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端着那碟从养心殿“顺”来的糕点,脚步无声地回到凤仪宫偏殿外。她并未立刻推门而入,殿内隐隐约约的啜泣和嘀咕声便隔着门缝传了出来。
“…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苍天啊!大地啊!你开开眼吧!” “系统!系统你说话啊!你别装死!我现在怎么办啊?!皇后会不会把我炖了?” “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她想闷死我吗?还是饿死我?…” “爹,娘…女儿不孝,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江晚晴端着碟子的手微微一顿。
系统?
这是什么?一个人名?还是…某种代号?
是她新结交的、教唆她钻狗洞、甚至可能怂恿她出去“卖唱”的狐朋狗友?
江晚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心底那丝因回忆而起的微妙波动瞬间被不悦取代。果然,还是欠管教。关在这里不知反省,竟还有心思念叨些不着调的人。
她耐着性子又听了几句,全是些毫无营养的抱怨和自怜自艾,半点反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遭这种罪…” “狗皇帝!臭皇后!烂系统!没一个好东西!” “等我出去了…等我…”
“哐当!”
江晚晴终于听不下去,猛地推开殿门,发出不小的声响,同时将手中那碟糕点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正沉浸在自己悲苦世界里的林初霁如同惊弓之鸟,“嗷”一嗓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她惊恐万状地看向门口,当看清是去而复返、面色比之前更冷的江晚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哭都忘了。
江晚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她依旧脏兮兮的小脸和惊恐的眼神,声音寒彻骨:
“本宫让你在此反思,你便是这般反思的?” “哭天抢地,怨天尤人,甚至还敢…口出狂言?!”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显然是将林初霁刚才那些“狗皇帝、臭皇后”的抱怨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初霁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臣…臣妾不敢!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她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皇后身上的寒气几乎要将她冻成冰雕。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瑟瑟发抖、怂包至极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却莫名地烧得更旺了些。她走到桌前,指尖点了点那碟精致的糕点,语气依旧冰冷:
“看来,是关得还不够久,饿得还不够狠。”
林初霁一听这话,吓得魂飞天外,以为皇后真要活活饿死她,连忙把头磕得砰砰响,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表忠心:
“不不不!娘娘!臣妾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臣妾反思!深刻反思!”
“是臣妾猪油蒙了心!是臣妾不知天高地厚!是臣妾辜负了娘娘的教诲!”
“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妾这一回吧!以后娘娘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您让臣妾往东,臣妾绝不敢往西!您让臣妾打狗,臣妾绝不敢撵鸡!臣妾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这一连串赌咒发誓,说得又快又急,生怕皇后会改变主意直接给她灌毒酒。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为了口吃的毫无底线、怂得毫无尊严的样子,心头那股火气非但没消,反而像是被浇了一勺油,蹭地冒起三丈高。
她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林初霁,声音冷得能掉出冰碴子:
“哦?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本宫让你好好学规矩,谨言慎行,莫要行差踏错,你为何不听?”
“为何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钻…钻那等污秽之地,跑去宫外抛头露面,丢尽皇家颜面?!”
最后几句,江晚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想到这蠢人可能是在那个什么“系统”的唆使下做出这些事,她就觉得额角又开始突突地跳。
林初霁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那些“寻找艺术知音”、“追求自由”的理由在皇后冰冷的注视下,显得那么苍白可笑,甚至…更加找死。
她只能把脑袋埋得更低,带着哭腔重复:“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好好学规矩…呜呜…”
看着她这副除了认错和哭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江晚晴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跟她生气,简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胸口翻涌的郁气,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起来。把脸和手洗干净。”
林初霁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膝盖的酸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房间角落的铜盆前,胡乱地掬水洗脸洗手。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她也顾不上,只求速战速决,生怕皇后一个不高兴又改了主意。
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把脸,也顾不上擦干发梢和衣领上沾的水珠,就立刻转过身,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湿漉漉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娘、娘娘…臣妾洗、洗好了…可以…可以走了吗?”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偷偷掀起一点眼皮,飞快地瞄了一眼江晚晴的脸色,又立刻低下头,像个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
江晚晴看着她那副畏畏缩缩、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的样子,心底那口堵着的气莫名地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张写满了恐惧和急于逃离的脸,只极轻地、微点了一下头,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冰冷的单音节:
“嗯。”
不等她再有下文,林初霁就像是被赦免了死刑的囚徒,几乎是脱口而出:“谢娘娘!臣妾告退!”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拎起裙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偏殿,那仓惶逃离的背影,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重新抓回去,万劫不复。
江晚晴站在原地,听着那急促的、迅速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偏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那碟孤零零摆在桌上的糕点,和她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人身上带来的、淡淡的泥土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林初霁本身的、带着点甜味的馨香。
江晚晴的目光落在那碟点心上,半晌,才缓缓走上前,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块糕点边缘冰凉的糖霜。
江晚晴看着手中那碟精致的糕点,沉默了片刻。方才在养心殿顺走时未及细想,此刻端在手里,倒觉得有些碍眼了。
太甜腻的吃食,她向来不喜。方才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拿了回来。
她唤来含翠,将碟子递过去,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清表情,语气平淡地吩咐道:“把这个送去长乐宫。”
含翠微微一愣,谨慎地接过碟子,垂首应道:“是。娘娘可有什么话要带给贵妃娘娘?”
