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吗？”

“那毕竟是个魔法师，没有办法确定他是不是还在拉奇戈。”

“一个魔法师，真的有这么强吗？”男人的视线从属下递过来的工作汇报移向长桌前察看地图的高挑女人，疑惑地问道。

女人点了点地图的某一处，拿起装满啤酒的木杯一饮而尽：“屠杀教廷这件事，肯定不止一个人参与。”顿了顿，她下命令，“继续查，不要把目标只放在魔法师身上。”

她勾唇笑起来：“我有预感，说不定，会是合作伙伴。”

“是，会长。”

女人的目光重新放在地图属于教廷的位置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

维菲娅捂了捂发凉的双手，百无聊赖地听着重复了十多世的课程，她甚至大概还能说出上面的老师下一句会讲什么。

她的思绪飘远，她已经和奥莎说过希望她能加入计划，至于参与的方式，两人也已经商议好。

她敛下眼眸，奥莎从不会拒绝她，无论她在做多危险的事，她都会和她一起，近乎无条件的信任，让维菲娅心里仍然觉得复杂。

铎都夫人不会不知道她的道路有多危险，可她依旧默认奥莎在她的身边，等解决完这件事，进行下一步计划之前，应邀去拜访公爵府吧。

现在棋子都已经基本布下，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赫法的动作很快，维菲娅第二天早上就收到来自侯爵的信件。

“请原谅我的无礼，小姐，这是侯爵大人的加急信件，希望您能尽早赶回赛罗尼尔领，马车已经在楼下等候。”侍从在距离门口一小段距离里恭敬地低头。

他身后管理这栋楼的老师代表补充道：“学院方已经办好手续，请您放心。”

维菲娅一目十行地看完信里的内容，收起信的瞬间眉间带着淡淡忧虑，她温和地开口：“我知道了。”又对老师代表开口，“老师，请您帮忙找到骑士教育的四年级学生阿诺德，让他和我一起回赛罗尼尔，要尽快。”

话音刚落，老师代表不禁失态，瞪大双眼，侍从也不由得讶异地抬眼看她，只觉失礼又很快低下头去。

老师沉默下来，她从阿尔塞因学院建立之初就在这里，她很熟悉学院的所有规章制度和流程步骤。

她是平民出身，因此她每年都会对有天赋的平民学生们多加关注，阿诺德就是其中一个，就算是在贵族学生里，他的才华也是耀眼的存在。

她曾叹息过，如果他不是平民，以他的天赋和努力，会站在更高的地方。

像他们这样的人，特别是临近中年，有几个没在夜半想过，假如他们不是平民，假如他们也能站在更高的起点，得到和贵族们相同的资源待遇，他们会不会比现在更好，比那些贵族子弟更好。

可人与人之间从来就不公平，有人生来就站在顶端，一个眼神就可以得到所有，有人刚蹒跚学步就要学会在泥泞里挣扎。

就像他们，无论拥有多高的天赋，他们最终还是比不过资质平庸的贵族子弟，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同一个起点，他们必须付出更多的东西，或许才能堪堪触碰到贵族子弟的起点。

而现在，面前的这位大贵族小姐，她向一个平民伸出了手。

最近正值卒业，准贵族骑士们都在寻找现阶段效忠的对象，平民骑士大多另寻他路或者进入普通的骑士团当一个底层骑士。

目前学院里的四位大贵族小姐，其余两位已经有了自己的骑士，而公爵小姐情况特殊，她本身也会得到骑士爵位，成为帝国的第一个女骑士，因此仅剩的唯一大贵族，维菲娅·凯斯利变得炙手可热，按照往常，她至少可以选择三位骑士授与不同的职位，她最近应该收到很多信件才对。

可她现在的举动，是在告诉所有人，她选择了一个平民作为骑士，不论如何，阿诺德获得的职位都不会低。

她在打贵族骑士的脸。

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她在打破鸿沟。

老师代表心中复杂，不由得多问：“维菲娅小姐，您确定吗？”她害怕阿诺德会被贵族欺骗。

维菲娅定定地看着老师，她记得她的名字，她叫莉拉，她有一个绝佳的天赋，只要是她见过的东西，她都不会忘记，她能记住学院所有人的脸，学院的所有规章制度、办事流程，这样的能力本该大放异彩，可因为她是平民，她被同届的贵族踩在脚下，因为她只是个女人，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被另一个逊色于她的男人拿走。

