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菲娅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连，没有动作。

瓦霍利安也是少见地直言：“莱狄夏小姐，您真的只是来见母亲的吗？”

莱狄夏勾唇冷笑：“这不是在见吗？”

她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这个家族太过虚伪，明明没有感情，却总是出营造一种父慈子孝、母女情深的戏码，要不是以前她曾经误入一间地下室，见到凯斯利侯爵千金被侯爵毒打的模样，她也会被瞒在鼓里。

直接和他们提出要求是没有结果的，她歪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别逼我在姑母面前扇你。”

瓦霍利安毫不相让：“莱狄夏小姐，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这里是凯斯利侯爵府。”

两人手中的动作加重，一只微凉的手忽视搭上莱狄夏抓住长布的手，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瓦霍利安的视线同样落下去。

维菲娅的面上是温和的微笑，却不明显：“表姐，如果看完了，就让母亲再安静地待一会儿，好吗？”

莱狄夏深深地看着她，眼睛在约蒂娜的脸上移动到维菲娅身上，她到底是真的蠢，还是在装傻？

莱狄夏没有回答，却也重新放下长布盖回去，约蒂娜的确是中毒无疑。

她放开制住瓦霍利安的手，在维菲娅转身之前问道：“你叫什么？”

维菲娅眼中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她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回答：“维菲娅。”

莱狄夏扯出笑意：“好，维菲娅，和我说说姑母的事吧。”

她如同下意识般地望向瓦霍利安，瓦霍利安没有反对，只再次走向软垫处准备为约蒂娜祷告。

莱狄夏没有忽视两个人的动作，她的笑意加深：“走吧。”

维菲娅闻言和她一同在旁边坐下，她将瓦霍利安和约蒂娜的棺椁收在眼底，极为乖巧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莱狄夏的问题。

莱狄夏垂眼看比她小几岁的维菲娅：“那么，斯特兰是怎么做，才没有被发现下毒的？”

维菲娅摇摇头：“事情还在调查。”

“只是因为发生了点口角，就动了弑母的心思。”莱狄夏若有所思地看着女神像，她忽然问，“你信吗？”

维菲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无论如何事情都已经发生。”

莱狄夏盯着她，突然哼笑出来，真是滴水不漏，姑母的这个女儿也是有意思，明明看起来就是个软蛋，在侯爵府没有什么话语权，实际上她说的每句话，提的每一个意见，都会被掌权的人采纳。

她远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表姐，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轻轻的声音响起。

莱狄夏左手摸了摸绑在裙子内的匕首，顺着余光斜视过去：“最初不是，难道姑母没有告诉你们，我们是来接她回海赫夫公爵领住一段时间的吗？”

是在试探吗？维菲娅望向棺椁的白色长布：“以母亲的性格，只会在你们快到的时候才和我们说吧。”

这样就说得通了，维菲娅掩住眸中的沉思，以赛罗尼尔和海赫夫公爵领的路程，如果是他们提前出发，这个时候的确可以到达，也就是说，约蒂娜或许做了两手准备，也是，一个从来都是在为离开赛罗尔做准备的人，怎么会只有一个计划？

莱狄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兴致缺缺，不再询问，好在已经大致了解情况，接下来就等巴尔卡斯那边的情报。

约蒂娜的死，是一定需要有个人出来承担这个代价的，莱狄夏心中暗暗嘲讽，看起来，凯斯利侯爵愿意把他的儿子推出来。

这么想着，侯爵走进守灯室，又是一阵让维菲娅乏味的寒暄。

守灯的过程注定枯燥无味，当然，如果活着的人真的为死去的人感到悲伤另说，可惜，整个守灯室里，恐怕只有莱狄夏真心想要找出真相。

月息白蜡的烛芯一次次烧到底，约蒂娜的女仆们一次次放上新的蜡烛。

太阳落山，最后的烛芯燃尽，守灯也由此结束。

维菲娅回到自己的卧室，拥有了自己的时间。

刚刚在餐桌上，莱狄夏丝毫不给侯爵面子，一次次地反驳他，侯爵黑脸却又不敢对她做什么的样子倒是让维菲娅心情好了不少。

她敛下眼眸，看着梳妆台前赫法放在上面纸条纸条，第一行：魔力储存宝石放上去。

她望过去，是一个极其繁琐的魔法阵，这次维菲娅没有怀疑他，毕竟在这件事上，他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她轻巧地摘下胸前的蝴蝶宝石胸针，胸针上属于赫法的魔力和魔法阵浮现的条条细丝相互融合、交缠，最终所有浮动的魔力都归于胸针里。

