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团队倒是没太质疑，毕竟傅明淮刚才展现的专业素养已经说明一切。

外企代表支支吾吾半晌，终于松口：“这个……我们确实检测到部分轴承存在瑕疵，价格方面可以再让五个点……”

“还能再优惠？”

顾厂长顿时两眼放光，活像打了兴奋剂。

汉斯嘴角掠过一丝讥诮，助理更是用英语低声嗤笑：“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几台淘汰设备就乐成这样。”

始终保持外交式微笑的闵部长突然用纯正的牛津腔反击：“既然汉斯先生看不上我们这点订单，合作就此终止吧。”

形势急转直下。

眼见中方态度强硬，汉斯立刻换上笑脸，最终报价比初始价格直降60%。

便是连闵部长都忍不住露出惊喜的神情。

就在双方准备去会议室签约时，周小柒突然拽住傅明淮的衣袖，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天真：“明淮哥哥，你不是说厂里那几台旧机器改造一下，效率能比这些淘汰货高30%吗？干嘛还要花钱买这些呀？”

这声疑问不轻不重，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发热的脑门上。

闵部长更是震惊地看着傅明淮。

若真的能改造旧机器，既不用额外花钱，效率还能提升，何必当冤大头买这些洋垃圾？

傅明淮被闵部长盯得浑身一僵，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可没等他解释，李为教授已经拍案叫绝：“好小子！这种改造技术目前只有国外才有，你居然已经掌握到这种程度了？”

被老师这么一捧，傅明淮突然福至心灵。

他快速计算着改造方案，发现还真有可行性，腰杆顿时挺得笔直，连眼神都变得深邃起来。

外企团队的脸瞬间绿了。

汉斯嘴角抽搐着强撑笑容，指甲都快掐进掌心：“这个……价格其实还能再谈……”

助理拿着报价单的手抖得跟得了癫痫似的，原先趾高气扬的面孔，此刻涨成了猪肝色。

本以为可以大捞一笔，结果……

闵部长深谙商战之道，立马又将价格压低了一半。

最终以二折的价格买下了这批机器。

虽说是淘汰款，但至少拿来就能用。

汉斯气得是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直骂闵部长等人是无良奸商。

来的时候趾高气昂，走的时候宛如斗败的公鸡。

事后，闵部长特意走到傅明淮面前，郑重其事地伸出手：“傅同志，我要为我之前的偏见向你道歉。”

转头继续吩咐道：“立即撤销对傅同志的处分，转为正式工程师待遇。另外，关于设备损坏事件，必须彻查到底！”

这番话让原本暗自庆幸的顾厂长等人顿时面如土色，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是难得的人才。”

闵部长拍了拍傅明淮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希望你能带领团队完成设备改造，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

傅明淮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手都没抬一下。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闵部长客气了，您是做大事的人，我一个被厂里开除的人，哪配得上您亲自道歉？”

现场的空气瞬间凝固。

闵部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顾厂长急得直冒冷汗：“傅明淮！怎么跟领导说话的！”

周小柒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声音却带着几分委屈：“闵部长您别往心里去，明淮哥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您不知道，他为了找到那几台机器的毛病，自掏腰包花了一百二十多块钱，三天三夜没合眼，结果不但没得到表扬，反倒被扣了个破坏生产的帽子……”

闵部长何等精明，立即听出了弦外之音。

“到底是厂里的疏忽，这样吧！”闵部长让财务拿来报表，瞅了一眼道：“这一百二十多块钱厂里给你报销，同时，你没上班的这些天不扣钱，按全勤算。”

“其实也不全怪顾厂长，”周小柒又柔声开口，“他只是犯了全天下领导都可能犯的错而已，也就偶尔欺负一下傅明淮，但从来没扣过他工资和奖金。”

“……一天五毛钱，补给你，怎么样？”闵部长嘴角微抽，暗暗瞪了顾厂长一眼，随即又对傅明淮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安抚道。

傅明淮用震惊的眼神望着他，“部长说笑了，我傅明淮还不至于为这点钱低头。”

“一天一块钱。”

