述,神色却异样复杂。
“既然他们来硬的不行,就想来软的。那几个掌门宗师一合计,决计将自家门派中长相漂亮的女修送来魔族,与魔君和亲,以此换取整个仙门的苟活。而我,便是其中之一。褚凌云是掌门的大弟子,我当年苦苦哀求他,求他替我在掌门面前说说好话,不要将我送来。可谁能想到?他非但不替我向他师尊求情,还怕我逃跑,亲自将我护送至魔域,送到魔君面前。”
“你可知?那一刻,我的心都死了,这世间的男子皆是寡情薄幸,不可托付!”
清妃越说越激动,仿佛每一语之中都饱含着深入骨髓的幽怨和愤恨。
苏清若静静看着清妃,见她原本清艳动人的面容一片黯然,眼眸之中似盈着点点泪光,摇摇欲坠,惹人怜惜,遂轻声劝慰道:“娘娘宽心些,您虽被迫困于魔宫,但我瞧魔君对您也是宠爱有加,用情至深……”
“呵,用情至深?真当如此么?”
清妃轻嗤一声,自嘲似得笑了起来。
“没错,魔君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又好吃好喝供着,着实不算差。当年,那一批送来的女修中,他独独只挑中了我一个,余下的姐妹都被分赏给四域魔王,大多被折辱而死……而我却不同,他不仅赏赐我这座寝宫,金银珠宝,绫罗锦缎,还时常来我这儿坐。你们外人看来,实在用情至深……但,”
说到此处,清妃话锋陡转,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之中竟渐渐漾起了一丝无法言说的苦涩之意。
“你知道么?我至今还是完璧之身,魔君从始至终,都没碰过我一下。我不信,一个男人若真的深爱一个女人,会从不想要占有她。”
“或许,魔君只是尊重您,知道您不愿,不想强迫……”
苏清若尚未说完,清妃强行打断,斩钉截铁地否认。
“不,若只这样也就罢了。但他每每看着我的眼神,我感到那并不是在看我,而像是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后来我才想起,他曾与紫云门那位大名鼎鼎的苏宗师有过一段情。虽说他是意有图谋,但朝夕相处中,说不准他也对她生了情愫。而整个修仙界当中,恰恰又只有我,与苏宗师长相几分神似。”
“娘娘,这些不过个人揣测,您又何必胡思乱想呢?”
此时此刻,连苏清若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竟然下意识竭力为重焱找补。或许,在她内心深处,始终不愿承认他曾真心爱过自己。她宁愿相信,他对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
她只觉如此,往后若有朝一日有机会杀他之时,她才能做到毫不留情、心如磐石,不会心生半点犹豫。
清妃闻她所言,摇了摇头,不以为然。
“你难道不知?修仙界当年一直有传言。三年前,魔君闯入紫云门是为带走苏宗师。不然,你如何解释他独闯紫云门时,恰在苏宗师的受刑之日?但苏宗师烈性女子,宁愿血溅当场,自刎而死,也不愿随他走。他求而不得,陷入癫狂,迁怒于紫云门上下,才致其灭门。”
原来,当年外界对此事的传闻竟是这般模样……
苏清若一时默然。
她不得不感叹,即便是在修仙界,人们对于那些狗血虐恋的八卦故事依然有着浓厚的兴趣。无论身处何地,人总是热衷于追逐这种情感纠葛的话题。
然而,事实真相是,她提剑自刎,魔君屠灭宗门,都不过是书中设定,为男主的成长铺路。
魔君重焱和上一世的她,就如同被命运之线操纵的木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完全受制于书中设定。
既为纸片人,没有灵魂,又何谈情爱?
情爱二字,无论是于尚未觉醒自我意识的魔君重焱,还是于反抗命运苦心挣扎的她而言,都太过奢侈。
清妃见她沉默不语,自觉是他乡重遇修士故人,话说得有点多,便松了松身子,转颜笑道:
“阿若,听闻前些天你得罪魔君,被罚去了洗衣局。如今,我这身旁正好缺个能说话的伴儿,不如你今后就留云清宫里陪着我,闲暇无事时也能与我闲聊叙话,你可愿意?”
苏清若早等着清妃的这话,连忙叩拜谢恩。
“能伴娘娘左右,阿若自是十分愿意。只不过,此举是否会惹怒魔君牵连到娘娘?”
清妃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你这倒放心,无论他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三年来,他都不曾因任何事迁怒于我,这次我不过问他要一个奴婢,想来他也不会生气。”
这日傍晚,魔奴前来传话,言魔君将与清妃共用晚膳。
苏清若原本立于清妃身侧服侍,一闻此言,她心头一紧,眉尖微蹙,眸中难掩不安。
清妃微微侧眸,觉察出了她异样的神色,淡淡笑道:
“别担心,有我在,他不会将拿你怎样。”
苏清若心中虽依旧忐忑难安,但面对清妃的好意,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多谢娘娘。”
晚膳时分,夜幕降临,灯火初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宫殿内原有的寂静。
只见魔君身披一件玄色金龙纹披风,迎风猎猎作响。在披风之下,他依旧身着那袭赤色长袍,脚步沉稳而有力,犹如一阵疾风,踏入了清妃的寝宫。
清妃连忙率领一众奴婢快步迎上前去,齐齐躬身行礼:“恭迎魔君驾临!”
重焱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他又顺手解下那件厚重的披风,立刻就有训练有素的魔奴走上前去,双手恭敬地接过披风退至一旁。
“坐罢。”
重焱淡淡一语,清妃温顺地回应了一声“是”,随后小心翼翼坐于魔君身侧。
整个席间,两人相对无言,气氛静默,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不时响起,时间恍若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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