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在栎阳常氏企图灭门的时候,被夜猎至此的蓝忘机和魏无羡抓个正着,最关键的是,当时薛洋手里用的还是粗简版的阴虎符,而这个阴虎符和魏无羡在不夜天最后一战时使用的略有不同,明显是仿制的,而且功能上更倾向于温若寒当时那种,拿人炼制成凶尸的功效。
此消息一出,金光瑶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薛洋保不住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偷偷派人去直接暗杀薛洋,避免他交代出更多与金氏有关的事情。就在金光瑶暗中策划具体行动步骤的时候,金光善直接找上门来,当胸一掌把金光瑶拍的喷出一大口血。怒火滔天的金光善完全不顾及明显受伤的儿子,双手揪着他的衣襟大骂出口,“你个没用的废物!我让你盯着薛洋你都盯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看看他现在给我们惹下多大的麻烦,你赶紧给我滚去处理这件事。”
“父亲,”已经完全放弃父子亲情的金光瑶心里一派平静,“我这就去找人杀了薛洋,保证不会让他供出兰陵金氏的。”
金光善更加愤怒,“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杀了他?谁让你杀了他,他都做出阴虎符的雏形了。我是让你把他和阴虎符一起带回来,带回来好好让他继续炼,尽快给我把阴虎符炼制成功。成功后你想怎么杀他都行,但不能是现在。”
金光瑶默默的抹去嘴角的鲜血,他已经不想分析解释这其中的利弊给这个贪婪的蠢货听了,他也知道他根本就满脑子只有阴虎符,什么都听不进去。行吧,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去吧,你想要的我会给你,然后你自己承担结果就行。金光瑶做好决定,就觉得自己从里到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可是事情的发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金光瑶这边才出门,聂明诀就带着一个箱子来访。金光善作为宗主亲自接待的他,然后聂明诀当着所有人的面震碎箱子,把薛洋的头颅直接扔到金光善面前的桌子上。
“众所周知,薛洋是你们兰陵金氏的门客,你们家的门客自己不看管好,放任他跑到我清河附近作乱,灭门这种穷凶极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无法无天!”聂明诀论辈分其实要比金光善小一辈,但是他一贯气势逼人,老奸巨猾的金光善在他面前从来不敢拿大,此时,更是被聂明诀几句话,气到脸都变色了,却还是不敢发怒。
聂明诀也从来都不正眼看他,仙门百家中,唯有蓝先生能让他低头,金光善这种射日之征都只敢跟女人小孩一起躲在大后方的宗主,他哪里会给他半分面子,“人我帮你教训了,他的仿制版阴虎符是自己动的心思,还是为别人做的法器,我懒得追究。对了,你放心,我亲自动的手,薛洋肯定是身死道消,不会有夺舍的可能。至于他那块粗制滥造的阴虎符,我特地请来姑苏蓝氏的泽芜君,我俩联合含光君和魏无羡四人之力一起把它彻底破灭掉,破坏到连阴铁都碎裂不能用的地步,彻底以绝后患,你就放心吧。”
聂明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放到金光善面前,“这里是破碎的残骸,我交给你了,权当给你的纪念,以后家里的门客,还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万一谁要是再起个祸心,你家的声誉可就……”
聂明诀走出去一段时间后,金光善亲自把会客大厅毁于一旦,他甚至是等到聂明诀离开金麟台,确保他听不见动静后才下的手。金夫人在后院筹备整理金子轩的聘礼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她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不紧不慢的忙着自己的事情,还顺手把金光瑶以后要用的聘礼,以和金子轩同样价值的也列了个单子,做好准备。
倒是她娘家陪嫁过来,唯一没有被金光善染指的陪嫁侍女很不解,“夫人您这是何必呢?那金光瑶不过是个庶子,怎么能和咱们公子同一视之,何况他还是个娼……”
“收声,”金夫人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厉声呵斥,“传我的话下去,凡我金氏人士,敢再在背后里说金光瑶‘娼妓之子’者逐出我门,永不启用。”
等一屋子人都下去做事后,金夫人亲自扶起吓跪在地的自己的陪嫁,“吓到你了吧,我就是拿你做个幌子。我知道你是为我,为子轩抱不平,你是好心,但是做的不对。你想想,世人皆知这金光瑶虽非我出所,但名义上我是他嫡母,我自然要为他准备他该有的东西。这兰陵金氏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哪怕我大手大脚直接分一半给金光瑶,一半给子轩,就这一半的家产,子轩这辈子什么都不做,光花钱也花不完。既然如此,我何必抠唆了金光瑶,没事给子轩多惹是非呢?何不做得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把柄,也能给子轩积点德不好吗?”
