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弥漫着这个身体的每个神经，无不精准地攻击维菲娅的意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身体的主人没有声响，维菲娅知道她同样在忍受痛苦。

哪怕如此维菲娅也没有放下手里的黑刺，掌心的血顺着黑刺滴落。

她的胸口一窒，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手腕处的红雾极速攀升缠绕她的手掌，乃至包裹黑刺。

这是在白光里，异常醒目的红。

来不及思索这是什么东西的维菲娅发现身体的疼痛竟有了减缓。

白光的阻力也随之减弱，得以喘息的她不假思索再次攥紧黑刺，艰难地迈开脚步。

身体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动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

她无比清楚，她只有一个选择，往前走，杀死独眼骨目兽。

鲜血还在她的嘴角不断溢出，身体被割伤产生的血珠被魔法的狂风打向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

猝然间，白光中一道更为强烈的光直击她的腰部。

躲不掉，在她得到这个结论之前，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反应。

右手骤然发力，萦绕在黑刺的红雾霎时更加鲜红，黑刺竟生生将光斩断。

不止如此，这道红飞快地直冲，在白光里，如同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刃，开出一条抵达导致她们陷入险境的怪物的道路。

在独眼骨目兽出现在维菲娅眼中的一瞬，不顾动作会带来的剧痛，朝它的方向疾速奔跑。

红雾的速度之快，独眼骨目兽的一只爪子被生生削断，棕黄色的血喷射而出，它的悲号随之而至。

维菲娅猛地一跳，举起黑刺，与独眼骨目兽眼中被拦腰斩断的人影相对，在它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攻击它的眼睛。

身体是无法言喻的剧痛，腿被它身上的黑刺贯穿。

维菲娅清晰地听到黑刺刺进它眼睛的声音，一种沉闷、浑浊，又像是石头被投入粘液里的声响。

独眼骨目兽瞬间发狂，甩出巨大的弧度，维菲娅死死抓住，另一只手的黑刺乘着空档使劲扎进它的眼睛。

血溅在她的脸上，带来烧灼般的感觉。

耳边是独眼骨目兽的哀嚎声，完好的利爪直袭维菲娅的心脏，黑刺上的红雾如同升腾的火焰，她一个侧身，竟将爪子砍断！

它的眼睛再次混乱，变成原来数不清的眼珠不断旋转，试图再次拼成倒吊人的模样。

维菲娅怎么可能如它的意，她的血顺着黑刺流下，不要命般地捅它的眼睛，一下又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独眼骨目兽没了声响，它眼部里的粘液和眼珠碎片流出，整个眼部只剩下一个空壳。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气声。

她缓缓地起身，把被刺穿的脚提起，她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在痛。

白光早已消失不见，一切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她此时的模样过于骇人，凌乱不堪却又浑身是血，周身没有丝毫温度。

她微微转头，眼中冰冷彻骨，面无表情地看向剩下的骨目兽，众多的眼珠还在疯狂翻转，有垂涎，也有忌惮，但无不盯着她。

她张开嘴，声音异常沙哑，没有半分情绪地吐出四个字：“看什么看。”

忽地，她的手腕迸发出更为浓烈的红雾。

骨目兽们像是看到什么可怖的存在，眼珠定住，只有一种情绪——恐惧。

它们慌张地后退，互相拥挤，甚至伤害同类，落荒而逃。

维菲娅只觉身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快速地穿过，眼前是一瞬间微微的昏暗，很温暖。

一声深沉如雷的声音响彻天际。

维菲娅看清出现在眼前的事物，是一条龙。

但能看出，这只是一条龙的虚影。

又是一声龙吟，骨目兽们却被龙直接贯穿撕碎，就连死前的哀嚎都没能发出。

龙一个翻转，稳稳停住，正对着维菲娅，黑色的鳞片哪怕不是实体，也隐隐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泽，通体华美。

维菲娅的眸光逐渐诧异，心脏砰砰作响。

是龙，却不是赛加洛特帝国记载的布玛灵达列，眼前这条龙的模样与布玛灵达列的记载大相径庭，却是维菲娅更为熟悉的模样。

祂后面的躯体卷曲，长尾左右摇摆，爪如鹰爪，头顶的角也如同鹿角一般，明明无风，龙的须发却长飘。

黄金色的瞳孔与维菲娅四目相对，她能看到龙眼底的条纹块，还有一朵形状怪异的五瓣花。

耳边传来的声音厚重，却慈祥，就像在夸奖一个小辈般：“做得很好。”

