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这是向千枫今天打碎的第二个杯子。

“对不起对不起——”

叶杉警惕地看向身后，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抹布，见到洗碗池里的狼藉后他呼出一口气，脸上挂上灿烂的笑容，温声细语道：“你好，请问你是来兼职的还是来添麻烦的？”

向千枫被叶杉的笑容吓得毛骨悚然，他讪讪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杯子就碎了……”

“你一次性洗太多杯子了，很容易碰碎。”叶杉强迫自己冷静，他按住向千枫伸向杯子的手，“我来清理吧，你去擦桌子，马上就要下课了。”

向千枫看叶杉套上塑胶手套，熟练地清理残渣，他无地自容，只能拼命地擦桌子来挽回自己的过失。

叶杉很快清理好，他挑着店内新的外卖订单，选出简单的让向千枫去做，向千枫学做奶茶倒是挺快的，看了一眼配料表和示范就知道哪个搭哪个，这让叶杉轻松不少。

中午是高峰期，其余两位兼职赶来干活，等大家忙完一阵后，陈一佳提着饭盒分给大家。

饭盒是很简单的两荤两素，但比食堂好吃一些。向千枫经过集训的洗礼对美食没什么追求，他两口扒拉完赶去上课。

陈一佳望着向千枫的背影发出轻轻的笑声，对上叶杉疑惑的目光，她笑道：“我还以为向千枫这个孩子是什么有钱家的大少爷，怕他吃不惯我做的菜呢。”

叶杉刚认识向千枫时也对此诧异，这位小少爷虽然笨手笨脚，但做事认真。除了脑子有坑这点，还真不像刻板印象里的富二代。

虽说如此，向千枫真的会是渣男吗？至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向千枫本人倒是对唐奕一心一意。还是说与人无关，唐奕会遇到渣男就跟必然事件一样无法改变。

或者说所有的一切是既定事实，人生大事、生死都是定好的轨迹。

毕竟，他选择了与重生前不一样的轨迹却还是认识了向千枫，那是不是说明……

叶杉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感情上的纷扰会影响他的理智，当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重生前陈一佳的店面出事，如果他能够改变这个结果，那其他事也就能改变，运气好的话，他可能不会再碰见孟正清了。

陈一佳今天带了猫，忙完后，她撸着猫心情颇好，在朋友圈发了店铺活动广告，还拜托表白墙发了推广。

“陈姐，新上货的材料在哪？”叶杉整理配料，抬眼看去，瞥见陈一佳的手臂上有一小块淤青。

“材料在——”

“陈姐，你的手怎么了？”叶杉仔细观察陈一佳，淡妆，今天有些冷，穿长袖长裤也正常。

“啊，这个啊。”陈一佳无奈笑道：“不小心碰到了。”

叶杉没看出陈一佳有什么异常，不再多想。

向千枫下午上完课急匆匆地赶去兼职，他对做奶茶逐渐上手，站在吧台前忙得焦头烂额，终于熬到了晚上。工作的疲惫感比画画还累，因为他的精神没有得到任何愉悦和满足。

陈一佳把店内剩下的甜品分给他，向千枫饿极了迫不及待吃起来。见叶杉还在清理门店，他不禁佩服，“学长你不饿吗？这里有甜品先吃一下垫垫肚子……”

“不饿。”叶杉麻利收拾东西，见向千枫想来帮忙，他制止道：“你乖乖坐那儿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好好吃你的甜品。”

“哦——”向千枫不甘心，却无法反驳。

陈一佳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莞尔，“今天辛苦你们，明天高峰期帮忙一下就行啦。”

叶杉很快收拾完，陈一佳把剩下的三明治给他，“只有两个吃得饱吗？”

“吃得饱，谢谢陈姐。”叶杉微微一笑，“之前忘了说，祝你新婚快乐。”

“结婚的劲头都过了，知道你和阳阳不适应婚宴就没请你们去。”陈一佳挽挽头发，眯起眼笑了笑，“改天我和我家那口子请你们吃一顿，有什么困难随时和我说……从以前起我就算你半个家人，别觉得不好意思。”

叶杉沉默几秒，而后微弯眉眼，这次是真的笑了。

“……谢谢陈姐。”

