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公安来了”，赵令强一下子有些怂，他扭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赵小霜，恶狠狠地指了指她，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往巷子外边溜了出去。

“都散了都散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大身影出现，驱散了还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他走近扶起赵小霜，又检查了一下周围人的伤势，都伤的不重，只是蹭破点皮，而赵小霜就比较惨了，她的手心正中间被一块玻璃斜扎进去，鲜血正汩汩地留着。

庄白川来不及解释他为什么过来，也不敢贸然去拔赵小霜手心的玻璃，他着急忙慌地把赵小霜连拖带抱地放到后座上，骑着车带她去县医院。

庄白川简直要把自行车轮蹬出了火星子，他这两周回了川阳市，今天终于回来县里，想着把买的雪花膏和奶油酥带给赵小霜，没成想刚到林家庄，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庄白川已经看不到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满脑子都是赵小霜躺在玻璃碴上的样子，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痛着，他又加快了蹬车的速度，平时骑车快一个小时的路程，庄白川骑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此时赵小霜手心的血干涸了不少，她的掌心酥酥麻麻地疼着，但她的表情却异常冷静，她在心里盘算着到底如何带家人摆脱赵令强，主动害人的事情她做不来，但赵令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她，害她，把她往死路上逼，赵小霜终于意识到逃跑不是办法，要“一击毙命”把对方解决掉，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赵小霜想了想，赵令强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出轨的事情，这方面不会设防，她要抓到他乱搞男女关系的证据，让别人发现赵令强和王雪兰的奸情。这个年代乱搞男女关系是非常严重的问题，被发现了很可能会拉到街上去游街示众，还会被扔石头。赵令强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也会想办法隐瞒这个事情，赵小霜准备拿捏这一点，逼迫赵令强和林秀英离婚。

但具体怎么做，赵小霜还没有想好，眼下已经到了县医院，庄白川停好车，想扶赵小霜下来，赵小霜却先一步跳了下来：“谢谢你，庄同志，我没什么事，自己过去就行。”

“那怎么能行！你看你这满身的血……你怎么都不懂得保护一下自己呢？我每次见你……”庄白川摇了摇头，拉着赵小霜就往急诊室赶，“不说这些了，你的伤口要紧，你先去包扎，我去交费。”庄白川把赵小霜送进急诊，又转身去找收费处。

前台的小护士还是上次给赵小霜扎针的女生，她看到赵小霜这一身血吓了一大跳，直直地站了起来，赵小霜把手摊给她看，说：“没事，只是手划伤了。”

小护士带着她去处理室，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她皮肤上的泥土和沙子，再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拔出掌心中间的玻璃，周围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玻璃碴子，有的扎的很深，很不好夹，小护士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就在这时，周翊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来吧。”

周翊凡接过护士手中的镊子，另一只手轻轻捏着赵小霜受伤的手，熟练又仔细地把玻璃碴子挑出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周翊凡戴着乳白色的橡胶手套，触感有些冰凉，不等赵小霜解释，他就起身去柜子里拿了碘酒：“消毒会很疼，你忍一下。”

碘酒浇在伤口上，赵小霜瞬间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尤其是掌心的伤口又深，疼得她她一瞬间眼里就蓄满了泪水，呲牙咧嘴了起来，周翊凡看到她的表情，手下的动作轻缓了一些，但酒精的灼烧仍然让赵小霜感到钻心刺骨地疼，周翊凡顿了顿：“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不消毒会发炎，后边更疼。”

消完毒，周翊凡给她拿纱布包扎好，本来已经干涸的血痂和玻璃碴一块被清洗掉，血又沿着纱布一点点渗透了出来，殷红一片，好在是处理完了，赵小霜忍着眼泪，浑身发抖地舒了一口气。周翊凡看着有些不忍，嘴里却责怪似的说她：“知道疼以后就小心一点，刚买的玻璃怎么就能碎成这样？还把自己给扎了。”

赵小霜没有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周翊凡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明明是在关心她，被她说的好像他在关心玻璃一样，但看着赵小霜那双含着泪花的眼睛，周翊凡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起身给她开了消炎药，就要去给她交钱。这时庄白川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看到赵小霜红肿的眼眶，赶紧捧起她的手看了看，见已经包扎起来，他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周医生道谢：“谢谢你啊大夫，这个是要拿药是吧，我去交钱。”