金光瑶回来的时候,被金光善一通迁怒,最后是额角带着砸伤出门的。然后被金夫人使人唤到后院,金光瑶以为金夫人也有事吩咐,不敢耽误。结果坐定后,金夫人递给他厚厚一本册子,是给他准备好的聘礼,已经让人抬到他院子里去了,让他回去比对一下,自己收好。
“你现在也不小了,按理说,我这个嫡母是该给你张罗一门亲事。我不想跟你说假话,你自小不在我身边长大,我不了解你的喜好,不知道你想找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品貌性情,我贸贸然插手,怕是得不偿失,到时候你婚后不如意,想必是要怨我的。”金夫人抬手示意金光瑶不必说话,又拿出一瓶上好的伤药推了过去,“我也不想费那个事,所以你自己来吧。聘礼我给你准备好了,和子轩一样。你自己选个合眼缘的姑娘,我去给你下聘张罗都是应该的。你这么大才入门,老实说,我对你也没什么母亲的情分,咱们俩君子之交淡如水即可,你不麻烦我,我不耽误你,相敬如宾是最好最轻松的模式。行了,你也奔波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你那个糟心的父亲你也别太把他当回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的。”
金光瑶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看着一个院子都快堆积不下的箱子,随便打开一个都是装得满满当当的。金光瑶示意下人们把东西收进库房,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他的房间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所有的打扫整理都是自己负责。这个房间是他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在这里,他可以不用对任何人笑。
连盏烛灯都不想点燃,金光瑶就这么坐在黑暗里,一个人沉默了许久。拿出袖子里摸索了一路的伤药,从味道上看来,似乎是没有问题,连封口都是他自己刚刚解封的。安全起见,金光瑶从不用别人给他的东西,但是对于这个嫡母的为人处世的态度,他是认可的。在金麟台的这些日子里,他这个亲身父亲是怎么对他的,他这个嫡母是怎么对他的,金子轩这个兄弟是怎么对他的,金光瑶心里都有一本账,计算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今天,嫡母又用自己的所作所为在账本上增添了一笔,这一笔,让金光瑶做下了最后的决定。
第二天,金光善一天都没看到这个跟总管似的儿子,好多原本金光瑶负责的零碎琐事,因为找不到他人,所以堆积到金光善面前。金光善以为他在拿乔,狂怒着冲向金光瑶的院子,想要再把他打一顿。却翻遍院子都没看见金光瑶的影子,听院子里的人说,从天亮起就没人看见公子。最后,在书桌上看见一份给自己的信。信上只有十二个字:人生无常,后会无期,孟瑶拜别。
金光善勃然大怒,这次他把金光瑶的院子付之一炬。等金夫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得知金光瑶什么都没带走,只穿着当初他上金麟台时的那身衣服。他甚至连金光瑶这个名字都舍弃了,从此以后,仙门百家再无兰陵金氏的庶子金光瑶,只有孟瑶。
金夫人点点头,不置可否,心里倒是对他,和能养出这样孩子的,他的母亲起了几分敬佩。贴身侍女问金夫人,要不要派人送点东西,毕竟锦上添花常有时,雪中送炭难得见?
金夫人摇摇头拒绝了,她选择尊重金光瑶,不,是孟瑶的决定。而孟瑶在后来得知此事后,对金夫人的印象就更好了。
云深不知处,蓝曦臣处理上上午的公务,正在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腰际的玉佩发出异动。他微笑着站起身,打开房门,“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阿瑶,你来了啊。”
门口站着的是已经脱掉胸口绣着金星雪浪那身锦衣的,当年送聂怀桑来听学的,一身朴素的人,他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光彩,都真诚,“二哥,孟瑶来了,你的邀请还作数吗?”
蓝曦臣眉头一扬,“我的邀请是给阿瑶的啊,至于是金光瑶还是孟瑶,都一样是阿瑶。”
阳光下,孟瑶的笑容更是灿烂了。
聂明诀几天后听到消息,他特地赶来云深不知处,围着孟瑶转了几圈,上下打量了他很久,然后拍拍孟瑶的肩膀,“很好,看得出来你真的你放下了很多。曾经做错的事你就用余生慢慢弥补,毕竟这次,你还没有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不可挽回的大错?孟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一下子揪了起来。他难道看错人了,以为聂明诀就是个大老粗,其实聂明诀背后心细如发,所以,他,发现了什么吗?孟瑶第一时间盘算自己有没有什么漏洞,要怎么弥补,是不是要杀人灭口……然后转念一想,打住,赶紧打住,什么都别做。越做越错,自己不能再继续做以前的自己,这世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之前做的事情,现在都还能解释和弥补,原本的盘算毕竟都还在计划,没有付诸于行动。加入金麟台后,做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引进薛洋,并且把温氏余孽提供给薛洋做实验,但这些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想到这里,孟瑶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真的去行动。即使有蓝氏的玉佩,自己还没去过藏书室,更没进过其中的密室,也还没有对聂明诀下手。聂明诀这人光明磊落,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说明只要自己就此打住,他也愿意放过自己。那就行了,自己还是能堂堂正正做孟瑶,不辜负二哥给予自己的这条路。
孟瑶想了这么多,其实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霎间。所以他重新抬起头,正大光明的直视聂明诀的双眼,“大哥,你可以一直看着我,这次,我不会走错路了。”
阳光下的三兄弟,笑声爽朗,神情舒展,一切慢慢的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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