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天气渐寒,才遭此劫难,但秋末冬至,尚未下雪,一条生命就此离去,让沈绾一的心情由郁转悲。
她带着它来到柳树旁,希望这些轻软的柳叶可以为你遮风挡雨。
于是捡了枯枝在树旁草丛之中一戳一戳的挖个小坑,为小猫做最后一点事情。
沈绾边掘土边回想陆璟小时候的遭遇。
陆若初与陆璟同是皇后之子,因陆若初是嫡长子,父皇母后更为疼爱无可厚非,但为陆璟也并无疏忽。
难道与那件事情有关。
皇后曾经还有一幼女陆宁儿,身为皇后唯一的女儿,陆若初和陆璟的同胞妹妹,更是娇生惯养,万千恩宠。
可是不幸的是,十年前的春天,百花齐开,争相斗艳,如往日一般,陆璟与陆宁儿一同在后院玩耍,欣赏春日美景。
听说那日陆宁儿在桥上伸手摘溪边桃花,身子倾斜,不慎落水,陆璟见状一跃而下,极力相救。无奈年幼体力不足,外加溺水之人恐慌挣扎,两人双双陷入危难之中,等到宫人听到声音前来时,已经晚了。
陆宁儿溺水而去,陆璟昏迷数日,虽然公主为玩尽兴,将宫人驱散,遇此一事,那些宫人也难逃一死。
数日之后陆璟苏醒,痛失妹妹,拖着病体像父皇请罪,是自己照顾不周。
那日,父皇与母后或有争吵,宫中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此时触怒龙颜。
父皇他的眼神变了,变的冷漠,甚至带有仇恨,就这么盯着陆璟,不说陆璟心中所想,陆若初心中必然是恐惧的。
父皇没有责罚他,或者说给了他最重的责罚,从此对他冷眼相待,或是看也不看一眼。想毕陆璟心中是痛的,却也不敢说。
也是那天起,母后也闭门不出,宁儿离去的痛苦烙印在每个人心中,却也不得已一日一日过着,没有尽头。
泥土过于坚硬,树枝竟被生生折断,沈绾一欲起身去寻合适工具,此时一把锄头深入眼前土地之中,一下就凿了大坑。
“你......太子殿下。”沈绾一此时才发现身后有人驻立。
陆若初一身藏蓝色瑞兽纹织金锦装,宝橘红内里随风隐隐若现,竟显得端丽稳重。
“愚蠢。”陆若初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墓穴”铲好。
沈绾一见状扔掉手中的枯枝。
见他手法熟练,攒眉蹙额,倒是一副农家好帮手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太子样子。
“今日愈发的冷了。”沈绾一看着眼前一团白色和一尺长的土坑,缓缓站了起来,裙摆、鞋底已经沾了黄土,为陆若初腾些位置。
身后宫女太监站了一排,这才发现,陆若初手中的锄头是在洒扫的宫人手中拿的,宫人哪敢让天子殿下动手,各个神情惊恐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好一刻,陆若初才面不改容道:“是该做些猫窝了。”
“猫窝?”沈绾一知道宫廷可以养猫,但不许流浪野猫出没,万一伤了哪位贵人,难辞其咎:“太子殿下可知,宫中不许野猫肆意横行,除非......”
“以后它们不是野猫了。”陆若初小心翼翼将白猫放入坑内,许是他也感受了身体的僵硬冰冷,眉头又是紧了一分。
沈绾一悄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如此爱惜这些生命,于是随他一起将土掩上。沈绾一找了三只柳树枝附在土上,为其洗今生之痛,希望来生安乐无虞。
一切结束后,陆若初起身将锄头还与那太监道:“此后,若是在宫内发现无人喂养的猫,都送到东宫。”
众人俯首称是,在陆若初挥手之后,小退几步转身离去。
陆若初拍拍手中尘土,对沈绾一道:“愣着干嘛?走啊。”
经此一刹,差些忘了正事,于是二人疾行文华殿,一路上无人言语,唯有脚步声簌簌发响。
*
片刻之后终于到了,这一路上想说想问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问什么。
还未走到殿前,就知道屋内一阵噪杂声音。
陆绾一走进殿内才发现,是高嘉月与林清也在争吵。
原来午前琴艺比赛已分胜负,陆绾一荣获榜首,姜念可紧排其二,陆绾一暗想,这玉壶指针不虚,姜念可确实是女子伴读中的第一,而我是个意外。
林清也见陆绾一回来,立马搂住她个胳膊,向她展示自己手腕上的战利品,眼中满是崇拜和感谢:“姐姐,你看。”
林清也轻蔑了瞥了高嘉月一眼,扬眉吐气道:“不像有些人,班门弄斧,丢人现眼,哼。”
高嘉月自知无理,面孔狰狞,一脸火气,不愤道:“要不是我今天身体抱恙,榜首岂能轮到道你。”
这话一出,曾经一直榜首的姜念可可是不服了,你们之间的争吵,欺压了自己可是不行,于是逼近一步道:“是吗?”