江晚晴的目光落在那些造型精巧、糖霜细腻的点心上,眉头微蹙,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洁之物。她移开视线,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不存在的甜腻气味,用一种极其随意甚至带着点嫌弃的口吻说道:
“就说是本宫瞧着太过甜腻,不合口味。”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拿去喂狗吧。”
含翠:“……是。”她头垂得更低,心里一颤,硬着头皮应下。娘娘这话…也太刻薄了些。但她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小心翼翼捧着那碟糕点退下。
长乐宫内,林初霁正对着镜子,试图把头上那几根被狗洞折磨得格外倔强的呆毛压下去,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唉,春桃,”她有气无力地哀叹,“我好像饿了…刚才又哭又怕,消耗太大了…咱们宫里还有吃的吗?不用太麻烦,随便来点桂花糕、玫瑰酥、杏仁酪什么的就行…”
春桃正要回答,殿外便传来了通报声,说是凤仪宫的含翠姑娘来了。
林初霁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绣墩上滑下去!难道皇后反悔了?!又来抓她去治罪了?!
她战战兢兢地让春桃赶紧请人进来,自己则做好了随时跪下抱大腿哭诉的准备。
然而,进来的只有含翠一人,手里还端着一碟…一看就很好吃的、亮晶晶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糕点!
林初霁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所有的恐惧瞬间被食欲取代!她像只被饿了三天的馋猫,目光死死黏在那碟点心上,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含翠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顶着巨大的压力,低着头,一字不差地硬着头皮转达皇后的话:“启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说…这糕点瞧着太过甜腻,她不合口味,让…让拿来喂狗。”
最后三个字,含翠说得极其轻微快速,几乎含在嘴里,但在这寂静的殿内,还是清晰无比地钻入了林初霁的耳朵。
林初霁脸上那惊喜灿烂的笑容瞬间冻结。
伸出去接碟子的手僵在半空。
“喂…喂狗?”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眼睛瞪得溜圆,看看那碟精致的点心,又看看一脸尴尬的含翠,仿佛听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她没听错吧?
皇后把她吃剩的、不要的、嫌腻的东西…拿来…赏给她…喂狗?!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混杂着刚才的惊吓和委屈,让她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她真是这么说的?”林初霁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含翠不敢抬头,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春桃在一旁也听得目瞪口呆,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地看着自家娘娘。
林初霁猛地缩回手,仿佛那碟点心是什么毒蛇猛兽,会脏了她的手一样。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还觉得诱人无比的甜香,此刻闻起来却无比刺鼻,像是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和愚蠢。
“拿走!”她尖声叫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愤怒,“我不要!谁稀罕她的东西!拿去喂真正的狗好了!”
她越想越气,越觉得难堪,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凭什么这么侮辱人!不就是撞破我钻狗洞吗?!至于这么作践我吗?!呜呜呜…”
春桃连忙上前安抚:“娘娘别气坏了身子,皇后娘娘她…她或许不是那个意思…”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底气。
“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那个意思!”林初霁哭喊着,“她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连狗都不如!哇——”
她彻底崩溃了,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比刚才在狗洞那边哭得还要伤心委屈一百倍。
含翠听着林贵妃越发悲愤的痛哭和控诉,只觉得头皮发麻,进退维谷。这差事真是办得里外不是人。
她偷偷抬眼觑了一下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贵妃,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正忙着安抚主子、无暇他顾的春桃。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娘娘只吩咐把东西送到、话带到,也没说必须等着贵妃回应或者处理结果不是?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含翠心一横,趁着林初霁又一声哭嚎拔高、春桃手忙脚乱给她拍背顺气的空档,以极其敏捷的身手,悄无声息地将那碟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糕点轻轻往旁边的矮几上一放。
然后,她屏住呼吸,踮着脚尖,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迅速退出了殿外。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快如闪电。
而林初霁,则扑倒在软榻上,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骂: “江晚晴你个臭冰山!活阎王!刻薄鬼!”
