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交公粮

沈枫一听来了劲,小腿儿倒腾地比沈屹还快,他个子小,像条泥鳅一样灵活地钻进人群,边脆生生地喊着:“哥哥们行行好,让一让,让一让嘛!”

谢晚秋正忙着分菜,忽然觉得衣角被人拽了拽。

低头一看,一个皮肤黝黑的小胖墩正仰着脸眼巴巴瞅着他。

小家伙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像玻璃珠一样灵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和脚边的菜桶。

他啃着手指头,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到底没比过肚子里的馋虫:“哥哥,这个菜闻起来好香,我也可以吃吗?”

沈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了看谢晚秋,这个哥哥看起来很好说话。又看着脚边香气四溢的菜,很多人狼吞虎咽完,又来桶里盛菜。这可不行!那自己不就没有吃的了么!

他越想越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抱住谢晚秋的腰,软着嗓子撒娇道:“哥哥,能给我吃点嘛?”他夸张地咽了咽口水,像是一只讨食的小狗。

旁边有知青不乐意了,便问:“哪来的小馋猫?来跟我们干活的抢口粮?”

沈枫一听,黝黑透亮的小脸当即红了,变成黑里透红。他其实已经在家里吃过饭了,但是闻到这个香味,好像又饿了。

良好的教养告诉他,别人答应之前不能擅自动手。

可又是真的馋,只能眼巴巴瞅着,一双小胖手纠结地绞着衣角,时不时又一副可怜相看向谢晚秋。

谢晚秋被这孩子逗乐了,正要给他舀上一勺。

就见一只骨节粗壮的大手拎着小家伙的后领,直接把人提溜了起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沈屹那副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庞。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对面,剑眉微拧:“家里没缺你吃喝,要饿就吃我的。”

沈枫一听他这么说,当即急了,刚才哥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他急得在空中扑腾,眼神却舍不得从菜上挪开半点,一直嚷嚷道:“哥,我想吃!我想吃!妈妈做的饭,没有这个哥哥做得香!”

沈屹见他快要撒泼,语气更严肃了些:“沈枫,听话!”

谢晚秋这才知道,这个小黑胖子原来是沈屹的弟弟。

他饶有兴味地挑眉,这个小胖墩可比沈屹本人要可爱多了啊!

瞧他馋的直咽口水,谢晚秋觉得十分有趣,便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铝饭盒递给他,并向着沈屹说情:“孩子正长身体呢,想吃就给他吃吧。”

沈屹依言松开了拎着弟弟的手。

沈枫脚还没站稳,手已经接过了饭盒。他顿时眉开眼笑,肉乎乎的脸蛋上挤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连连道谢:“谢谢哥哥!你人真好!”

然后心满意足地坐在麦跺的阴影下,只剩谢晚秋独自一人,再次面对上他那“狡猾”的哥哥!

沈屹眉心微蹙,看着阴凉处大快朵颐的沈枫,语气沉了些:“你的饭都给那小子了,那你吃什么?”

谢晚秋不甚在意地耸肩:“我包里还有粗粮饼子,等会就点汤就是了。”

沈屹不愿他委屈,谢晚秋一委屈自己,沈屹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莫名其妙被揪紧。

眼见知青们大多都已经吃上饭,他拽着谢晚秋的手,走到沈枫那边也坐下,把自己的饭盒打开,里面有一颗水煮蛋。

沈屹轻轻敲了一下,把剥完壳后光滑圆润的鸡蛋递给谢晚秋:“你吃这个。”

谢晚秋一手拿着饼子,一手夹着点咸黄瓜丝就着,见沈屹满脸认真,一副他不答应不行的表情,暗自觉得好笑。

“真不用了。”他拒绝道。

这年头,鸡蛋可是稀罕的吃食。寻常人家,也要隔上好一阵子才能吃到一次。

谢晚秋不欲欠沈屹的人情,但他得让沈屹欠着他的。这样,沈屹才能老实一点。

吃完饭后,众人又开始干活。

麦子脱场要抢时间,在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下雨的情况下,大家只能昼夜赶工。

今夜月明星稀,麦场上挂着几盏马灯,昏黄的光映着忙碌的众人。

灯光周围吸引了大量的飞虫,大家伙一边挥汗如雨地干活,一边时不时地挥手驱赶这恼人的虫子。

腰渐渐弯地发酸,手里的莲枷也越来越沉。长时间的劳作下,众人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疲劳到极点。

只有沈屹似乎不知疲倦,他浑身都是力气,身体里像是憋着一股发泄不出去的劲儿,见乡亲们一个个都蔫吧下来。

他忽然领了个头,唱了句生产号子歌。

那嗓音像他本人一样粗犷,虽然不怎么着调,但很有气势,十分鼓舞人心。

谢晚秋下意识抬头。

二牛、菜根、栓子那几个挨着他干活,听见沈屹起了个头,立刻来了精神,也跟着唱。

就这样,跟着应和的人越来越多。浑厚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在整个麦场上回荡,振奋人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齐动员呀么吼嘿”

“兵工队呀么吼嘿”

“互助组呀么吼嘿”

“劳动的歌声西里里里”

“嚓啦啦啦嗦吼嘿!”

