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高凌月想不起来了。反正不是她的人。她的确养了一些面首,比如跟太后家族有仇的遗孤、能人异士,还有一些名角儿伶人——用于掩人耳目。当然,这就免不了被塞人进来。她立过规矩,非诏不见。如此,这位,应该就是太后那边的人了。才成婚第二天就来打听,这么沉不住气?高凌月笑了。

太后——手下败将。我不犯人,人要犯我啊。

“让他进来。”

林琴师端着一副茶具进到屋内,便看见公主给驸马夹菜。

“驸马,这个好吃。”神色间尽是温柔。

江彦心里一颤。他当然知道是做戏,却也惊讶于高凌月如此言笑晏晏的模样。

第一次见她笑,虽然是假的。

他的耳朵腾地红了,低声道:“谢……公主。”

好一副茶里茶气的样儿。林琴师无语。他最懂这种男人了,端的是人畜无害清纯可人,骗得那些单纯小姐心驰神往。

“公主,奴清晨采得露水,忙了近两个时辰才得了这一盅茶,特献给公主。”他慢慢跪下,托盘举到头顶。

“哦?你有心了。”高凌月没看他,反而是对着江彦,“驸马可愿一尝?”

江彦没反应过来,放下筷子,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正欲张口。

“谁准许你来的?”高凌月气势陡然一凛,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让驸马不高兴。”

林琴师颤抖起来。昭阳公主真如传闻那样痴迷那个越国质子!

“来人,拖出去,从今往后不得入府。”高凌月一甩袖子,做了最后的判决。

“不要啊,公主,求公主不要赶奴走……”

茶水洒了一地,他只管磕头求饶。

高凌月嫌吵,揉了揉太阳穴。当然是可以割了他舌头,但还需要他出去宣传呢。

仆役识相地迅速将他架了出去,不敢耽搁。

那人最后,还狠狠地瞪了江彦一眼。

江彦:不关我事啊。

“驸马,你也退下吧。”

“臣告退。”

越国来的质子,皇子,未来的天下共主,现在向她称臣。

高凌月讽刺一笑。

江彦不知道她行为的缘由,首先,肯定与他无关。她对那个面首那般无情,是因为他没用了。而他,现在似乎还有用。现在的境况挺好的,他一个被厌弃的质子,总不会更差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高凌月让夏芸负责遣散了所有面首。又给她的人一个个安排好去处——她的私产、铺子等等。如此忙完,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上一世她愿意养着面首做戏,这一世不想花钱养那么多人了。开源节流,得让他们自己到去创造价值,白养着到时机再用也太浪费了——前世她不在意这点钱,只考虑养在身边最好使唤,现在不一样了。刚好有江彦这么一个完美的幌子——新婚燕尔,驸马吃醋,她兴头上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合理。

只是,如此一来,又得假扮些时日。

入夜,江彦询问夏芸他住哪个房间。

夏芸:“当然是公主的房间了。”

“可是……”

“别可是了,去吧驸马。”

江彦悻悻然。

“公主,”他没进屋,小声唤着,很是犹疑。

早上不是挺自然的吗?这会儿装起害羞来。等等,他不会多想吧?

高凌月打开房门,待江彦进屋后又关上。

“你今后就睡那榻上。”

江彦看过去,枕头被褥很齐全。

“只是如此一来,不好叫丫鬟婆子们进来,所以你负责送水。不必伺候,我不习惯,送水就行。”

“是。”

江彦这种不问缘由、顺从听话的性格,她很喜欢。省了许多麻烦。

漱口,净面,濯足。

江彦一直站在旁边,不出声,跟平时的丫鬟一样,都快让她忘了还有这个人。

高凌月看见自己浸在水里的脚。又见江彦低着头。一怒之下扯了枕头丢过去。

江彦下意识伸手接住。

“怎么了?公主。”

“放肆!背过去!不许看!”

天地良心,他刚刚只是在发呆!但是,仔细一想确实看到了。他燥红了脸,蔓延到耳后,脖子。忽然感到怀里还抱着个东西。

“公主,枕、枕头。”

“拿走,不要了。”高凌月抬手,嫌弃地挥了两下。

江彦无言,面壁。

被狠狠嫌弃了……

*

该去宫里谢恩了。

慈宁宫,太后居所。

高凌月和江彦行完礼,太后赐座。

“儿臣身体不适,未能及时向太后请安,还望太后恕罪。”

“新婚操劳,无妨。听闻昭阳遣散了许多府中家仆?”

