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天空留下大片暗淡的彩霞,陈家小院飘着袅袅炊烟,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嫩鸡蛋味道。
毛蛋、臭蛋、狗蛋三人排排跪在院子中间,看着花花、美美两人,人手一小碗嫩鸡蛋,吃得狼吞虎咽,不由自主地跟着流口水,小小声的问:“好吃吗?”
“好吃。”回答的是美美。
刚蒸好的嫩鸡蛋很烫,她年纪太小,孔秀芝怕她狼吞虎咽的烫着自个儿,便拿着小瓷勺子,舀一勺子嫩鸡蛋出来,给她吹凉,递到她嘴边。
她就像小鸟一样,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啊——’的声音,等到鸡蛋吃进嘴里,快速嚼烂吞下,然后笑脸眯眯,嫩声嫩气的说:“好好吃哟。”
花花也在旁边附和:“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毛蛋三个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但没有一个人敢跟孔秀芝要嫩鸡蛋。
几分钟前,嫩蛋要蒸好的时候,毛蛋瞅见孔秀芝要把两碗鸡蛋拿给两个妹妹吃,当即说了句:“奶,你给两个赔钱货吃鸡蛋干嘛?给她们吃就是浪费。”
他说着,就动手去抢,一把推倒才两岁的美美,弄得美美嚎啕大哭。
孔秀芝气坏了,想也没想,拎起灶房里的干柴,照着毛蛋的屁股一通乱打,嘴里气急败坏道:“我让你推妹妹,让你抢吃食!尊老爱幼你不知道吗?那可是你的堂妹!”
毛蛋第一次被她打,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冲她大吼:“你这个老不死的老婆子,你敢打我,你要不打死我,一会儿我让我妈收拾你!”
“好啊,感情你妈是这么想我的呢!老娘还没死就这么咒我!”
孔秀芝气得火冒三丈,手中的干柴噼里啪啦一通乱打:“你个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这么骂我,我要不教训你,你还不知道长辈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毛蛋被打得又哭又嚎,臭蛋、狗蛋两个吓得小脸发白,远远地躲在一边。
等孔秀芝出完气,冷冷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知道你们错在哪里没有?”
两人哪里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看见毛蛋被打得屁股开花,腿肚子一哆嗦,直直跪在地上,低头认错:“奶,我们错了。”
孔秀芝冷哼一声,又斜倪毛蛋一眼,“你呢?”
毛蛋被孔秀芝打狠了,心里怕得要命,赶紧跟着下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可怜兮兮的认错:“奶,我错了。”
孔秀芝也不废话,捡起花花和美美捡来的石头,站在离毛蛋三人五米远的位置,拿起石头,一颗又一颗,狠狠往他们身上扔。
三人被半拳大小的石头砸得鬼哭狼嚎,身上脸上肿包不断,她这才停手,冷冷说:“以前是奶老糊涂,一味的溺爱你们,造成你们现在这个熊孩子模样。从今天起,你们怎么欺负别人,我就怎么欺负你们,看你们以后还敢欺负人!还有,花花和美美是你们的妹妹,作为大哥哥,你们有必要保护她们,友爱她们,而不是动手欺负她们!她们是女孩子,体力比你们弱,你们有啥好吃好玩的,都要先给她们!你们要懂得尊老爱幼,礼义廉耻,谁要敢向毛蛋一样欺负妹妹,我绝对会打得他爸妈都不认识,听见没有!”
几个孩子都被她吓得心肝乱颤,哪敢说不,异口同声说了句听到了后,孔秀芝眼瞅着天色快黑了,她那三个蠢儿子还没回来,这才让毛蛋三个起来,回自个儿屋里去。
她把院门锁好,免得几个孩子乱跑,刚要出门,就见一个大肚子的孕妇,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喊:“妈,妈!不好了,明安他们跟王婆子一家打起来了,我和两个小姑子劝都劝不住,只能回来找您,您跟我们一起过去劝劝。”
胡兰兰说完这话,又觉着不对,上下打量了婆婆一眼,心里有些吃惊。
原来婆婆穿着一身半旧带补丁的蓝色粗布衣衫,竟然瘦了许多,空唠唠的衣服被风吹鼓了不少,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往常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乱七八糟的披散着,一张瓜子脸瘦的颧骨都突起了,眼窝还深凹了进去,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冒着冷光,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
明明婆婆以前看着还挺精神,模样也挺不错,虽说已经43岁了,皮肤也因为常年在地里干活晒得黑红,但架不住她那副美人皮,在老公公死后不到一个月,就有不少人上门来给她说媒,让她二嫁,皆被她婉拒,现在这副憔悴苍老的模样,胡兰兰倒真没见过。
孔秀芝见老三媳妇胡兰兰傻愣愣看自己的模样,想着这个媳妇儿虽然是三个儿媳妇中长得漂亮,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最会偷奸耍滑。
她仗着自己怀孕,啥活儿不干不说,还老惦记着孔秀芝屋里的吃食,时常撺掇着老三让婆婆掏箱底。
孔秀芝晕倒的这几日,老大老二媳妇儿好歹还会做做样子,给她端茶递水,她倒好,直接跑个没影儿,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跑谁家闲聊,不到吃饭的点儿不回来。
想到这里,孔秀芝鼻子哼了一声,说:“既然怀孕干不了活,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万一你跑动了胎气,谁管你死活。”
胡兰兰听出她的不满,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当初她要不是被陈明安那张堪比画报的英俊面容所吸引,当她愿意嫁进他们陈家来啊!
