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鲛人五官柔雅，媚眼如丝，汪洋般的眼眸底下有一滴泪痣。卷着迟予怀的尾巴不住的摆动磨蹭，甚至大着胆子支上他的肩头，几乎是鼻尖相抵的注视着他。
情期的鲛人见到特别心仪的对象会主动引诱，用自己本就美丽的面容，再加上能诱人神智的嗓音，一直撩拨到对方情难自禁为止。
若是换个心志不坚的人过来，怕是挡不住这种诱惑，当即就会答应鲛人的邀请，与其共赴欢愉。
然而迟予怀只是很有礼貌的把他拨开些许，神色清明，没有半分动摇的样子。
“抱歉，我暂时没有找道侣的想法。”
迟予怀板正道。
鲛人眸色更亮，再次贴上前去，纤长浓密的睫毛蹭到他的侧脸，很是缠绵：“仙君的才貌品性皆是百年难得一见，只是鱼水之欢我也愿意。”
满是**的空气间蓦地掀起一抹杀意。
云恩在一旁冷冷盯着他们，眼角眉梢已经烧的一片赤红。
纯粹是气红的，恨不得折了这鲛人的鱼尾扔出十八里地。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迟予怀被如此直白的引诱，心里的醋碗顷刻间砸了个粉碎，却只能干看着，任由妒火在心中噌噌燃烧。
这还没完，其他的一些鲛人也搁下手里的活，摆着鱼尾游了下来，声音一个比一个动听，贴的一个比一个更近。
“南离，这位仙君明显不喜欢你，还不快些下来。”
“仙君选我吧！我温德贤良做饭好吃！”
“选我选我！我尾鳞漂亮唱歌好听！”
迟予怀：“……”
他也没想到鲛人们这般热切，挨挨蹭蹭的围过来，相貌言谈又与人类无异，叫他只能动作温和的挨个扶开。
还不如被方才的海族围杀。
迟予怀把一位鲛人放到一边，空出的位置很快被另一位填补，城内的鲛人们听到动静，也好奇的游出来张望，珊瑚海周围一时间一阵养眼的热闹。
云恩掩在广袖间的手紧握成拳。终于，在那位叫南离的鲛人即将搂住迟予怀的脖颈时，摆在城口的一块珊瑚岩“轰”的一声，从内里突然炸开，碎石擦着鲛人们的尾鳍直直飞过。
鲛人们吓了一跳，受惊的游鱼一般急急散开，够着眼查看这声巨响的来源。
滚落在地的碎石焦黑痕迹明显，迟予怀余光瞥见，明白过来爆炸产生的原因，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
“云恩，你在做什么？”
云恩默然不语，低下头，已经做好挨训的准备。
这些鲛人居然如此不自持，只是第一眼就相中了迟予怀，还敢直接明了的邀请迟予怀共度情期。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哪怕是把整个东海翻过来找人，他也不会叫迟予怀前来寻求鲛人的帮助。
自己给自己找气受，还得挨师尊骂。
他有点酸楚的想。
“哎呀，仙君你的小龙徒弟怎么这样呀！”
“这块珊瑚岩可是我们的牌匾呢，从东域一路搬过来的，刻有鲛人族欢迎语，这下又得重新忙活了。”
鲛人们不满的叉腰瞪视云恩，上半身的衣袖在海水中如彩蝶飘飞。
迟予怀歉然道：“不好意思，你们族的欢迎语怎么写？我重新雕刻一个。”
鲛人们又精神起来，很是欢快的捧脸做邀请状：“我教你呀，我手把手教你吧！”
迟予怀示意他们稍等，沉下声道：“云恩，过来道歉。”
平日里一些小举动宽纵着小徒弟都无妨，毕竟只是耍耍性子，不至于伤人。
这样莫名动手的行为还是要严厉管教的，不能养成习惯。
他望着慢吞吞挪动的云恩，又不免为这无缘无故的戾气感到忧虑。
方才被众海族围攻时都还好好的，这会怎么突然就……
好在云恩态度诚恳：“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重新雕一个新的珊瑚岩，还请你们不要生气。”
“不要不要，我们要仙君刻！”
“就是，你不要想着霸占仙君，他得在我们这学鲛人语。”
“沉玉姐姐来啦！你快说说理！那条黑龙给我们的牌匾轰烂了！”
鲛人们摇晃着鱼尾表示拒绝，说吃的话居然和某位不在场的大徒弟一致。迟予怀眼神微动，顺着鱼尾比爱心的方向看过去。
一位体型娇小的人鱼轻灵游来，柳眉杏眼，挽着高髻。在远处时气息柔和的叫人感知不到，靠近时才能窥见朱唇挑起的灵动笑意，像极了仙界花园的哪位小精灵下凡云游。
她只遥遥眺了两人一眼，便笑吟吟的指明他们的来意：“二位是来寻人的？”
迟予怀刚应了一句“是”，沉玉冰川般的鱼尾冲着他身后点了点：“你的小龙徒弟可欠我们不少东西呢，还完我就告诉你人在哪。放心，他们没事。”
迟予怀：“？”
他转过头，正好看见小徒弟狗狗祟祟往自己身后缩，哪还有适才不讲道理满脸幽怨的样子。
见他看向自己，还拿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蹭了一下，相当讨好的意味。