“呜呜呜…点心有什么错…看起来那么好吃…”
“凭什么喂狗不给我吃…我好饿啊…”
“骂归骂…那糕点上好像还有瓜子仁…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
“呜呜呜我好惨啊…”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建议:稳定情绪,或…想办法把点心要回来?】系统的机械音似乎都透着一丝无语。
“我不要!打死我也不要!”林初霁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喊道,双脚还气愤地蹬了几下,“我就是饿死!从这跳下去!也绝不吃她一口东西!这是尊严问题!”
然而,那碟点心的模样和香气,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初霁哭得累了,嗓子也有些哑了,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想找春桃要杯水喝。
目光不经意地一扫——猛地定格在了不远处矮几上!
那碟精致得刺眼、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糕点,竟然还好好地摆在那里!含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却把这“罪证”留了下来!
林初霁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看着那碟点心,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屈辱、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被那顽固香气勾起的、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渴望,在她心里疯狂打架。
“春桃!”她突然扬声喊道,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奴婢在。”春桃连忙应道。
“我…我好像听到外面起风了,”林初霁眼神飘忽,手指胡乱指向殿外,“你去…去看看我院子里晾的那几件衣服收了没?别…别被风吹跑了!”
春桃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风和日丽,连树叶都没动几下。
但她看着自家娘娘那副明显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再看看那碟糕点,瞬间心领神会。
“是,奴婢这就去瞧瞧。”春桃忍着笑,恭敬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殿门轻轻掩上了一些,留出足够的空间,但又不会让外面轻易看到里面的情形。
殿内终于只剩下林初霁一人了。
她立刻像只警惕的小松鼠,竖起耳朵,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扫视——左边,没人;右边,没人;房梁上,也没人!连系统都暂时安静如鸡!
好机会!
只见刚才还哭喊着“尊严”、“饿死”、“跳下去”的林贵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地从软榻上弹起来,脚步轻快(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地挪到了矮几边。
她先是做贼似的又确认了一遍四周,然后才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碟点心,仿佛在确认它是不是真的。
“哼!”她对着空气,仿佛江晚晴就站在面前一样,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江晚晴你个刻薄鬼!小气鬼!活该没朋友!”
然后,她飞快地拿起一块做成小兔子形状、耳朵还点缀着粉嫩糖珠的糕点,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补:
“这么好的点心,拿去喂狗?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粮食可耻!本宫这是…这是替天行道!避免浪费!”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对,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张嘴啊呜一口,咬掉了小兔子的半个脑袋!
“唔!”
酥软的外皮,香甜细腻的豆沙馅,中间还夹着一层糯糯的麻薯,口感丰富极了!简直好吃到让人想把舌头也吞下去!
林初霁的眼睛瞬间幸福地眯了起来,刚才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被这极致的美味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手拿着剩下的半块兔子糕,另一只手又迅速伸向那块最漂亮的芙蓉花酥…
于是,当春桃估摸着时间,假装收完衣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家尊贵的贵妃娘娘,正毫无形象地坐在矮几边的地毯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囤食的仓鼠,手里还捏着半块咬得不成形状的点心,嘴角沾着明显的碎屑和糖霜。
而矮几上那碟原本精致的点心,已经少了一小半…
听到脚步声,林初霁猛地抬头,看到春桃,整个人瞬间僵住,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被抓包的惊恐和尴尬。
四目相对,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林初霁鼓囊囊的腮帮子还在无意识地微微动着…
“呃…娘娘…”春桃努力憋着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下头禀报,“衣服…奴婢都收好了。”
林初霁:“!!!”
她猛地咽下嘴里的点心,结果咽得太急,差点噎住,顿时捶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水…春桃…水…”
春桃赶紧上前倒水递给她。
林初霁灌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顺过气,脸都咳红了,也不知道是噎的还是臊的。
她看着春桃那努力压抑却依旧微微抖动的肩膀,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点心残渣和空了一大块的碟子,最后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破罐子破摔地喊道:
“不许笑!本宫…本宫这是在亲自检查此物是否真的符合‘喂狗’的标准!现在检查完了!结论是——御膳房手艺退步了!甜得发齁!腻得人心慌!根本难以下咽!”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还故意皱紧了眉头,做出一个被腻到的表情,只是那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的满足笑意和亮晶晶的眼神,彻底出卖了她。
春桃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又捂住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是是是…娘娘检查得是…御膳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初霁恼羞成怒,把手里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笑什么笑!再看…再看本宫就把你也喂狗!”