“家仆”?这话说得。

高凌月握住江彦的手,状似安抚。江彦指尖微颤,因这小小的接触。

太后端起茶盏,目光在高凌月与江彦交叠的手上停留片刻。

“回太后话,确有其事。”看见了就行,她不多说。

“偌大一个公主府,缺了仆人怎么行?要不本宫给你物色一些能干的送去。”

“多谢太后美意,还是不必了。驸马他,不习惯府中太多人。”

“哦?”太后的目光在江彦身上扫了一眼,笑了几声,“真是新婚燕尔,琴瑟和谐啊。”

高凌月捏了捏江彦的手,两人也假笑起来。

“不知道你小子怎么入了昭阳的眼。”

“承蒙公主抬举,臣三生有幸。定结草衔环,尽心侍奉公主。”江彦一拱手,气质不卑不亢。

太后点点头,笑得慈祥:“本宫这儿刚好有一对鸳鸯玉佩,便给了你们二人吧。”

“谢太后赏赐。”

太后身旁的侍女取来一个锦盒交与夏芸。

二人谢恩告退。

走时高凌月还特意挽了江彦的胳膊。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很亲昵的样子。

太后促狭着眼睛。这个质子,确实长得玉树临风,举手投足也颇有风骨,高凌月可能还真被迷住了。呵,看她能钟情到几时!堂堂大齐长公主,招一个被越国抛弃的质子当驸马,真是荒唐可笑!

此时高凌月还没有触碰到权力中心,因而太后也没有过于将她放心上。

“表现不错。”高凌月低声说。

“谢公主。”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是隔着衣料贴在一起。这让江彦心里有种隐秘的满足。

见到皇帝,高凌月情绪复杂。他们是最亲的亲人。若说弟弟年幼时还很依赖太后——他的养母,继位这几年也因太后一族专权而看清了。他们才是一母同胞的,天然的盟友。然而,上一世,太后垮台后,他们也因为权力走到了几乎反目的地步。皇家,哪有亲情可言?

“皇姐。”他现在才十四岁,正值变声期,声音清脆中带着沙哑。不顾礼法限制,直接从殿上下来,握住高凌月的双手,“皇姐你可算来了。”

“陛下。”高凌月唤了一声,情绪翻涌不知该说什么。

看见他们交握的双手,江彦目光闪烁一下。

“臣拜见陛下。”

皇帝止住江彦欲行大礼的动作,道:“既然皇姐选了你做驸马,我们也算一家人了,不必行这些虚礼。你只要安心待在齐国,照顾好皇姐,尽驸马职责就好。”

被敲打了。

“臣谨遵圣旨。”

“陛下您别吓唬他。他胆儿小。”高凌月秉承演戏演全套的原则。

年幼的皇帝颇为不服气,睨了江彦一眼。

江彦汗颜。来皇宫一趟,被当成靶子了,拉了不少仇恨。

“驸马退下吧,朕和皇姐叙叙旧。”

不等江彦答话,高凌月接着温声说道:“你去偏殿等我吧。”

她演起戏来,真的是入木三分。若不是知道她私下里什么样,江彦自己都要信了这一份“偏爱”。

假意如此,不知真情为何……江彦被自己僭越的想法吓了一跳。

“皇姐,你成亲了,下一个就轮到朕了。”皇帝有些无奈地说。

太后迫不及待要把她的人送入后宫,因皇帝年幼,才得以拖到现在。然而明年,皇帝也到了束发的年纪,太后显然不愿意再等。

“太后那边,可有中意的人?”高凌月缓缓问道。

“大概是她的那个侄女,楚佑年。前几天还宣她进宫来陪侍,专程叫朕瞧过。朕假意不知,搪塞了过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高凌月:“堵不如疏。打发了一个,还有其他的女眷。楚氏一族庞大,对皇后之位似乎势在必得啊。如此,不如明年放开选秀,士族权贵不止她楚氏一家,让他们互相斗一斗。”

“皇姐所言甚是。”皇帝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便放出消息,将选秀定于来年春日。”

高凌月执棋的手一顿。停停停,怎么又走上权斗道路了?习惯害人。

“切记,陛下如今尚不可有子嗣。”虽然决定跑路,高凌月还是放心不下,又提醒了一句。

“朕明白。”皇帝旋即眼睛一亮,笑道,“朕看皇姐与驸马感情甚笃,不知何时能让朕当上舅舅啊——”

高凌月伸出食指比了两下。皇帝作心虚状。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好像回到了幼时。

上一世两人最大的龃龉,在于上官青——高凌月的挚友。幼年,上官青是她的伴读,两人青梅竹马,又有共同的政治理想,同舟共济,感情深厚。而皇帝逐渐忌惮她们的权势,虽念及姐弟情分没对高凌月如何,却把上官青赐婚给了封地在西北边陲的王爷,看似尊贵,实则跟流放差不多,偏又是婚姻——封建礼教下女子最重的枷锁。上官青去了西北没几年,便积郁成疾因病去世,高凌月悲痛万分,对皇帝、权力逐渐心灰意冷。

重来一世,当下还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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