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这是苏冉最后的感知。

冰冷的刀刃刺入腹部，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白色的连衣裙。她倒在地上，视线模糊，耳边是林雨晴刺耳的笑声。

"你以为程越死了你还能活？苏冉，你太天真了。"

她想挣扎，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三十岁生日这天，她失去了丈夫，现在即将失去生命。

记忆闪回到三小时前——程越浑身是血地倒在她怀里，用尽最后力气对她说："冉冉...活下去..."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她的小名。

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苏冉心中只有无尽的悔恨。如果能重来一次，她绝不会再错信林雨晴和程昱那对狗男女，绝不会再对程越的深情视而不见...

"苏小姐？苏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苏冉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她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着打开的珠宝盒，里面躺着那条她曾经嫌弃的珍珠项链——程越送给她的订婚礼物。

"化妆师已经到了，您该准备今晚的订婚宴了。"

苏冉怔怔地看着镜子里倒映的中年女人——是张妈！程家的老佣人，五年前因儿子生病辞职回老家了。她怎么会...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熟悉的白色礼服裙，手指纤细光滑，没有那道为救程越留下的疤痕。颤抖着摸向脖颈，那条程越在她二十五岁生日送的钻石项链也不在。

"今天...是什么日子？"苏冉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真实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张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5月18日啊，您和程总的订婚宴。您是不是太紧张了？要不要喝点安神茶？"

苏冉如遭雷击。五年前！她回到了和程越商业联姻的订婚日！

镜中的自己年轻鲜活，眼角没有细纹，眼神尚未被生活磨砺得沧桑。她突然站起身，膝盖撞到梳妆台发出巨响，却顾不上疼痛。

"程越...他在哪里？"她急切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程总在书房处理文件，说等您准备好了再..."

不等张妈说完，苏冉已经提起裙摆冲了出去。她必须立刻见到程越，确认他真的还活着！

穿过长长的走廊时，苏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这一天，记得自己如何故意迟到两小时，记得在订婚宴上当众给程越难堪。婚后五年，她用冷漠和嘲讽回报那个男人的深情，直到他被程昱设计害死...

"砰！"

苏冉猛地撞开书房大门，喘息着看向落地窗前的身影。阳光为那个挺拔的背影镀上金边，男人闻声转身，眉头微蹙。

程越。

活生生的程越。

不是那个倒在血泊中逐渐冰冷的躯体，不是葬礼黑白照片里凝固的笑容。他站在那里，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空气仿佛凝固。苏冉的视线模糊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落下。前世最后一幕在脑海中闪现——程越用身体为她挡下三颗子弹，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你来得比预期早。"程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

苏冉这才注意到书桌上的电子钟——下午4:27。前世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卧室发脾气摔东西，故意拖延时间。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五年了，她有多少次梦见这个场景？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任性，如果她早点看清林雨晴和程昱的真面目...

"关于订婚，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取消。"程越走近几步，保持着一个礼貌而疏远的距离，"苏氏的资金问题，程家可以用其他方式..."

"我愿意。"苏冉打断他，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定，"我想和你结婚。"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看到程越瞳孔微缩。前世她直到程越死前都没能说出口的答案，如今就这样轻易地、坚定地说了出来。

程越明显愣住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与昨日判若两人的女人。苏冉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昨天她还当着双方家长的面摔了茶杯，称这场联姻是"封建残余的商业交易"。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程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他缓步绕到书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苏冉记得这个小动作——这是他高度警觉时的习惯。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线。苏冉深吸一口气，主动跨过那道光线。

"我想通了。"她抬头直视程越的眼睛，"这对两家都有利，而且..."她顿了顿，前世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我觉得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越眼中某道隐秘的锁。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苏冉分明看到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苏冉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太奇怪了，她想。前世她从未认真看过这个男人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既然如此，七点准时到场。"最终程越转身回到文件前，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李秘书会来接你。"

这是送客的意思。但苏冉没有动，她的目光落在程越左手无名指上——那里还没有戒指的痕迹。前世直到死，程越都戴着那枚被她拒绝的婚戒。

"还有事？"程越头也不抬地问。

苏冉鼓起勇气："我想和你一起入场。"

钢笔在文件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程越抬起头，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苏冉突然意识到——前世的自己，从未给过这个男人哪怕一丝温暖的期待。

"随你。"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但苏冉没有错过他眼中转瞬即逝的光芒。

离开书房后，苏冉靠在走廊墙壁上，双腿发软。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掌心有四个深深的月牙形印记。这不是梦，她真的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的地方。

"表姐？"甜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冉浑身一僵。

林雨晴。

她慢慢转身，看到那张看似纯真的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前世就是这张脸，在她最脆弱时递上掺了安眠药的红酒；就是这双手，把程越的机密文件偷给程昱。

"听说你主动去找程总了？"林雨晴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改变策略了？先假意顺从再找机会逃婚？"

苏冉强忍甩开她的冲动，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挤出一个笑容："联姻已成定局，不如试着接受。"

林雨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得更加甜美："明智的选择。不过..."她凑到苏冉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计划？苏冉心头一凛。前世订婚前夕，林雨晴确实怂恿她逃婚，但她不记得有什么具体计划。难道...

"程副总都安排好了。"林雨晴神秘地眨眨眼，"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保证让程越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苏冉胃部一阵绞痛。她突然明白了——前世的订婚宴上，她不仅迟到，还在程越致辞时当众离席。原来这一切都是程昱和林雨晴设计的！

"我会考虑的。"她敷衍道，同时注意到林雨晴包里露出的手机正在录音。果然是个陷阱！如果她此刻表现出任何反抗意愿，录音就会被交给程越，坐实她"假意顺从"的罪名。

林雨晴满意地拍拍她的手："晚上见，记得穿我送你的那件礼服。"

等林雨晴走远，苏冉立刻返回卧室，从衣柜深处找出那件黑色露背礼服——前世她就是在林雨晴怂恿下穿了这件不合时宜的礼服，在保守的程家长辈面前丢尽脸面。

她冷笑着将礼服扔进垃圾桶，转而选了件端庄的白色鱼尾裙。梳妆时，她故意戴上程越送的珍珠项链，而非林雨晴"精心挑选"的那条廉价水晶链。

镜中的女孩眼神坚定，与前世那个任人摆布的傻瓜判若两人。苏冉轻轻抚摸项链上的珍珠，仿佛能透过它们触摸到那个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的温度。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窗外，夕阳西沉，为即将到来的夜晚铺上一层血色。苏冉不知道这场重生是上帝的恩赐还是恶魔的玩笑，但她清楚一件事——所有伤害过程越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包括曾经愚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