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爱小宁，爱永不落幕。
——
飞机坠落炸毁，浓黑烟雾飘散，一瞬间下面等待飞行员回归的人群炸开锅，有的已经落泪了。
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抓紧衣侧。
我知道许泽韶是假死，但我仍旧落了泪。
昨天晚上刚片刻亲昵，今天就分别了。
小王怕我伤心过度，拉着我早早离场，我擦了泪不让他跟着我，一个人回到屋子整理我和许泽韶的东西。
弯腰给鞋子套膜，眼泪往下落，落到鞋子濡湿布料，抬手抹泪，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从领口滑落，骨白色镶钻戒指闪着细光。
我仰头看天，看许泽韶离去的地方。
他的手机没拿，因为是秘密研究工作，他们不能带任何通讯设备，桌面壁纸是我，高中时期的我。
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用。
回到家我裹着被子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星期，许泽韶留了信，他只让我回来拿给我妈看，我妈看了之后就哭。
没有对我说任何话，没有责怪，也没有对我进行安慰，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好久好久，时不时抹泪。
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一个人躺在屋子里，我妈不打扰我，只是把饭放在外面，等我饿了吃。
我一天只喝水，饭吃的不多。
心里闷闷的痛。
有时候雪球蹦到床上，把脑袋钻进我臂弯里，歪歪头，用舌头舔舔我的脸。
有时候又会一条狗在门口站很久很久。
看到没熟悉的人进来，它又会呜呜咽咽的叫。
“你也想他了吗？”我弯腰去捋它洁白的毛，它的尾巴摇呀摇似乎在问我许泽韶去哪里了。
“不要担心，他会回来的，不过不是现在，雪球听话。”
给他喂狗粮它不吃，只是摇尾巴看门口，我拍它脑袋叫他“小韶。”
它没反应，心口一酸，尽力学着许泽韶的语气叫它“小宁”，听到这个称呼，雪球立马踮脚仰头看我脸，我用力扯出一抹笑，拍拍它头让它吃狗粮。
“快吃。”
犹豫片刻，才缓缓低头进食。
许泽韶离开的第一个星期我想他想的要死，家里没有鸡犬不宁，鸡飞狗跳，很安静，安静的让我以为人类灭绝了。
原来没有许泽韶的家是这个样子。
*
我觉得我浑身上下丧的不行，每天要死要活，直到我在周末收到一条信息——
“小宁宝宝，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哥很爱你，哥送你一个礼物，在地下室那间小屋的抽屉里，小宁一定要看一看，小宁不要不开心啦，听哥的话，哥希望回来看到的是白白胖胖的小宁。
这是哥离开的第一个星期，哥以后每周都会给小宁发消息，定时发布哦，哥爱小宁很爱很爱很爱。”
眼眶子一热，几滴湿润落在手机屏幕上，等不了，一点都等不了，翻出许泽韶手机点开信息想要看看他之后要给我发的消息。
但不是用信息发布的，许泽韶自创了一个网站，输入上面的信息自动封锁，就连他本人来了他也看不到他到底发了什么信息。
我彻底死心，起来把糟糕的自己重新整理，到地下室看许泽韶给我的礼物。
抽屉里是一个新手机，白色的手机盒上写了一句话——“哥说了，以后有钱哥给小宁买更好的。”
我拿起手机，摸了摸，又看到桌面上放着的盒子，五个盒子，上次只看了四个，还有最后一个。
把压到最下面的盒子掏出来，打开，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悬着的手一顿，是许泽韶不想让我看偷走了吗？
我看到桌子下面有两个抽屉，一个是开着的，一个是上锁的。
上锁的没钥匙，于是我握着锁用力，把锁硬生生拽坏扯下来，里面是许泽韶上次不让我看的本子。
坐在木质椅子上翻开看，这时候雪球从外面跑过来蹲在我身边吐着舌头喘。
我摸摸他的头问它吃饱没。
他汪呜叫了两声，乖乖蹲在我身边。
于是我把桌子上的台灯凑近，翻开日记本，第一页是我枪击的日期。
——
这一天雪下的好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
我的爱人死了，他们说是误杀，我不信，全是荒谬糊涂的解释。
在学校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到老家监狱，找他们要尸骸，但是狱警告诉我全清了，什么都没有了，我问他们把骨灰扬哪里了，他们说随便扬在林子里当肥料，哪里记得，早忘了。
那晚我跑了很远，小宁的骨灰没有找到。
那么大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死掉的不是我，他就是傻，太傻了，傻缺。