嘹亮的歌声中,疲惫的人们重新挺直了腰板。

群情激昂、热血沸腾下,谢晚秋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手中的莲枷似乎也没那么沉了。

这就是劳动的力量,群众的伟大!

此时此刻,他竟然对大湖村生产队生出一种归属感来。

或许是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漂泊太久,见着一个向阳有光的群体,便像飞蛾扑火一般,忍不住靠近。

这一世以来,乡亲们对他是极好的!

夜风拂过麦场,带着新麦的清香。谢晚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

当夜,很多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睡在麦场上。

谢晚秋仰望头顶皎洁的月亮,点点的群星在云中若隐若现。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阵阵的蝉鸣,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

在村里男女老少的全员出动下,麦子终于在四日后颗粒归仓。

望着粮仓里堆得冒尖的新麦,众人都松了口气,总算能去镇上交公粮了。

沈屹果然说话算话,临行前一晚,就招呼谢晚秋明天一大早和他们一起出发。

不少知青听说他要去镇上,都羡慕的不行,尤其是不少女知青都主动掏钱,请他帮忙捎带点东西。

谢晚秋依言应了,回到屋里后见周围没人,从炕下摸出那件藏蓝色的旧外套。

他小心翼翼拆开内衬的口袋线脚,从里面的夹层中取出一沓钞票。这些都是他省吃俭用了好长时间才攒下的,都在这了。

他取出一半的钱,又把剩下的仔细藏好。

两张十元的“大团结”,四张五元的“炼钢工人”,还有一叠皱巴巴的毛票。

也不知道带这些钱够不够。

谢晚秋在纸上一条条写下到镇上要买的东西,一边盘算着要找个什么样的生计。最好是前期不用投入太多资金的,他没多少钱,只能搞些小本买卖。

想到明天四点就得起来,谢晚秋晚上只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早早睡了。

第二天,天色还乌蒙蒙地黑时,谢晚秋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炕,穿好衣服后去院子里洗漱。饶是如此,也不免发出些声响,吵醒了有些脾气不好的抱怨一句:“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每天和这么多人挤在一张炕上,连翻个身子都要小心翼翼,实在是太麻烦了。

要是能有机会搬出去单独住就好了,可话是这么说,自己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谢晚秋用冷水拍过脸后,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他背上军绿色的挎包,把钱装在里面的夹层,又灌了一壶凉白开,这才往村口走去。

隔老远的,就瞧见了那几头拉粮的灰驴子正耷拉着耳朵,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

沈屹背对着他站在驴车旁,一身粗布汗衫被晨风吹得紧紧贴在背上,显现出的轮廓宽肩窄腰、十分优越。

他随意地把衣摆扎在裤腰里,此刻手里夹着根旱烟,露出的胳膊肌肉隆起。

青白色的烟圈从口中间或吐出,他两根手指把烟夹得很紧,时不时地和身边的菜根、二牛他们唠上几句。说话时嗓音压得很低,偶尔低笑一声,眼睛半眯着,有一种慵懒而惬意的性感。

天色昏暗,沈屹的侧脸隐匿在一片阴影中。

谢晚秋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轮廓像是被炭笔重重勾勒过般清晰。那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滚动的喉结、和壮实挺拔的身材……无一不显露在这朦胧的晨光中,随那支烟头上的荧荧火光一起,在心上忽明忽暗。

随着脚步越走越近,沈屹似乎预料到他已经来了,突然转头。

见谢晚秋低着头走向自己,狠狠吸了口烟又吐掉。

这一次,可是他主动走向自己的。

沈屹平时很少抽烟。但早上起得太早,菜根散了几根烟给他们提神。

尼古丁的苦涩味道充斥在鼻尖,确实给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些。

但沈屹却觉得,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看见谢晚秋向自己主动走过来时精神的振奋。

他浑身的血液在看见对方出现的那一刻,好像都醒了过来,在身体深处流淌着、叫嚣着、沸腾着,直抵大脑,不断刺激着自己敏感的神经。

就是这个人。

都是因为这个人。

眼底的黑色更加深邃浓郁,像是在翻涌、在竭力遏止着些什么。

沈屹又狠狠抽了一口烟,见谢晚秋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把烟头一丢,用脚碾灭。

沉声说:“你来了。”

谢晚秋仰头看他,只觉得那两只眼珠乌黑幽深。沈屹目光太烫,真的像是饿狼一样,盯着自己,寸寸逡巡。

谢晚秋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沈屹,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哈哈哈哈,攻真滴好性感~谁懂,这种性张力。

至于小秋你为什么会发毛?当然是有人真的想把你一口吞掉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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