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夫人看着围绕着谢家小娘和秦家翎娘的小娘子们,随口说道:“孩子们在一起玩得多好,去了京城也有伴,没去京城的怕是见着姐妹们去了,倒要又遗憾的。”
王通判家的厉害娘子颦眉道:“孩子们有了前程,咱们自是只有高兴的,只是娴娘,你家小娘子才堪堪六岁,虽是符合皇后娘娘定下的规矩,怎么你倒也舍得,把这个么小小的人儿送去京城,这人生地不熟的,怕要不适应的吧。”
在座诸位夫君的官职都无一州知府高,皆是奉承着谢夫人,多是叹她家是积善人家,有福气,这次遇到了险事也是能化险为夷。
但是,谢家的做法也格外让人不解。
在场的夫人心中都对此纳闷了,不过就是入个女学嘛,是,这是皇后娘娘兴办的,若真能在里面念书,也是一份能挣脸面的前程,可你谢家女儿才丢了刚找回来,当耶当娘的怎么放心又把女儿送去京城?
如今王夫人明明白白指出来,其他人虽不多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不赞同来,这谢家夫妇怎么当人耶娘的,也忒心大的没谁啦。
怀孕的人本就思维敏感纤弱,谢夫人也不例外,又被这些夫人的话勾起了心中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哪能那么狠心呢?她也恨不得把女儿抱怀里时时刻刻护着才好,但是,谢夫人也知道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起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这时候她主意定了,做人父母的,岂有因为自己的担忧拦着孩儿们上进的。
父母的再想、再担忧,也只不过是自己默默看着儿女远行的背影在心里为她祈福,替她把上京的一应物事打点好,让老成可靠的嬷嬷贴身跟着。
谢夫人便微微一笑,道:“你说哪有因为吃饭噎着了就不吃饭的道理,这也是一样的道理,岂有出了次门出事儿了,我便从此拘着她不让她出去的。”
她站起身来,朝着谢令姜的方向走了几步,看见她和秦家的翎娘正说着话,目光慈爱温柔,语气怅然,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豁达。
所谓父母子女今生的缘分,不过是父母在拐角处看着子女远行的背影越走越远,而等儿女回过头时,能一直在拐角处见着父母的身影,然后便放心地接着走远。
女眷这里有人不解谢夫人的这种旷达作风,谢佐之那边的男宾也多有好奇的。
“佐之兄方才一家团聚,这就要把幼女送去京城了?怎么也不缓一缓,小孩子不经吓的,还是要耶娘多陪陪才好。”
谢佐之摇头笑道:“我家孩子素来胆子大,不怕坏人。况且我答应了她,要送她去京城入学,岂有再改的道理,做父母的言传身教亦是重要,我不能让她觉着诺言许下是无足轻重的。”
谢大人的理由比谢夫人还要冠冕堂皇,在这信义为天的古代,这确实是很重要的教养,遂无人再多说。
只是谢大人的心里也苦啊,那些都是空话!屁话!若不是阿宝执意要去念书,非要和两个兄长较劲,不肯比他们晚入学,他哪怕是食言而肥一万遍,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子也不想阿宝离开。
唉,阿宝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她阿耶呢,一想到宝贝闺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岳父家是后丈母娘当家,妻弟的新妇也不知道品行如何,对阿宝会不会体贴照顾。只要一想到阿宝会受苦,阿耶的心里就觉得好痛痛。qaq
谢佐之心中怅然,和旁边的王清之王通判互相推杯换盏,“来,清之,我敬你一杯。”
等到散宴后,谢佐之便在书房提笔写信,一些是给京中故旧的,可托三娘送去。国朝女子身份不算低,谢令姜若是要去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故旧长辈亲眷那儿都不去拜访,才算失礼。另两封是给他的大儿和二儿的,京中情势复杂,他既然已经准备入京,他们两个在书院就更得持身守正,不给那些结党之派攻讦的地方。
写完之后,谢知府在书房里坐了会儿,原本他还想要避开诸皇子党争,在外边当主政长官,多为百姓做些看得见的实事,如今他决心入京参政,以后怕是难有这般清闲的时候了。
不过这样也是有些好处的,在京城定居,亲眷走动方便些,女儿每逢休沐日书院放假,也能回自己家,不必继续呆在书院或是寄人篱下。尤其现在夫人肚子里仍揣着一个,升职加薪势在必行。
谢知府想起此事便唇角微翘,这就是为人父、为人夫甜蜜的责任啊。
给两个儿子的家书中,谢知府也提到了今后的打算。
半月后,还在邺州书院念书的谢大郎和谢二郎收到来信,互相对视一眼,眼泪汪汪地表示:阿爹阿娘多爱我一点,你们还有两儿子啊。小妹去燕京,您就想着勤勤恳恳刷政绩想去燕京陪读;我俩在邺州书院读书多少年了,您咋从没想过带着阿娘来邺州当知府。(-"-怒)
谢大郎和谢二郎觉得他们家和大环境不一样,不重生男重生女!尤其是他们阿耶,只要他们在家的时候,阿耶时不时抽查背书,一点儿不流利,就要被罚打手心,比他们最严肃的先生都严。
那个时候,他们背书背得□□,阿耶就抱着阿宝唱童谣。这时候阿宝就开心得吐泡泡,傻乎乎地笑,阿耶和阿娘还爱得不行。QvQ
最可恶的是,阿宝最喜欢的是朝阿娘笑,只有阿耶唱童谣的时候,才朝阿耶笑,至于他们两个大兄二兄,小妹半点面子都不给,一抱就哭。
阿耶还以为我们欺负傻乎乎的,会吐泡泡的小妹,每次都只能在阿耶阿娘的眼皮底下才能抱一抱阿宝,真是好生气哦,他们只想说,拒绝性别歧视,求关爱叛逆期缺爱少年。
……
第二天清晨,谢令姜去向谢夫人请安,“阿娘,我与翎娘相约欲在衡州走走看看,日后怕是难得回来了。”
谢夫人微微颦眉,“这……”
她显然想起了先前谢令姜被拐走的事情。
谢令姜便道:“阿娘,有翎娘和我一起呢,总不能就此被吓怕了吧,您多派些可靠人手就是了。”
谢夫人感叹道:“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令姜听得谢夫人的口气,便知她是应了,行了福礼出门径直去街头寻秦翎。
秦翎的父亲虽说被京中贵人招揽,先前在寻谢令姜一事上很是恶心了一番谢知府,但是两家小娘子的来往并未被禁绝,若是那般做派,恐怕就是两家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世仇,为世人所讥笑。
秦翎转身,扬起头朝着谢令姜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可爱极了,傲娇无比地说道“谢三娘,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临场怯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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