长大后和他第一次有意识接吻那晚，他发高烧了，迷迷糊糊，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他亲吻我，哭着说我死掉的话要把骨灰留给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会提到死亡，那段时间小宁很不一样，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会主动理我，也会有意无意的叫我哥。
以前的小混球懂事了不少。
长大了。
知道对我表达他的喜欢。
我喜欢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从他出生以来我们之间就有断不干净的联系。
爸走之后小宁更加黏我，小时候他很可爱，小小的一只，软乎乎的，他害怕打雷闪电，晚上悄悄抱着枕头钻我被窝里睡觉。
抱着我黏黏糊糊叫我哥哥。
我永远记得他八岁下暴雨那晚抱着我的腰说他喜欢我。
“哥哥，我最喜欢你了，想让你当我老婆，把你当媳妇，这样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当你老婆。
哥很愿意。
我把他的东西全都搬进在北京租的房子里，我害怕我忘了他，于是营造出某种他一直在的假象。
我想死的，其实。
他死了我就不想活了。
但是妈还在，家没散，我死了就是不孝。
我给小宁腾房间，放他喜欢的东西。
妈让我好好学习，不要老是想着他，可我怎么能安心呢？
“妈，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小宁？现在死掉的是他，如果当初坐牢的人是我呢？”
“别说不吉利的话，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要向前看，小宁死了你以为我这个当妈的心里好受吗？我含辛茹苦那你们两个拉扯大，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
妈从小宁死后，心脏就不太好了，每天很安静，一个人静悄悄的。
小宁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我在路上捡到了只小狗，很小，还没断奶，眼睛还眯着，淋雨小狗。
我把它带回家买了奶瓶，又买了好多给小狗用的东西。
给它取名小宁，给它讲我和小宁悲哀的爱情故事，早期他之后仰头睁着圆圆的黑眼睛看我，似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但小狗很通人性，长大了一点就能跟我共鸣，侧着耳朵认真听我说，小狗是品种狗，一只纯白萨摩耶。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条狗究竟是什么来历，我把它当做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把它当做小宁，假装它一直一直都在。
我承认我很受不住小宁的突然离开，我其实很爱哭，天天晚上抱着一条狗哭，把眼泪都蹭在小狗软乎乎的毛上。
高中小宁坐牢那会儿妈就知道我和小宁之间的事情了，现在小宁死了，她觉得可以掰正我的性取向，让我好好学习，以后娶妻生子。
一个孩子没有了还有另一个孩子，如果说小宁的死能让我回归正常人生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并不这样觉得，我的取向没有错，从来都没有错，我说不上喜欢男的，也说不上喜欢女的，只是仅仅喜欢小宁。
因为伤心，学习学的一塌糊涂。
小宁离开的第二年，小狗长大了。
给小狗买项圈的时候看中了一个皮质项圈，我把它买回来了，不是给小狗的，是给我自己的。小宁之前有说过，我像大型犬，比如萨摩耶，既然如此，那我愿意趴在地上做小宁摇尾乞怜的狗。
小宁牵牵你的狗吧，你的狗很想你。
我想主人。
*
妈在我上学的时候偷偷翻了小宁的房间，我给小宁的东西，还有小宁原本的东西她全部都扔了。小宁的手机被她翻看了，包括相册。
小宁爱拍照，爱记录，那个时候我们玩的也挺开放，什么姿势体位，照片视频也都有记录着。
其实我能撑着活这么久，那些照片视频有一定的功劳，小宁离开后那些焦虑、抑郁发作的无数个夜晚，无数次自残的夜晚，我都是看着视频与照片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
让自己恢复清醒。
可我妈以为的我跟小宁谈恋爱只是拉拉手，单纯睡在一起，最多也只是亲亲嘴，她压根没想到我们都进展到这一步了。
她快要气疯了，当场揪着胸口的衣服吃药，不仅私自把小宁的东西扔了，还把视频全删了，我回来质问她的时候，她人生中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狠狠甩我脸上，说我是畜牲。
