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窗外的风更急了,和着幽幽的水声,如泣如诉。

苏遇往被子里缩了缩,低低嗫嚅道:“历山鬼要来了吗?”

历山鬼是《四方志怪》里记载的冤魂,面貌千变,顺风而来,惑人神志,是她最怕的妖,风声肆虐的夜里总能想起,此刻不禁有些瑟瑟。

忽而一中手伸了过来,温热的大掌包住她冰凉的指,带了薄茧的指腹摩挲过细嫩的手背,带来一阵颤栗。

低沉的男声响起,是让人安心的力量:“历山鬼入不了我漠北,北地有始祖遗镜,可吸无依魂魄。”

苏遇一愣,桃花眼里闪过惊奇,不敢置信道:“你竟也知,王爷也看《四方志怪》的吗?”

肖岩撇了她一眼,昏暗里那张娇俏的脸闪着玉润的光,忍不住伸手捏了她小巧的鼻,看她嗔怪着瞪他,心里奇异的欢愉,嘴角不自觉上扬,微带了点得意的神色:“《四方志怪》有什么新奇,《北冥有妖》才是志怪小说里的楚翘。你若想看,我......”

“是了,是了,《北冥有妖》!”

话还未说完,少女惊呼一声坐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出,肖岩这样冷肃的人竟也看志怪小说,还知道她的心头好。

这本《北冥有妖》鲜有人知,此刻听有人同她谈起,颇为兴奋,道:“此书简洁洗练、光怪陆离,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淘来的,没想到王爷也喜它。您最喜读哪一章啊?”

肖岩见她如此,有些忍俊不禁,枕着双手,慢悠悠道:“京洛人偶,你不觉细读下来,此处颇多暗笔?”

苏遇便拍手,连连道是,将此篇中想不通的点一一列出,眨巴着眼睛等下文。

肖岩被这眸中的光灼了一下,转头看帐顶,条理清晰的将故事一层层铺陈开来。

皎洁的月升到了中天,两人越聊越相投,原先的拘谨散了不少,相对而卧,俱都含了笑。

苏遇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记得连梦里也带了遇见知己的酣畅。

两辈子了,没有人知道她枕下《烈女传》的封皮下,藏着的是《北冥有妖》的扉页。

第二日醒来时,天光已大盛,睁开眼便见面目疏朗的男子以手支额,沉沉看她。

苏遇刚想张嘴,肖岩修长的指贴在唇上,“嘘”了一声,利落的摸出匕首,在指尖划了一道,将鲜红的血滴在了娟白床褥上。

他一个翻身下了床,几步跨到门边,抬脚踢开了门扉。

哐当一声,门外挨的最近的一个仆妇被门框一撞,连人带铜盆扑在了台阶上,兜头淋了一身水。

肖岩冷哼一声,厉声道:“既是来服侍的,便该利利索索的,探头探脑作甚?”

其余几人便躬身道是,捧着巾栉、衣裙鱼贯而入。

伺候两人洗漱完,一个嬷嬷上来解苏遇的腰间系带,想要替她更衣,被苏遇一把摁住了手。

她抬头看着门边已换了竹月衣袍的男子,略一迟疑,道:“王爷你......你先下去。”

肖岩将云纹滚边的衣袖展平,慢条斯理的坐在了蒲团上,斟了眉山雪峰来喝,不咸不淡道:“不走,又不是没看过。”

苏遇脸上腾地一下,蒸起云霞:“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找到言语来形容这人的厚脸皮,反而被他夺了词。

肖岩将蕉叶茶瓯一放,挑眉道:“是了,我卑鄙、无耻、下流,今日只想看夫人换衣服......”