她最后只能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管理老师，不属于她的工作却总是被别人推给她，直到现在，在岁月的蹉跎下，她能做的，唯有不忘记自己为何一定要努力。

维菲娅对莉拉很有好感，也尊敬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正色道：“当然，他会是我唯一的贴身骑士。”

莉拉后来离开学院，前往皇宫应聘女官，虽然只是普通的职位，但她还是开辟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她尽自己所能，为未来所有在皇宫工作的女人提供保障。

维菲娅并不准备现在为她伸出援手，因为莉拉不需要，她是一个仅靠自己就能爬上高位的女人。

但莉拉需要几年后才能下定决心，不过她愿意主动说几句话。

莉拉眼中倒映着维菲娅认真的模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更加有力地跳动，她突然有点羡慕阿诺德了。

“他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这个位置，不是吗？老师。”维菲娅眉眼含笑，“老师，珍珠就算在淤泥里，也还是珍珠，只要换个环境，她就能绽放更加耀眼的光彩。”

莉拉的嘴唇动了动，内心震颤，她突然不确定，这位贵族小姐刚刚是不是还在提阿诺德，这句话好像是对她说的，可是维菲娅没有理由和她说这些。

真是……疯狂。

维菲娅小姐疯了，她感觉自己也要疯了，就因为一句可能都不是和自己说的话，还这么大反应，她都想笑话自己。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我明白了，请您稍加等候。”

说罢她和侍从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维菲娅关上房门，希望这点微不足道的话，能在莉拉未来犹豫的时候，增加一点点下定决心的分量。

她又拿起信件看了一眼，唇角勾起笑来，这就是侯爵夫人为她找的回赛罗尼尔的理由吗？虽然很普通，但的确很好用。

母亲生重病，作为她的孩子，当然要回去看望。

她拿起桌边的蝴蝶宝石胸针别在衣上，转头看向装饰桌上仍然闭眼的人偶娃娃，确定妮芙现在还没事，稍稍放下心来。

实际上维菲娅需要整理的东西并不多，她把必须带的东西都装进小提箱里，提着箱子打开房门的时候，就见奥莎站在门口等她。

奥莎上前，想了想叮嘱道：“注意安全，时间到我会过去。”盯着比她小了半个头的维菲娅，不由得轻声多说几句，“赫法既然决定合作，就不会中途改主意，在这期间你都可以信任他，有什么事也可以交给他去做，他不会拒绝的。”

维菲娅点点头，有奥莎的保证，她也放心很多，她往楼下的方向走去，前进几步停下来回头对想要送她的奥莎说道：“不用送我了，早上没有课程，你好好休息。”

奥莎再没有动作，只颔首，蓝色的眼瞳荡开笑意：“到时见，维菲娅。”

“嗯。”维菲娅不再回头。

奥莎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陷入沉思，一如从前身体孱弱的她，也曾思考过，她究竟为何而存在。

茫茫白雪中，专属于大贵族子女的宿舍楼大门旁数十位骑士极其显眼，尤其是身上穿着印有海玉藤标志的佩剑骑士，马车上旌旗随风摇曳。

远远路过的学生们多看了几眼，在远离这里的地方窃窃私语，猜测凯斯利家族出了什么事，或者说，凯斯利侯爵居然这么重视维菲娅小姐，竟派一位佩剑骑士来接送。

守在宿舍门口的几位骑士们不由得悄悄打量起仍然坐稳在马上的佩剑骑士。

他脸上横贯着一条巨大的刀疤，显得脸上狰狞。

只见这位不苟言笑的佩剑骑士的目光在触及楼下出来的身影时熟练地下马，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剑上，早已下马等候的普通骑士们还有一位陌生的年轻女仆跟随他一起上前。

守在大门的骑士站直低下头。

在维菲娅踏出大门站定的刹那，女仆接过她手中的小提箱。

她毫不顾忌地打量起女仆，女仆瑟缩地埋下脑袋。

佩剑骑士低头行礼：“早上好，小姐。”

维菲娅收回目光，敛去眼中对他出现在这里的惊讶，看来侯爵夫人的这场重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温和地开口：“好久不见，那昂叔叔。”

那昂·桑顿，桑顿伯爵家族的遗孤，从小在战场厮杀，直到十二年前，应邀成为凯斯利家族骑士团的副团长，也是在侯爵府里，为数不多和维菲娅聊得来的人。

尽管这份聊得来里，有几分是出自利益，几分出自真心，并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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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世界从来就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