维菲娅轻轻摩挲着宝石的表面，很快将羊皮纸上剩下的内容看完，纸张消弥在空气中。

透过烛光，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海赫夫公爵府一如既往地势大，一个能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皇室还不敢随意动的家族，帝国里找不出第二个。

她的目光落在约蒂娜送给她的海赫夫徽章，约蒂娜并没有讲明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她曾在过去听到过一条小道消息，可正是过于小道，她专门为此留意过。

海赫夫家族的每个人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剑与盾徽章，可家族成员里会有极其稀少的人得到另一种徽章，这个徽章不仅可以证明身份，还可以得到海赫夫家族的一次帮助。

如果消息属实，约蒂娜的徽章，会是属于哪一种呢？

她又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她？总不能是突然觉得对女儿愧疚吧？

维菲娅看向房间的挂钟，指针指向了她预想中的时间。

她迅速起身，将剑与盾徽章藏好，吹灭蜡烛，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夜半的凯斯利侯爵府格外安静，维菲娅熟练地绕开巡逻的骑士，在昏暗的城堡里穿梭。

她的脚步在偏房停下，警惕地左右观察，确定周围没人，她轻轻打开一条缝，房间里面已经暗下来，她将自己的呼吸也尽力放缓，挤进门缝里，背对着门缓缓关上。

却在门彻底关住的刹那，一道银光飞快地朝她的喉间而来，维菲娅本能地侧身往后一仰，迅速反应过来的她眼疾手快地试图抓住袭击她的手。

似乎是没料到来人被发现后居然不防御而是直接进攻，那只手的手腕呼吸间就被抓住。

手的主人正后退一步意图挣脱，匕首在夜色的浅淡光芒折射出一双赤红色的眼。

这双眼此刻戏谑地笑起来：“晚上好，表哥。”

巴尔卡斯的力气没有卸下，动作却止住，借着夜光盯着维菲娅，他的眼中是错愕。

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维菲娅笑得无辜：“表哥才是，这么晚了，在表姐的房间干什么？”她转过头，看向房间中央，“对吧，表姐？”

莱狄夏眸底警惕，在唯一的光源里，她的蓝色头发格外显眼，她和巴尔卡斯交换了个眼神，巴尔卡斯卸下自己的力气，往莱狄夏的方向走去。

维菲娅见状跟上去。

莱狄夏将蜡烛放在桌子上，见维菲娅并不见外，坐下就是一副要和他们长谈的样子。

海赫夫兄妹在她面前坐下。

莱狄夏盯着眼前这个女孩，没有隐藏自己对她的审视：“说明你的来意。”

“表姐，不用这样戒备。”维菲娅直视着她，唇角勾出一抹笑，“我是来和你们做一笔交易的。”

闻言莱狄夏挑眉：“交易？你能和我们做什么交易？”

维菲娅倚向靠背，悠闲地开口：“表姐难道不是母亲而来吗？”

“你想说什么？”巴尔卡斯语气冷硬。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标单纯，倒是给了维菲娅很大的便利。

“我可以帮你们见到斯特兰，帮助你们拿到想要的真相。”她的头一歪，望向巴尔卡斯的眼里满是取笑的意味，“表哥不是在父亲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吗？我这位父亲，我还是了解的。”

巴尔卡斯脸色一黑，早上侯爵总是推三阻四，每次都能把他的话打回去，最后还是没能得到斯特兰的具体位置。

莱狄夏凝视着她，现在的她和白天的她完全不同，所有的乖巧尽数消失，变成了现在满身锋芒和尖利，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你要什么？”莱狄夏直接问道。

话音刚落，只见烛光里，那双闪着星光的红宝石露出玩味的笑：“很简单，只要表姐和表哥借着斯特兰，大闹一场就可以了。”

莱狄夏眸光幽深，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到什么，后又开口：“你也姓凯斯利，斯特兰可是你的同胞弟弟。”

维菲娅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忍不住笑出声，她带着不解，说道：“那又怎么样？”她满脸不屑，“我不在乎母亲，同样不在乎斯特兰，更不在意凯斯利这个姓氏……”

话没有说完，莱狄夏的匕首已经来到她的喉间：“姑母是你的亲生母亲。”

维菲娅没有躲，她反而将脖颈往前送：“你不会想在这里杀我吧，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