越说越离谱,屋内的仆妇都羞红了脸,没想到平日端肃的王爷还有这样的一面。

苏遇想糊他的嘴,不待他说完便抄起手边的物件扔了过去,没成想,扔的是自己带来的小包裹,里面的贴身小物纷纷扬扬散了一地。

茜色肚兜上绣了并蒂莲,轻飘飘落在了肖岩脚边。他长臂一挑,拿在手中摩挲了两下,仰脸看苏遇,似笑非笑,带了调侃。

苏遇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幸亏旁边的仆妇反应快,扶住了她的臂。她耳中嗡嗡作响,上前几步夺了肚兜,拉了那要替他换装的仆妇便走,咚咚下了楼。

肖岩耳垂上染了薄薄的红,弯腰将她的小物一件件捡起,忽而触到到一枚玉佩,整个人都僵住了,良久,听到上楼的脚步才回了神。

苏遇再上来时,寝室里已被收拾一番,仆妇们抱了那斑斑血迹的锦缎复命去了,这阁内便又只剩了夫妇俩。

苏遇将自己的包裹归置好,随口道:“走吧,楼下摆了饭,今日有热腾腾的参汤,趁热喝。”

因着昨日的夜谈,她心中与这人走进了几分,说话也随性不少。

“苏遇,你因何来漠北。”

这声音冷寒,全不似今早调笑时的温和,苏遇微楞,抬头见肖岩背手立在窗前,脊背挺直,没来由的觉着这人浑身又罩了初识时那层冰凉的铠甲,不由皱眉道:“赐婚啊,哪能不来?”

肖岩没言语,交握的双手骨节泛白,半响喃喃了一句:“赐婚?是了。”

苏遇没理他,她从来看不透他,转瞬之间又变换了情态,让人心累。懒得多想,自去吃了早食。

院门前有几棵梅,粉绯深紫,一片繁花。花瓣上结了晶莹的露珠,鲜灵灵的透着朝气。

苏遇拿了象窑敞瓶,折了大枝梅花来插供。她坐在临水的平台上,细心修剪梅枝,飘渺的水雾萦绕在周身,成了极好的一副美人图。

肖岩从窗边往下看,正好看到她姣好的侧脸,逆着光,露出一段细腻的颈,忽而开口道:“跳支舞来看。”

苏遇抬头看了眼窗前的身影,只做未闻,低下头继续插花。不多时便见那人踱了下来,执拗道:“跳支舞给本王看。”

苏遇瞟他,见了那张无甚表情的脸,轻叹了口气,抽了一支红梅,手臂一扬,踮脚摆了个起势。

她素手挽花,林间转腰,和手中那支梅一块在微风中颤颤然。忽而低头浅笑,手臂轻巧翻转,竟将那红梅朝肖珩怀中轻轻抛来。

肖岩唇微勾,长臂一伸,接了那红梅。他将梅花在鼻端嗅了嗅,抬手一瓣瓣碾碎,寒潭般的眼闪着碎芒,轻声问了句:“可给旁人跳过?”

苏遇一愣,不想再理他,抱了敞瓶去内室修剪。沉下心忙活半响,见瓶口挺露一干中,俯仰高下,也算各具意态,终是露出了满意的笑。

转头见肖岩立在廊下,脚边池水冲刷着玉阶,一簇簇水中鸢尾摇曳生姿。忍不住跑出去,想要采几支花束,再插个梅瓶。

玉阶湿滑,她撩起裙摆,小心往水中探,手臂伸出去,刚采到一支花苞,忽听案上的人清冷唤她。苏遇下意识“嗯”了一声,回头看他,这一分心不得了,脚下直打滑,整个人噗通一声落了水。

她惊呼一声,慌乱间攥住了肖岩的衣摆,一双眼湿漉漉的望过来,颤声道:“王爷,快搭把手,拉我上去。”

肖岩不动如山,半张脸隐在枝叶的暗影里,瞧不真切。他从袖中摸出一件玉佩把玩,慢悠悠道:“王妃,即便小住三日,也不舍离身吗?”

细腻的羊脂玉散着莹润的光,坠角的那个“珩”字分外刺眼,刺的苏遇身子微微发颤,想不明白,这枚玉缘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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