说着他就从周翊凡手里拿过了缴费单，出门交费取药去了，周翊凡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小霜：“你对象？”

赵小霜摇摇头：“就是之前认识的人罢了。”

周翊凡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玻璃我明天再去和你买，你要是着急等我下午下班以后去买也行。”

赵小霜却拒绝了：“不好再麻烦您了周医生，而且我今天答应了中午钢铁厂要去送菜，我一会儿就得走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乱跑？”

“我哪里乱跑了，我有正事的，而且只是伤了手，我能走能跳的，你看！”赵小霜明显是缓过来了，她站起来跳了两下，周翊凡被赵小霜气笑了：“医务室里不许跑跳，赶紧坐下歇着。”

赵小霜乖乖地坐下了，周翊凡想了想，提出把自行车借给赵小霜，好让她省点力气，赵小霜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不会骑自行车……”上一世家里没有买自行车，后来和庄白川结婚搬到川阳市，她一天到晚在家伺候庄家的老老少少，偶尔出门也是庄白川骑车带她，所以她一直没有学会骑自行车。

庄白川取了药回来，他拿了一盒口服的消炎药，平时一丝不苟梳理整齐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衬衫最上边的一颗扣子也崩开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道：“大夫，她这个还需要做什么？能回家了吗？”

这是庄白川第二次救她了，看着他这一副着急的样子，说不动容那是假的，但想起前世的种种，赵小霜仍然狠了狠心没有理会心里那点悸动。

周翊凡叮嘱了赵小霜两句，让她注意不要碰水，隔天来医院检查伤势和换药后，就放他俩走了。

“小霜，我送你回去吧。”庄白川略带担忧地看着赵小霜。

这次赵小霜没有再拒绝，昨天答应了厂长中午把酱菜送到，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她如果自己走回林家庄再走过来，时间上肯定来不及，这次的机会很难得，她说什么也不想错过。只是时间太紧迫，红油猪耳朵她刚做出来，其他卤味却没来得及做，本来今天是休息日，赵小霜想着出来买东西的人多，想趁机再多卖点，眼下估计是不成了。

好在已经是秋天，把肉挂在井里，一两天也不至于坏，明天再做也完全可以。

赵小霜回家以后把酸辣豆角和糖醋萝卜丁分装了几个小瓶子，和香菇卤肉酱、红油猪耳朵等一块装起来，又带上院子里的药材，和庄白川一同出门了。有庄白川的自行车，赵小霜终于赶在十二点一刻赶到了钢铁厂，今天是休息日，厂里没什么人，警卫大爷正半躺在椅子上打着盹。听到动静，他半睁不睁地斜着赵小霜：“今天厂里不上班，找人的话下周再来！”

赵小霜也不恼，她掏出一瓶香菇卤肉酱递给大爷，甜甜地笑着：“大爷，我是王厂长让我来的，您今天值班也辛苦了，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您尝尝，拌米饭吃可香了！”

警卫见她长得温温柔柔的，说话又中听，就放手一挥让赵小霜进去了，赵小霜和庄白川告了别，就背着一篓子瓶瓶罐罐去找王厂长的办公室，好在办公楼离大门不远，赵小霜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她轻轻地敲了敲门：“王厂长？我来送菜，您在吗？”

门里传来几个人交谈的声音，听到敲门声后顿了几秒，赵小霜也不急，她等里边的人过来开门后，才笑着进门，办公室里坐着四五个人，除了王厂长，还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男性和一个优雅的中年女性，赵小霜和他们一一打着招呼，王利民给大家介绍：“这个小同志昨天来咱们厂送东西，我尝了口她做的酱菜，非常好吃，就让她多做了一些，今天大家试一下，看看当节假日的工人福利能不能行？”

王利民没有说“卖”这个字眼，显然也是怕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赵小霜赶忙卸下背篓，把酱菜按顺序在桌子上一字排开，“各位领导，我这个都是自己手工做的，虽比不了大鱼大肉，但我保证口味绝对一等一的棒！”

几个人分别开了瓶子，小鱼小虾酱的香味儿最为浓郁，一打开盖子就扑面而来一阵香气，勾的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这几个人也还没吃饭，王利民拿了公筷给大家分别夹了一些。几个人打开自己的饭盒，就着酱菜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