只是那威胁,配上她鼓鼓的腮帮子和无辜的眼神,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这个下午,长乐宫弥漫着一股甜腻的点心香气,以及林贵妃那欲盖弥彰的、“尊严扫地”后又“真香”了的复杂氛围。
含翠脚步轻悄地回到凤仪宫,心里还揣着长乐宫那边鸡飞狗跳的动静,有些忐忑地回禀:
“娘娘,糕点…已经送到长乐宫了。”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贵妃娘娘她…起初似乎有些…激动,不肯收受。奴婢依娘娘吩咐,放下便回来了。”
她没敢详细描述林初霁那哭天抢地、骂骂咧咧的激烈反应,只含糊地一带而过。
江晚晴正垂眸批阅着一份关于秋粮征收的奏疏,闻言,笔尖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含翠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神色淡漠,语气平静无波,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顿了片刻,就在含翠以为汇报已经结束,准备悄声退下时,江晚晴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无妨。”
“放那儿就行。”
朱笔在纸页上划过一道利落的批注,她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
“狗饿了,自然会去吃。”
林初霁正鼓着腮帮子,试图用毫无威慑力的眼神瞪视偷笑她的春桃,以此来维护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尊严”和“贵妃威仪”。
就在这略显滑稽的时刻——
【叮——关键人物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4/100。】
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噗——咳咳咳!!”林初霁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 1”惊得岔了气,刚咽下去的点心碎屑呛进了气管,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眼泪都飙出来了。
春桃吓了一跳,连忙又给她拍背递水:“娘娘!您慢点吃!没人和您抢啊!”她还以为是林初霁吃得太急才呛到的。
林初霁却顾不上咳嗽,她一边捶着胸口,一边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
加…加分了?!
又加分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啊?!她干什么了?!她不就是…在偷吃…啊不是,是在“检查”皇后送来的“喂狗点心”吗?!
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
林初霁猛地停下咳嗽,也顾不上擦眼泪,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闪烁着一种“我懂了”的兴奋光芒。
她一把抓住春桃的胳膊,激动地压低声音:“春桃!春桃!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我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呃…可爱?特别有吸引力?特别让人把持不住?”
春桃:“???”
她看着自家娘娘沾满点心渣、哭得红扑扑、还带着刚才咳嗽出来的泪花的小脸,以及那亮得惊人的、充满期待的眼神,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娘…娘娘…”春桃艰难地开口,“您…您没事吧?”是不是被皇后娘娘气糊涂了?还是点心真的有问题?
“哎呀!我没糊涂!”林初霁松开她,兴奋地搓着小手,自顾自地分析起来,脸上洋溢着一种“我终于破解了密码”的喜悦,“肯定是这样没错!”
“刚才这里就你和我!不是你给我加的分,那肯定就是…”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碟所剩不多的点心,眼神变得无比笃定,“就是某个躲在暗处的‘知音’,看到了我刚刚享受美食时那纯粹又满足的样子!被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击中了!”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甚至有点小得意地捋了一下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唉,果然,真诚和快乐才是最打动人的!我以后得多吃点东西才行!”
【系统提示:…宿主,您的逻辑链再次让本统叹为观止。】系统的机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哼,你那是嫉妒!”林初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心情大好,刚才那点羞愤和尴尬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加分了!管它是因为什么呢!加了就是好事!
于是,她彻底放飞了自我,也不再找什么“检查”、“避免浪费”的借口了,重新坐回地毯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春桃招呼道:
“来来来,春桃,别傻站着了!这么多‘狗食’…呃不是,是御膳房的失败作品!本宫一个人‘检查’起来太慢了!你一起来帮忙‘处理’掉!咱们不能辜负…呃…不能浪费粮食!”
说着,她豪气地拿起一块新的点心,再次啊呜一口咬了下去,吃得倍儿香,心情倍儿好,仿佛刚才那个哭喊“尊严”的人不是她一样。
春桃看着自家娘娘这阴晴不定、思路清奇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但也只好依言坐下,陪着这位心大的主子一起“处理”起这来自凤仪宫的、名义上“喂狗”实则美味无比的糕点。
长乐宫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甜腻愉悦的氛围,只是偶尔会响起林初霁一边咀嚼一边困惑的自言自语:
“唔…到底是谁呢…藏得可真够深的…不过眼光不错!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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