话不多,可高嘉月也不敢回怼,因为事实就在眼前,往日伴读姐妹也都知姜念可琴艺超人。
高嘉月此时将她们视为一丘之貉,就连姜念可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她可是表哥陆之州未来的王妃。
于是她向陆之州看去,陆之州反而转向他去,视若无睹。
林清也想起来高嘉月与沈姐姐所做的赌约,于是对高嘉月说道:“愿赌服输的道理,你可懂?”
转而对沈绾一道:“姐姐,打她。”
曾经高嘉月害过自己,自己也去报了仇,即使高大人高嘉月有怨,毕竟害人在前,而且自己落水在他人看来是个意外,高嘉月落水一事则封锁了消息,所知之人不多,且无人相信,一切都已经过去。
如今掌嘴之事,虽然不会造成身体伤害,在王权贵胄皆在于此,高嘉月失了脸面无所谓,大不了低嫁,其父亲高瑞大人毕竟是首辅大人,与父亲大人在朝中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他们关系一直冷淡,此掌一出,必然两相对立,难免收到首辅的恶意发难。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沈绾一淡淡道:“此时还是......”
“姐姐,此事我替你来,啪——”一声脆响,在场之人都吸了一口凉气,殿中温度也低了几度。
高嘉月哪里受过此等耻辱,不顾众人的阻拦,向林清也扑去:“我跟你拼了。”
高嘉月伸手就抓住林清也的头发,林清也虽然个子小,但也不甘示弱,紧紧捏住高嘉月的耳朵和垂发。
沈绾一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前去劝解,你推我攘,多是身体接触,于是双手抵住二人的脸庞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两人还是扭打一团,发钗尽散,一片狼藉,扭到中还撞到了姜念可。
实在无辜的她在乱战中跟他们二人一人一脚,随后站于一旁,不予置喙。
女主伴读皆在拉扯中分离二人,无奈两人你来我往,薅头发,肘擒脖,脚乱蹬,好几位姑娘都被踹倒。
见此状况,监考官们早已退避三舍,这些贵胄的子女哪能得罪,于是纷纷靠着墙角站立,怕引火上身。
陆之州和陆璟见事情越闹越大,信步走去,打算前去劝解,却被陆若初拦住。
“哎~姑娘家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你们去了,岂不是显得她们更没有面子。”说着便劝二位坐下,为他们各自斟了盏茶水。
陆若初暗想好久没有看到女生打架了,还是这么多人,名门贵族,真是大开眼界,透过屏风与屏风间的细缝。看的好不乐乎。
而女子那边趁着有屏风遮挡二分,林清也与高嘉月的二人争斗愈演愈烈。
“皇上驾到~”一息阴柔的声音传来。
陆若初暗想,是来检查功课了吗?
众人听后忙忙整理仪容后跪下行李,即使如此,高嘉月和林清也的发髻早已凌乱,非一时能恢复如初。
皇上来到殿前,还未落座,径直知道太子跟前,三分威严,三分关心道:“太子头风好些了吗?”
“谢父皇关心,儿臣已经好多了。”陆若初心想千万别提考校,求求了。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这句话是给太子听的,也是给自己听的。
沈绾一眼睛随着皇上移动,父皇还是那么疼爱自己,支配与控制并存的疼爱,让人又爱又恨,无法抵触,只是他好像老了,又多了些无助。
眼见太子殿下无事,也放心了,于是落座在大殿前,免了身,才发现公主伴读个个仪表凌乱不堪,高嘉月、林清也尤甚。
李公公看皇上眉头微皱,装作漫不经心轻瞥了几位伴读一眼。
公主伴读们见状,头更低了。
只有沈绾一还随着皇上的视线移动,此时众人皆低头,唯有沈绾一目视前方,在皇上落座之后,猝不及防对视一眼。
沈绾一眼神躲闪,她是还怕他的。
宫女端了一盏茶水,皇上轻捻杯盖在杯檐处来回划过,带有威严道:“怎么回事?沈绾一。”
为什么问我,打架的又不是我,仪表凌乱的也不是我,不对,什么时候裙摆已经沾大片黄土,是因为刚刚对视一眼还是这脏了衣裙太显眼?
总之被人提问的感觉可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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