“畜牲！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畜牲？你和小宁发生了那种事！你作为哥哥非但没有帮助小宁走出错误思想，还陪他一起犯错、沉沦。你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这叫乱.伦许泽韶！我看了日期，你跟你弟弟发生第一次关系你弟弟都还没有成年！！！你让我责怪谁！我一直以为是小宁不懂事，原来不懂事的人是你，让别人知道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我被我妈打偏脸，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我有在认真想过，和小宁之间的关系发展成这样，我这个哥哥占很大一部分错误，我不知道当初答应小宁的告白有没有错，我只知道是我情不自禁，我就是个畜牲！我生而有病，小宁跟我表白甚至喜欢上我都跟我有脱不开的责任。
我对小宁的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变了质，小宁喜欢上我不无道理。是我的错，是我勾引的小宁，我忍不住，我总是想亲吻他，总是想抱着他。
我想如果人生再来一次我仍旧会和小宁在一起，我不后悔。
我也对我妈说了，我不后悔。
“我是畜牲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许翊宁，我就是跟我的亲弟弟发生了那种关系！我不后悔，尽管再来千千万万遍循环，我也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你期待着我能回归正常生活，学上完了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不可能，太荒谬了，我这辈子只有许翊宁一个人，哪怕他变成鬼了！”
当晚，我淋着雨在垃圾站翻出那些东西，属于小宁的东西，手机里的相片视频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修复。
可是第二天就被我妈拉到精神病医院了，进到医院里面就被带上了手铐，就跟我是什么惹人厌烦会咬人的疯狗一般。
傻缺医生说我这个病不好治，同性恋是死罪，兄弟搞更是十恶不赦，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我要在医院获得精神与□□双重治疗。
我妈与医生两个人一唱一和，于是我被关在了狭小的精神病院。
一种治疗手法确实是电击，他们给我看小宁的照片，在我耳边叫许翊宁的名字，只要我的心率有一点变化，他们就会用电击板击打我。
还会组织我们这些同性恋看A片，直到我们起反应，那些黄色桥段看的我很不舒服，为了避免后续惩罚我都是想着小宁起反应的，我把浪.叫的人想成小宁，想他细细的腰肢，嫩白的大腿。
但代入感并不强，因为小宁不爱叫，有时候忍不住了又会在我身下抽烟来稍微抑制，睫毛微颤，眼尾粉红。
我在精神病院待了半年多，我要被折磨疯掉了，精神失常，没有精神病的我被折磨出了精神病。原本的焦虑症和抑郁症都没有好透彻，现在更糟糕了，幻视、幻听，老是看见小宁坐在我身边笑。
他叫我哥哥，他说他想我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哭了，我想抱抱他，站起来扑过去，抱了一个空。
我想死了，浑身上下酸痛的要命，他们拿着器具一次次用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真犯贱，我都成这个鬼样子了，听见他的名字心里仍旧会有波动。
于是在被那些人打断一条腿后的一个夜晚翻墙逃跑了，大雨天戒备不是那么森严，围墙上的电网刚好失修，我从上面跳下去，重重摔到地上，爬起来一个人跑了。
其实我也没有目的地，我就是很想小宁。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那一瞬间我疯了，竟然什么都不留恋了。
什么都不想了。
我决定去死，活着痛苦，死了就不会痛苦了。
死了就可以去找小宁。
刚好下着大暴雨的马路上驶过来一辆车，车子开的飞快，马路上的水花被一层层推开。
“嗵！”
车身撞击在我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最多的是麻木，身体越来越轻，我要找小宁。
可我没死。
右锁骨被撞击了个粉碎，断掉的腿彻底骨折，后腰一大片擦伤。
我妈坐在病床前一直在哭，我没理她，一是没心情，二是没力气。
做手术前，我嘱托医生把我碎掉的骨头取出来后保存好，我要用。
我决定用我的自己的骨头做一枚戒指，那时候说给小宁买更好的戒指却一直没做到，我把我身体的一部分取出来，给我的小宁，算是我的骨灰。
