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颜清黛等着一个消息。

从颜家来的消息。

颜清舒再次过来，红肿的眼睛说明一切。

她不敢去找梅夫人询问，只旁敲侧击祖母的意思。

祖母叹气，直说与云家的婚事不成了。

就连当初找云家帮忙，都是托了面子。

祖母还道：“云家此次上京，必然要做一份事业，云家沉寂百年，怎会甘居人下，本以为这是绝好的姻缘。”

特别是在云屹还未入仕之前敲定此事，那几率更大。

若等京城大部分人注意到云屹，又或者今年四月春闱，云屹有了功名。

她们更加高攀不上。

也是，云家何等清醒，托面子帮忙就罢了，怎么会娶尚书家的庶女。

便是嫡女，云家也会细细思量。

为了重回京城，云屹的婚事，是十分好用的筹码。

颜清舒被祖母揽在怀里，仔细听着前因后果，她越发知道云哥哥有多好，而她距离那个机会，又是多么触手可及。

她本就在家哭泣，去主院请安时，梅夫人冷嘲热讽，更让她伤心。

再想到自己，颜清舒更是落泪。

祖母为了安慰她，千挑万选了人家，可那些人家，别说二皇子，云哥哥，便是姐姐嫁的废太子都不如。

祖母没有办法，颜清舒只能过来找姐姐。

她这举动，自然瞒不过颜老夫人。

颜清舒近些日频频去找颜清黛，让颜老夫人脸色微冷，看着自己托了面子选的人户，难免心里也冷。

年前颜清黛未出嫁时，便能感觉到清舒对姐姐越发亲近。

现在嫁了人，反而对自己这个从小养她到大的人不信任，去找颜清黛。

身边嬷嬷安慰：“许是年纪小，还不知谁才是为她好的。”

别说尽心尽力养的小辈，便是养的小猫小狗，也是盼望对方知好歹的。

不过颜老夫人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也未说什么。

太子府，另一处花园，这里视野开阔，风景秀美，随着春日暖阳，花草树木更为生机勃勃。

颜清黛依旧推着躺椅带傅盛在这里晒晒太阳，顺便给他做肢体的按摩。

今日颜清舒也在，只是她距离躺椅有些远，她还是怕的。

颜清黛自然不介意，一边按着傅盛的穴道，一边听妹妹哭诉。

躺椅上的傅盛都快会背了，心里越发不耐。

翻来覆去就两件事。

她想嫁给云家的云屹，不想嫁祖母选的人。

虽说傅盛对这些事不耐烦，但架不住连着好几日那位一直在讲。

云屹。

这个名字傅盛自然不陌生。

听着更是厌烦。

不过说到云家，傅盛便知是谁。

云家得前朝重用，今朝自然忌惮，天昌国两百余年，没用过云家一人。

但云家在江南的势力可见一斑。

也有重回朝堂的野心。

之前还托人接触过自己，说想为太子效力。

当时的天昌国，谁都知道登大统的人会是谁。

傅盛虽未见过云屹，却也知他的才学，京城子弟中，无人能及。

本就有一腔抱负，再有那样的家世，婚事本就不可能。

他妻子何等聪慧，怎会看不出。

但话里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云公子真的与县主见面了？”颜清黛问道，又带了些遗憾，“我之前见过云公子，原本以为你与他的婚事必然会成。”

颜清舒又掉了泪，颜清黛让人把栗子糕拿上来，让她止了眼泪。

等四下无人，颜清黛才道：“所以，你想好了吗。”

杀了梅夫人。

这怎么能行。

她不会的。

听着颜清舒说她不会杀人，颜清黛按穴道的手重了些，嘴角带了些讽刺的笑。

颜清舒再次离开，颜清黛则皱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哪里没做好。

颜清舒细细思量，忽然想到什么。

诱饵不够大。

不管颜老夫人那，还是其他人的态度，都让颜清舒认为，她跟云屹之间的差距太大。

若差距只有一点，是踮脚尖能够到的，那便会让人努力。

可距离隔着天堑，便也没了努力的希望。

而这个天堑，也有另一件事的缘故。

云屹故意接触县主。

看似接触县主，是让颜清舒着急。

可着急的同时，也会让她绝望。

颜清黛沉思，呼吸深了些。

果然，她还是低估了云屹，可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竟一丝也未透露。

自己能给的，又有什么。

颜清黛也没想到，事情的转机来得这样快。

这还要多亏颜家自己的事情。

颜家嫡出二小姐，与淑妃之子，二皇子订亲了。

不是说亲，是直接订亲。

之前这事竟然瞒得严严实实，半点没有透露。

太子之下，便是二皇子，他生母淑妃也只在皇后之下。

不少人都说，太子被废，那下一个太子人选，大概率是他。

颜家二小姐颜清佳与他结亲，才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听说此事，梅夫人的娘家也出了不少力，那可是侯府的势力，在京中人脉颇多。

