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蔡丹是知道这年代物资紧缺的，所以对物品格外看重。

她还记得她娘拿笤梳疙瘩抽她大哥、二哥呢。

就因为他们把新衣服嚯嚯脏了。

她这更严重吧。

“三妹，你鞋坏啦。”蔡五哥觉得好玩，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摸。

蔡丹赶紧将鞋抽回来，露脚趾也是能对付穿的，大不了拖拉着。

回头让她娘给缝缝，希望看在她还是病号的份上，温柔点。

伸手拽她哥，“快点，去院子溜一圈。”

蔡丹站在院子里左右打量着。

她们家院子不大，没有围墙，扎了一层稀松的木栅栏。

房子是土坯茅草房，东西屋带厨房的。

有一间东仓房和一个鸡窝，两只母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也不怕人，咯咯咯的走来走去。

她顺着记忆往屋后走，有个木头小门，进去就是她家菜园子，也叫自留地，每家每户都有的。

好像最多是三分地来着。

她挨样看看，有黄瓜、韭菜、豆角、茄子、西红柿、葱蒜、南瓜、地瓜和土豆。

种类还不少，长势也不错，可以看出来主人伺候的精心。

感谢支教三年，让她对这些都不陌生。

都能叫出名字来。

“五哥，你干啥呢？”蔡丹看到蔡五哥跑黄瓜架边上了，怕他嚯嚯东西。

“看有没有虫子，抓了喂鸡。”蔡五哥头也不抬的回答。

蔡丹忍不住搓搓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

蔡五哥噔噔噔跑了过来，“三妹你拿着虫子喂鸡，我去拉屎。”

往蔡丹手上一塞，夹着腿跑了。

蔡丹整个人都僵在那儿，等反应过来神经似的甩手，虫子自然掉地上了。

好在都被蔡五哥掐死了，不会爬走。

深呼吸几口，蔡丹才感觉缓过来一些。

并非矫情，是有童年阴影。

她怕虫子、蜘蛛，却不怕老鼠、蟑螂。

看了眼自家的茅房，在自留地的西北角，是由几块破草席围起来的，边上还有个半石头半土坯的猪圈，不过里头却没猪。

现在没有化肥，全靠农家肥，所以家家有茅房，小孩更是从小被教育肥水不流外人田。

蔡丹因为年纪小，蔡母不让她去，怕掉下去。

就是拉屎也在院子里，然后再撮走。

想到以后还要随地大小便，蔡丹感觉到了森森的恶意。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儿，先把眼前的虫子搞定。

怕还是怕的，但也要克服。

她都重活一辈子了，不信战胜不了这些小虫子。

她扯下两片黄瓜叶子，隔着将俩死虫子抓了起来。

颤着手跑回前院扔给母鸡。

蔡丹握了下小拳头，她可以！

她也不想回后院了。

她想知道现在具体的年份，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日历。

去东屋，她爹娘住的屋子，也是她以前住的地方。

进了厨房，最明显就是一个灶台上的大窟窿。

因为家里就一个铁锅。

土灶台的角也不知道是抠的还是自然脱落，都有些秃了。

果然不管东西还是人，一秃了这颜值就刷刷掉。

在灶台上面还有个菜板子和个灰扑扑的陶罐子。

蔡丹踮脚尖看看，是盐。

这时候的盐都是大盐粒，不是精盐。

她早有猜测。

“没有油么？”蔡丹嘟囔了句。

想到往日的水煮菜、蒸菜，是她想多了。

叹口气，对家里穷困的了解又深刻了。

除此以外，还有个破旧瘸腿的碗架子，一条腿用砖头垫着和一个小水缸。

东西少的可怜，蔡丹有些蔫吧的进了东屋。

入眼就是一副□□。

有那味了。

这屋东西也没多哪去，俩大箱子一个饭桌子。

她没看到日历。

又想叹气了，搓搓脸。

趴在墙上看报纸上的日期。

她看到了五八年大炼钢铁的新闻。

看到上面表扬百姓觉悟高，纷纷将菜刀、铁锅捐出为国家做贡献。

顿时明白她家为啥就一口锅了。

“三妹，不能撕墙纸！”蔡五哥显然是误会了。“娘会骂的。”

“我没有。”蔡丹鼓脸，“五哥，娘和四哥什么时候回来？”

蔡五哥回答，“一会敲锣就回来了。”

“五哥，我属啥啊？”蔡丹真是拐弯抹角啊。

蔡五哥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又给忘了”的表情，“你是小牛犊。”

蔡丹翻了个小白眼，心里开始算，现在一定是五八年之后，又不会太久远，她周岁三岁，属牛。

综上，现在是□□年。

季节应该是夏天。

她穿半截袖呢。

“三妹，咱俩玩砸石头啊！”蔡五哥眼巴巴的。

蔡丹一听这名字就大概猜出来玩法了，也太幼稚了。

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嘶…”有点晕。

“五哥，我再去躺会。”蔡丹捂着脑袋。

蔡五哥急急问道，“没事吧？怎么又疼了，我喊娘去。”

蔡丹拒绝了，“不用，躺会就好了。”

蔡五哥小心的拉着蔡丹，还很贴心的帮她整理了下枕头，扶着她躺下。

躺了会，蔡丹已经好很多了，估计是刚才摇头动作有些剧烈了。

毕竟脑袋上还有个大包呢，必须好好养一阵。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最好身体棒棒的。

翻了个身，感觉好硌啊，大炕太硬了，也没个被子。

她身上就搭了个打补丁的布单子。

好在现在是夏天，不会冷。

小孩子觉多，蔡丹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老闺女，赶紧醒醒，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蔡丹感觉被人抱了起来，费劲的睁开眼睛，又看到大美人了。

这是她娘。

哎呀，她忘了找镜子了，都没看看自己长啥样。

也是心大。

不过就冲她娘这颜值，她应该差不了。

“娘。”声音有些小。

“头还疼不？”蔡母摸了摸，包还不小呢，心疼的不得了。

“不疼了。”蔡丹没敢再摇头，怕又昏。

这时候进来个男孩，浓眉大眼，就是有些黑瘦，是蔡丹亲大哥，排行老四，“三妹，是你自己摔的还是别人推的？”

蔡丹正想告状呢，“是蔡根、狗蛋、二栓子和柳谷子他们，他们还骂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推我，我打不过他们，呜呜呜…”

她记性好些呢，保证一个没落！

蔡四哥握着拳头喊了声，声音很冲的喊了声，“娘！”

蔡母也是眼睛冒火，“你别管，赶紧烧火去，等吃了饭我去找你爷。”

蔡丹在心里比了个“ok”的手势。

洗了把脸，蔡丹彻底精神了。

一家四口坐在东屋炕桌上吃饭。

晚上的菜是烀茄子、土豆，饭是蔬菜粥。

只不过这粥就很稀了，汤汤水水的。

土豆也不多，一人一个。

蔡丹跟着大家一起学，将不剥皮的茄子、土豆用筷子戳碎，再加些葱叶子，放些大酱一搅和。

就着菜粥吃，还挺美味。

蔡丹以为她人小吃不完呢，结果吃的干干净净的。

当然舔碗这重任还是交给蔡五哥了。

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蔡母和蔡四哥，她们还要下地干活挣工分呢，却没比她吃的多多少。

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受的了呢。

这个家还得靠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