向千枫停下吃东西的嘴，直白地说：“你们关系真好。”

“那当然啦，叶杉的——”陈一佳收住嘴。

叶杉没有介意，接着她的话说：“我的妈妈是陈姐的老师，陈姐以前经常来我们家串门。”

“其实叶老师也是我的资助人，她对我就像对待妹妹一样。”陈一佳大方地说，她不希望叶杉顾虑自己。

“原来是这样啊。”向千枫感受到这奇妙的空气氛围，识趣地转移话题，“我吃饱了，还有什么忙要帮的吗？”

“倒个垃圾就好了。”叶杉注意到门店外站着的男人，那个男人穿着西装，戴着斯文的黑框眼镜，安安静静地看着店内，“陈姐你先走吧，店门我来关就好。”

陈一佳见到门外的男人不禁红了脸，她对外面的人招招手，换下工作服便离开。

叶杉不动声色地打量门口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

“学长，垃圾倒哪里呢？”

向千枫的话拉回他的心神。

“垃圾太重，我们一起去倒。”

不远处的小坡上有一个小型垃圾投放点，两人推着垃圾桶，向千枫嗅着垃圾桶甜腻的奶香味有些难受，再加上又是上坡，他已经开始累了。

一旁的叶杉仍旧面不改色，他问道：“学长你经常做兼职吗？”

“嗯。”叶杉淡淡回道。

“学长，如果说到‘活着’这个主题，你立刻想到的会是什么？”向千枫想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也顺便找灵感。毕竟画的是人像，那就要引发看画人的共鸣或者是思考，又或者是让人能够感受到画中传达的情感。

“不愧是你，在倒垃圾的时候问这种中二的问题。”

“怎、怎么？不行吗？”向千枫这么一想还真有些羞耻，仔细想想，正常人似乎不会在日常谈话中谈论这种话题。

叶杉没有立刻回答他，到了投放点，把垃圾倒进去后他才问：“你不觉得臭吗？”

向千枫闻久了这味道觉得还好，他学着叶杉把垃圾桶往前倒，黑色的袋子卡了一半在桶内，可他怎么使劲都抬不起来。

叶杉早就习惯向千枫这个杂鱼体质，他过去帮忙，轻轻一抬，垃圾倒了出来。

这个时间还有两三个阿姨守着垃圾堆捡垃圾，叶杉提醒道：“阿姨，左边的袋子是剩下的蛋糕胚和瓜果皮。”

阿姨笑着点点头。

向千枫对叶杉的熟练感到惊叹，回程路上他又追问一遍“活着”话题。

“看见那些阿姨没有，她们就是在活着。”叶杉望着前方，“对于我们来说，活着只是为了让家人吃饱饭而已，光是这样……就竭尽全力了。”

“很有道理。”向千枫思索道：“你是想说，只要心怀希望，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吧。”

“……也没有那么高大上。”

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所谓的希望，大家都是在坎中苦苦挣扎，一生都无法跨不过去。他若没重生，也沦为了那道坎中的尸体吧。

向千枫若有所思，“不过我觉得这只是第一层和最后一层，要丰富的话，还是要把中间填满。”

叶杉：“……”什么东西。

“谢谢学长。”

“……你开心就好。”

夜晚的风轻轻吹着，向千枫觉得身旁的人顺眼不少。两人走了一段路，远远地望见唐奕的身影，叶杉正想打招呼，向千枫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角。

“等下等下等下。”向千枫压低声音立刻蹲下，躲在垃圾桶后面，“你没看见社长身边的男人吗？”

叶杉定睛一看，还真有一个男人，那人比唐奕高一些，侧头对唐奕笑得亲切，并不是社团的人。

不过唐奕认识的人多了去了，走在一起也没什么可值得怀疑的。

向千枫见叶杉不作反应，他把叶杉往树荫下拉，两人和垃圾桶都躲在了阴影中。

“你是不是——”

叶杉正想吐槽向千枫，就见那男人牵起唐奕的手。

“你看你看你看，我就说他们之间的气氛不一般！”

“不用躲着，直接上前问。”

叶杉正要起身，向千枫拉住他的手腕，“上前问肯定问不出什么，我们就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杉觉得自己疯了，他竟然觉得向千枫说得有道理。