陈家饭都吃不饱不说,婆婆还是个大奇葩,儿子当成宝,女儿当成草,一看她怀孕,肚子尖尖是个生男相,看她偷懒不干活也没说啥,她可不就一直偷懒舒服喽。
胡兰兰没有回屋,反而跟着孔秀芝去了村头的王家吃瓜。
这个年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人们吃完饭就只能串门聊八卦,或者躺在床上挺尸,节约灯油,像今天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甭管是不是自家人参与在其中,胡兰兰可不想错过看好戏。
等婆媳二人到达王家大院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
王家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看见孔秀芝披头散发,杀气腾腾地拎着一把明晃晃地菜刀过来,这些原本不怕她的人,出于看热闹的心理,齐刷刷地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于是孔秀芝一眼就看见坐在地上大声哭嚎的王婆子,“哎哟,欺负死人喽!三个大老爷们儿欺负咱们孤儿寡母,把咱们娘几个打成这样,我不活啦!”
王婆子脸上、身上都有被揍过的痕迹,头发也乱七八糟,像被人拉扯过,在她身后,是她两个儿子、儿媳妇儿,同样伤痕累。
而在他们的对面,是陈明兴三兄弟、陈荷、陈莲姐妹俩。
陈明兴三兄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伤得最重的是老二陈明业,他的左胳膊被锋利的镰刀割了一道筷子长的血道,鲜血正一滴滴的往下流。
陈荷、陈莲姐妹俩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子,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却挺直胸脯和王婆子的两个媳妇儿对骂。
陈明兴三兄弟也有再和王家兄弟干一架的姿势,大队长赵胜利正站在两家人的中间,一脸头疼的劝架。
看见孔秀芝进院来,王婆子一家人和陈明兴兄妹几人都楞了一下。
孔秀芝瞥见陈明兴的伤口,嘴里说了句没用的东西,在陈明兴羞愧的目光中,目如寒剑盯着王家人问:“是谁砍伤了老二?”
她披头散发,目光凶狠,跟往常胆小懦弱的样子判如两人。
王家老大不怕死的开口:“我砍得,咋滴,不服你来砍我啊!”
孔秀芝看向他,瘦削见骨的脸颊带着一抹讥讽的表情:“既然你提了这么过分的要求,我不满足你,那还真让大家笑话了。”
“孔秀芝,你想干啥!”坐在地上的王婆子看她神色不正常,眼皮一跳,刚想爬起身阻止她,却是为时已晚。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王家老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孔秀芝拎着带血的菜刀走到王婆子的面前,俯身看着她说:“真可惜下,手轻了一点,没把他的胳膊砍下来。现在,到你了。”
她的脸上带着王家老大的新鲜血迹,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直勾勾盯着王婆子,说话的时候,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手中带血的菜刀明亮异常,整个人就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让人心惊胆战。
吓得王婆子嗷的惨叫一声,跪着飞快爬向赵胜利,嘴里大喊:“救命,大队长,救命啊!孔秀芝疯了!她要杀我!”
赵胜利头疼的掰开紧紧抱住自己大腿的王婆子,好言好语的对孔秀芝道:“孔婶儿,有话好好说,您这动刀见血的,不合适。”
孔秀芝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拿带血的菜刀有下没下的敲打着自己的左手心,很快,刀上的血迹就把她的左手心染得通红。
她像是没看见,把那血往裤腿上一擦,慢条斯理的说:“大队长,不是我不想好好说话,我在地府里走了一遭,见到了各路鬼神,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从前我胆子小,整个大队的人都欺负我,现在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也没什么可失去了。谁敢再欺负我,欺负我的孩子们,我就算死,我也要拖几个垫背的跟我一起下地狱!她王婆子在我头上凿了个血窟窿,差点害死我,不但不赔礼道歉,不陪我工分粮食,还把我儿子女儿打成这样,我今儿要不砍死她,我怎么对得起自个儿!大队长,麻烦你让让,刀剑无眼,要是砍到你,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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