维菲娅瞳孔一缩，只见眼前的黑龙伸出爪子，轻轻地点在她的额头。

她的意识瞬间清明，就连这具不属于她的身体也得到些许治疗。

她似乎听到意识里那个女孩稍微疲惫的声音：“你……”

随之而来是两股温和力量的交织，维菲娅的眼前一暗。

仅仅一瞬，维菲娅看到的是不同于刚刚压抑的光亮，有新鲜的空气，有阵阵食物的香味。

还有，她能感受到的，在她身上两只手温暖的触感。

完全不同的场景突然的变换，令维菲娅意识一时有些恍惚。

身体里好像有两股力量在游走，温和舒缓。

耳边是伊西多尔急切的声音，他的另一只手一同虚搭上：“维菲娅。”

是伊西多尔的魔法，那么另一股，她稍稍抬头，看向面前手的主人，是铎都夫人。

铎都夫人不动声色地从卡哈伦瞄向伊西多尔，视线最后落在维菲娅身上。

与维菲娅四目相对的刹那，铎都夫人一怔，少许，原本略带诧异的目光柔和下来，放开手。

维菲娅能感觉到其中一股力量消失不见。

她回过头，望向伊西多尔的方向，只见他的脸上不再沉着，神色慌张，他的手居然在抖。

维菲娅轻轻一笑，语气带着安慰：“没事。”

伊西多尔脸色却没有因为她的安慰有所变化，反而抓住维菲娅的手微微发紧。

看清他眼中情绪的维菲娅有些迟疑，那是？害怕？

不明所以的奥莎见所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是就连妈妈都没有主动开口，纵使她心中想知道，此刻也没有问出口。

和维菲娅对视良久的伊西多尔最终抿唇，确定她真的无事，这才放下自己的手。

一直关注着伊西多尔的卡哈伦注意到他魔力的消散，这才悄悄把自己的魔力收回。

真稀奇，伊西多尔到底感觉到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维菲娅粗略地扫视四周，面前的一切和她被拉进那个地方之前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说，从她经历那样的事到现在，只在瞬息之间。

铎都夫人无奈地轻叹口气，在安静的房间内很是明显，所有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

维菲娅抬头望，铎都夫人比奥莎更加深邃的蓝瞳里寂静无波澜，注视着她：“你想见我。”

不是疑问，她言语间是无比的肯定。

闻言维菲娅面上并没有变化，心底确是狠狠地跳了一下。

铎都夫人朝她伸出手，接着说道：“你不会后悔的。”

她的视线落在铎都夫人的手上，毫不犹豫地搭上去。

相比较于现在纠结她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看到的一切，不如现在和这位东大陆唯一的精灵聊一聊。

这是她基于现状做出的最佳选择，她需要更多的信息，以及这位精灵，为什么会在这一世主动找到她。

“妈妈。”奥莎不禁出声，她不知道为什么和维菲娅第一次见面的妈妈会说出这样的话，妈妈和维菲娅之间，似乎有着她所不知道的默契。

铎都夫人转头，眉眼舒和，与平常奥莎看到的妈妈没有任何不同。

忽然之间，奥莎似乎想通了什么，不再纠结，她神情放松：“妈妈，那你要说快一点，我们还没吃饭呢。”

她向来随心的妈妈放下咧嘴一笑，脸上理所应当：“自然。”

维菲娅看向伊西多尔，示意他不用担心，又对卡哈伦颔首。

做完这些，两人去到另外一个房间。

刚一坐下，铎都夫人也不绕弯：“你知道很多事，我就直说了，莎莎是因为你才存在的。”

纵然有所猜测，但这样的结果依旧令维菲娅心颤，又或者说，她否认过这个可能性，人怎么会因为另一个人才存在。

铎都夫人偏过头，窗外是不甚明亮的阳光，这位母亲露出自嘲的微笑，嘴角苦涩：“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事实就是如此。”

看着精灵清丽的模样，维菲娅只是不由得觉得，这张脸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是我和神做的一笔交易。”她直视维菲娅，蓝色的瞳孔深远，似乎穿过她，在回忆着什么。

“在我怀上莎莎的某一天，我见到了神，神说，我的孩子注定见不到这个世界。我不信，神也知道我不信，祂给了我两段记忆，一段从前我的，一段你的。”

维菲娅瞳孔微缩，只见铎都夫人继续说道：“我在我的记忆里，每一次，我的第一个孩子都会因为很多理由无法降生在这个世界，这件事无一例外，都被会皇室隐藏。”

“而你的记忆，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