所以梅夫人最近一段时间，走路生风，看向来请安的颜清舒时，脸上都带了笑，只是这笑，到底是嘲讽，还是真诚，便自有心定了。

“说来家中喜事确实颇多，你三姐成亲了，二姐婚事也定下。只是可惜，原本你与云家都快说定，现在也没了。”

“不过没关系，有你祖母在，必然给你挑一门更好的亲事。”

更好？

何谈更好。

太子，二皇子，云家。

还能有比他们更好的婚事吗。

颜清舒看着梅夫人，帕子被揪得起了褶皱，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愧疚。

她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自己明明那么大度，那么宽容，都不计较那件事了。

梅夫人似乎觉得这话不够，又添了句：“可我还是你的嫡母，你的婚事，我也会帮忙看的。”

这句话让颜清舒脸色大变。

这分明是句威胁。

她的婚事，被嫡母捏在手里，就算有好的，也会被她拒绝。

颜清舒看着主院喜气洋洋的模样，再想到自己，满是失魂落魄。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出去时，正好撞到来送礼的云家下人。

送礼的人，正是云家茶楼的绿意姑娘，她似乎没看到颜清舒的表情，只是恭敬福身，笑着道：“四小姐最近怎么不去茶楼了，我家少爷还给您留了壶好茶呢。”

绿意看看旁人，低声在颜清舒耳边道：“世家贵族，皆是身不由己。”

说着，又福了福身，去梅夫人面前送贺礼。

世家贵族，皆是身不由己。

绿意，这是什么意思？

颜清舒思绪翻腾，又想到云哥哥还说给自己留了壶好茶。

难道，难道他是身不由己，才跟县主接触。

若真是如此。

那她？

但说了又如何，梅夫人，绝对不会让她嫁得好。

颜清舒几乎跌坐在地上，呼吸不畅，难掩悲痛。

颜清黛知道这些事，看了看眼神带笑的云屹，面不改色：“此事，多谢了。”

云屹不答，只笑着看她。

却见她依旧没吃眼前的茶，眼神微冷。

冷意转瞬即逝，云屹忽然道：“太子殿下，今日可好。”

颜清黛没有立刻说，傅盛跟之前一样，自己试着按了穴道，已经准备用银针试试。

难道，云屹要的是这个？

时刻知道太子的动向。

颜清黛皱眉，不愿拿别人的安危来交换。

不管傅盛如何，他的存在，给自己太多庇护。

颜清黛含糊：“还好。”

云屹竟也没追问，把之前没送出去的玉佩慢慢放到颜清黛手中，那玉佩透着碧绿，温润透亮。

送颜清黛离开茶楼，云屹眉头微皱。

颜清黛的事，与他不过动动手指，甚至不用费心神。

可亏本的买卖，却不是他会做的。

那他想要的。

到底是什么。

云屹眼神深沉，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琼姿花貌的女子，能付出什么。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会为了一时欢愉，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云屹对回来的绿意道：“寻个漂亮宅院备着。”

绿意好奇：“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做什么用途。”

那样才好找到合适的。

云屹轻笑：“养个小玩意。”

“一个花容月貌的外室。”

回太子府的路上，颜清黛看着手中的碧绿玉佩，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恶心。

修长的手指似乎与这样漂亮的玉佩正合适。

可手指是她的，玉佩却是别人的。

她不该拿。

她也知道，自己要付出的是什么。

云屹并未追问太子之事，反而把贴身玉佩不容置疑放到自己手中。

也是。

她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

颜清黛忽然想到上辈子，她就是那么娇娇柔柔的，利用这张脸，让秦凌锐带走出京城，逃避灾祸。

可没想到，却迎来更大的灾祸。

这辈子，又用了这张脸。

颜清黛忽又笑了，强行压住那份恶心，认真收好玉佩。

用了又如何。

她不在乎。

颜清黛笑得风流自然，马车已经到了太子府。

门口有灯笼等着，有人迎了上来：“见过太子妃，您家妹妹来了，在花厅等着呢。”

天色已经黄昏，灯笼都已经点上。

这个时辰，颜清舒过来？

颜清黛表面镇定，开口道：“去看看。”

颜清舒焦急等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

可她想到二姐姐要嫁给二皇子，想到二姐姐平时的欺辱。

再想到梅夫人压着她，拿捏她的婚事。

若这样下去，她就完了。

“姐姐，我们，我们帮母亲报仇吧。”

花厅的人被颜清黛早已打发走。

颜清舒终于说出这句话。

帮母亲报仇。

颜清黛面无表情，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像是温柔地帮她整理凌乱的头饰。

“好。”

“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