顾厂长等人听得这叫一个心跳加速，闵部长竟然为了留住傅明淮下了这么大本钱。

傅明淮一下子成了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恕难从命。”

只听周围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谁都没想到，傅明淮居然拒绝了。

“一块五。”

“我成分不好，回厂里怕是会给厂里抹黑。”傅明淮艰难道。

“两块！”

好家伙，一个正式工一个月也不过三十多块钱，闵部长居然要给他补贴一个月六十，离厂两个月，算下来就是一百二十块钱。

闵部长继续加码：“若是你改造成功一台机器，我再让厂里给你额外的奖金。”

傅明淮直接朝闵部长鞠了一躬，语气诚恳，“我一个人的得失算得了什么？为了钢厂的未来，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等闵部长继续说，他已经转身朝废弃机器走去，开始动手拆卸。

众人：“……”

周小柒暗暗憋笑，难怪他以后能成功，能屈能伸啊！

闵部长勾唇一笑，接着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周小柒：“周同志，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具体能提升30%效率的？”

周小柒眨了眨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就是随口编了个数字唬那些老外的。”

“哈哈哈！”闵部长开怀大笑，用力拍了拍傅明淮的后背，“好小子！有福气，你这媳妇不简单啊！”

在闵部长的关照下，傅明淮不仅重返钢厂，更被破格提拔为技术骨干，工资直接翻了两番。

消息一出，整个钢厂都炸开了锅，工人们议论纷纷，有人羡慕，有人眼红。

闵部长说到做到，短短两天内就雷厉风行地处理了相关人员。

刘主任因引进劣质设备被一撸到底。

顾厂长虽未直接参与也被降职处分。

而刘卫东这个始作俑者，则被当场开除。

离厂时，程小山和葛大壮等人已经等在了厂外，刘卫东站在大门口，阴鸷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刺向傅明淮。

“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刘卫东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你这个成分不好的野种，连初中都没念完的废物……凭什么那些女人都围着你转？”

傅明淮冷嗤一声，随后点了根烟，一本正经道：“大概是你长得太丑，围着你转会吐。”

看着刘卫东如丧家犬般离开了钢厂，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葛大壮眨着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看着傅明淮，“傅哥，你就是我们的神，我和程小山就是废物，以后可全靠傅哥罩着了。”

程小山：“……”兄弟，你不用啥事都拉着我。

在程小山那张大嘴巴的宣传下，傅明淮被破格提拔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短短几天就传遍了附近的街坊四邻。

街坊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周小柒克夫”变成了“周小柒旺夫”。

“我一看小柒那面相就是个旺夫的，这才多久的时间，傅明淮就从替班变成了正式工，还是有职称的技工，那可是铁饭碗。”

“周家怕是后悔死了，当初为了一百块就把周小柒卖了。”

“当初我就看好明淮这孩子，可惜我家没女孩。”李老爷子惋惜道。

“我早就说了明淮哥很厉害的，你还不信，现在知道错了吧！”

李老爷子的孙子，李红军端着碗面条走出来，眼珠子滴溜乱转，蹲在一旁呲溜呲溜，三两口吃完了面。

随后找了个借口将李老爷子给支走了。

等李老爷子走远，李红军立马蹦了起来，从屋里拎了个纸包出来，悄默默地出了屋。

这会儿已是黄昏，街坊邻居都吃了饭，在外面乘凉聊天，倒也没人注意一个半大小子在干嘛。

周小柒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拿着纸包的李红军。

“明淮哥在吗？”

见到周小柒，李红军还有些局促。

周小柒却是淡淡一笑，将他请进屋里。

这可是未来傅明淮最得力的左右手，杀伐果断，眼光独到，只是现在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快进来坐，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周小柒热情地将李红军迎进屋，顺手把人往傅明淮那边一带，转身就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端出一碗香喷喷的肉和几个白面馒头。

“谢谢周姐姐，我吃过了……”

李红军嘴上推辞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碗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周小柒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

到底没抵住诱惑，李红军狼吞虎咽地又吃了一顿。

直到肚子撑得滚圆，才满足地靠在椅子上咂吧嘴回味：“真香，我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两回肉，要是啥时候我也能天天吃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