迟予怀被他心虚的模样一噎：“……你可是拿了鲛人族的东西不还？”
“那倒没有。”沉玉让看热闹的鲛人们散去，促狭道，“他是直接给那些东西毁了，像这块珊瑚岩一样。”
迟予怀：“……？”
云恩有种即将被揭老底的不妙，赶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赔就是了。”
“你哪有钱呀，不还得仙君替你赔？”
沉玉掰着手指盘算起来：“寒时二年，一条体型硕大的黑龙一头扎进我们刚搬回的海心岩里，像这珊瑚岩一般撞成了上百块碎石。海心岩仙君应该知道吧，越大越值钱，那么大一块至少能买一座城呢。”
“寒时七年，黑龙摔进南离管理的药圃，给我们精心浇灌百年的药草砸了个稀巴烂，只剩了满地的汁液。啧啧，场面那叫一个惨烈。”
“君昭六年……”
“那些撞坏的房屋瓦舍我可以做主罢了，可是天材地宝一类的所欠颇多，仙君似乎不够赔呀。”
迟予怀沉默的听着，一动不动，犹如一块海底活化石。
云恩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生怕他忽然转过身，和颜悦色又语气遗憾的告诉自己：
“云恩啊，师父确实不够赔，你就留在这干活抵债吧。”
城口一片死寂，迟予怀等沉玉掰算完，唇角牵动，似是准备开口回答。
云恩下意识揪紧他的袖角。
迟予怀淡淡乜他一眼，一句“好”正卡在嘴边，鲛人族的管事人再次笑眯眯的竖起一根食指，添油加醋道：“还有一件事，有一次他冲到我们的温泉池附近，可有许多鲛人在里边沐浴呢，这可怎么算呢？”
云恩：“？”
“我没有！”
他陡然提高声音，看起来像是被冤枉的。
沉玉拨弄着自己耳边的碎发，没再出声，只是饶有兴致的瞧着两人。
城口无门，两人一鲛人不近不远的对峙着，屋檐上伏着其他的鲛人观望，波浪似的尾鳍和屋舍旁天然生长的珊瑚水草同步晃动。
迟予怀这次静默良久，才道：“鲛人族有什么需要，我们尽力而为。”
云恩紧蜷的指节一松，有点怔愣，沉玉并不意外的扬起细眉，鱼尾一摆，徐徐游至迟予怀手边，弯身拾起地面的碎石块。
“我的族人们似乎挺喜欢仙君的，要不要挑一位带回你们门派？两族联姻，这些欠的宝物权当是嫁妆了。”
她玩笑道。
迟予怀婉言道：“我确无此意，不敢耽误鲛人们的终身大事。”
葱嫩指尖把玩的碎石块倏地朝迟予怀抛去，他扬手接住，碎石却在下一刻化为齑粉。沉玉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两人随她进城。
“那便请仙君先研读鲛人语，为我们重刻门石。至于这位屡次捣乱的小龙嘛，正巧我们换了新的栖居地，有很多杂活需要人手，麻烦你咯。”
云恩：“……”
真的是烦死那两位屡次出岔子的师兄了。
两人跟在沉玉的后边进入城中，惊讶的发现这座海底城居然和龙城的布局十分相似，简直像是照着龙城的布局图纸设计出来一般。鲛人与其他海族在街道上来来往往，俨然和陆地生活别无二致。
“是不是挺有趣的？”沉玉介绍道，“我们时常同海陆各族以物换物，也欢迎大家前来游玩。久而久之，鲛人族的栖居地就成了大家伙的海底集市，可以淘到各种稀罕的物什。仙君若是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不妨也在集市中问问，说不定能碰上。”
“的确有趣，多谢玉姑娘介绍。”
迟予怀望着两边的店铺，除了没有灯火之外可以说是一应俱全，甚至一些店铺的老板伙计是妖兽大全中未曾有过记载的海族，叽叽咕咕的吆喝着生意。
一条头顶灯笼的半人半鱼曲着鱼尾，蹲在药材铺门口洗药草，鼻尖耸动，外突的眼珠在他们之间直转。
迟予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广袖拂动，夹出一张能隐匿气息的符箓，转瞬的功夫已经贴在云恩身上。
这些海族似乎对龙族的气息尤为敏锐，而且敌意颇深，还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好。
果然，符箓隐没在云恩身上之后，直勾勾的鱼目缓缓移开，继续专心致志地刷洗药草。
[狗头]此时有一条小黑龙轻轻的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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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吃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