这次车祸躺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间晚上仍旧忍不住的自残，医生用手铐扣我的手，我就用手腕磨，直到鲜血淋漓。
我妈跪在我面前说不让我再折磨自己了，可我控制不住，一点也控制不住，我甚至不愿意去睡觉，因为一闭眼想到的都是许翊宁，
我怕我自己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没有许翊宁的日子，我活的很痛苦，每一天都是煎熬的。
出院后用法院赔偿的钱，一部分是误杀小宁的钱，一部分是非正规医院赔的，还有一部分是借的。
用这些钱买了套房子，那个时候的腿没有好利索，不能上学，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喂喂狗子，布置布置小宁的房间，同时利用这个时间研磨骨头，挑钻石做戒指。
第二年，我回到学校，利用这一年学习完了我们这个专业四年要学习的内容，投入学习生活，把心彻底占满才不会胡思乱想。
因为我和我妈的关系发展成这个样子，我很少回家，寒暑假去打工，唯一回去的几次也就是因为想小宁想的不行，在带着他的味道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嗅着他的味道，对着空气说了一大堆废话，小狗子很长时间不见我了，想我，对我又是摇尾巴又是吐舌头。
“想我啊？”我问它。
它摇摇尾巴汪呜叫两声，给我回应，我打开手机，让它看我的锁屏。
“可是我想他，想的要死掉了，他也叫小宁，不过他比你重要多了。你说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多久，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睡一觉，明天早上起床睁眼一看还在高中那个时候，他黏黏糊糊的叫我哥哥，拉着我的手一起上学，要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该多好……为什么不是假的？”
我还要这么过多久……
我还要对着一个死人抱有念想抱多久。
我好痛苦。
许翊宁，你凭什么死了，让我一个人痛苦。
小兔崽子，我恨你。
*
和我妈关系缓和是我大四外出实习，组建飞机，我走的前晚她在我房门外哭了很久很久，她叫我小韶，我让她进来，她拉着我的手哭了好久，她的心脏病又严重了，中间喂她吃了几次药。
“妈，你不要劝我，我的痛苦有一半都是你带来的，我没有病，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娶妻生子，你就当我是个畜牲，就当你生了一个白眼狼，这辈子，除了小宁，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她满眼都是泪水，点点头说好，只要我愿意好好生活，不逼迫自己一切都好说。
只要我好好的，她再生一个弟弟给我当老婆都好。
“我不要，我只要许翊宁。”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好好，小韶只要小宁，咱只要小宁，别伤害自己，也别不理妈，别跟妈生疏。”
“行，前提是，你要写保证书，以后不再做任何逼迫我的事情，也别插手我和小宁的关系，我守着孤魂过一辈子你也别来插手。”
“妈写，妈写还不成吗？”
我看着我妈拿着笔，写了她不插手我和小宁关系的保证书，真好，真好。没有人阻止我和小宁在一起了。
小宁，许翊宁，这是你离开的第四年。
*
毕业后我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科研团队，业余时间画图纸，图纸画完闲下来又会想小宁，看着纸和笔于是画了小宁。
自学画画，只画小宁。
高中时期小宁在光荣榜上的照片也被我四下打听，收购回来了，我要把小宁最漂亮的样子画在地下室的一面墙上，用釉层封好，防止氧化，这样我只要一进地下室就看到小宁了。
我的小宁，哥哥永远不会忘记你。
哥哥实现了年少时期研究飞机与开飞机的梦想，等哥，等哥飞到最高最高的天上，给小宁摘最大最亮的星星。
哥爱小宁，哥的爱永不落幕。
小宁，哥好想好想你，求求你回来看看哥吧，哪怕是以鬼魂的身份都好。
你离开的每一天，哥都要想你想得疯掉了……
哥爱你。
哥最爱你。
小韶的五年也并不好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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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哥你也不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