前面两人越走越远，向千枫则是半蹲着把垃圾桶往前推，见叶杉不动，他还冲叶杉招招手。

叶杉：“……”为什么大晚上的他要做这种漫画里才会经历的事。

想是这么想，叶杉还是跟着向千枫往前挪，这段路的路灯昏暗，树荫又多，垃圾桶一挡，两个人还真能隐匿行踪。

唐奕和男人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向千枫和叶杉把垃圾桶推到最近的树荫下。

向千枫在内侧只能透过两个垃圾桶的空隙看清情况，叶杉在外侧看得更加清楚。

夜晚的风轻轻吹着，向千枫嗅着垃圾桶上黏腻的腐烂甜味，他望了一眼见不到星星的夜空，对这离谱的体验感到新奇。他侧头看叶杉，在昏暗的光线中，他对上叶杉的视线，忽然感到一股奇妙的愉悦。

能够有人陪自己做这些蠢事，真好。

他正欲开口，前方的男人说话了。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向千枫倒吸一口气，小声地对叶杉说：“情敌情敌情敌……”

叶杉面色凝重，轻拍他的头让他冷静。

“陈哥，这话可不兴说啊。”唐奕挣脱开握住自己的手，“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陈冬急了，“骗人，我在同志交友软件刷到你了！”

向千枫双眼亮了起来，唐奕是弯的！

“那也不代表我会喜欢你。”唐奕说：“我只把你当学长，而且我只是在学生会见过你几面而已。”

“那我们试着先相处！”

“我并不打算谈恋爱，而且——”唐奕补上一句，“我是一。”

“什么？！”

轰隆隆——

向千枫听到脑海里的惊天大雷落下，噼里啪啦把他脑袋都要炸开，他握紧拳头，在短短几秒之内挣扎了无数遍，最终选择了为爱做零。

不知为何感受到了向千枫的心理活动的叶杉：“……”

怎么回事，这种随便四个人都是基佬并且有三个是一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没事！我两边都可以！”陈冬喊道。

唐奕长叹一口气，他实话实说：“说到底，陈哥你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哪知陈冬依旧纠缠，“那你说你喜欢什么类型，我可以改的！”

唐奕瞥见一旁两个大大的垃圾桶，把今天刚从超市买的果冻取出，“我喜欢比我强的人。”

“我可以——”

“看好了。”唐奕几口吃完果冻，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通过后，他往后退了几步，扔起轻轻的果冻壳，一个高抬腿踢过去，果冻壳“咻”地一声落入了垃圾桶里。

陈冬目瞪口呆。

唐奕笑眼盈盈地递给他一袋果冻，“我最多连续踢五个，你能连续踢六个就说明比我强。”

陈冬：“……”好难哦，做不到。

向千枫：“……”难怪叶杉一开始就对自己开满嘲讽，原来是自己太弱了。

“不行吗？不行就注定我们——”

“我试试！”陈冬对唐奕俏皮一笑，“我以前可是在跆拳道社待过一年！”

陈冬看了眼一旁灌木上的相机，确认相机的视角能录到垃圾桶后，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咽下果冻，他往上抛果冻壳，看准一踢，果冻壳穿过垃圾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诶？怎么回事？”陈冬眯起眼看向垃圾桶，树荫下并不能看清楚。

向千枫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见叶杉伸手一抓，果冻壳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叶杉手中。

向千枫：“……”

怎么回事，这种事高难度动作是随便四个人里就有三个人能做到的吗？是他不正常还是其他三个不是正常人啊？

陈冬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开始录制，为了不让镜头抖动得太厉害，他慢慢凑近垃圾桶想看看到底进没进，白色的光照亮垃圾桶的一小处，里面只有一个唐奕刚刚扔进的果冻壳，他有些难过，余光却瞥见一撮黑色的毛发，他循着视线把手机往前移，一张惨白的脸落入眼中。

陈冬：“啊啊啊！！！”

向千枫：“啊啊啊！！！”

被向千枫紧紧抱住的叶杉：“……”

什么魔幻体验，毁灭吧，这个世界。

陈冬：卧槽这次拍摄太有节目效果了！

唐奕：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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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