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还不赶紧都给我滚出来!”才一进门,沈月梅就开始破口大骂。
“真是反了天了!连留给志远的精面都敢动!你们俩嘴是有多馋!”
“地里的活也不干,净给家里添乱!”
“大伯母这话倒是好笑。”
方轻带着还揉着眼睛的方宁走出屋子,看见院里一大群人都沉着一张脸,一点也不意外。
这是除了他父母外都回来了?
他眉锋一扬,直言不讳道:“大堂哥吃了那么多年精面,也没见他考出个名堂,可见他是个没天赋的。既然如此,何必将那么好的东西浪费在他身上。”
这话以前沈月梅经常对他们说,这下又还给了她。
可想而知沈月梅的脸色有多精彩。
方轻现在对方家一众人实在看不上眼,方家单只因为他们是个哥儿,是个最终要嫁到别人家里的连女子都比不上的赔钱货,就一直压榨、贬低他们。
难道就因为哥儿的身份他们就不是方家人了吗?
这个世界被分为汉子,女子,哥儿三种性别,地位却天差地别。
汉子因为是主要劳动力,所以占有主导地位,而女子则承担着生育的重要责任。至于哥儿,力气既比不上汉子,生育能力又低下,大多都是贫穷人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方家又是个只看中汉子的,就一直紧着方轻方宁两个人磋磨。
上一世的方轻不在乎,可重生回来,已经看透方家人骨子里冷血的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大伯母,大堂兄他就没那个运道!”
其实上一世方志远考上秀才了,不过是在一年后,虽然只是榜上最后一名,那也是个秀才,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已然不同,当时方家人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家出了个秀才。
方轻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再者说在他和宁哥儿脱离方家以后,方家没有了大笔的收入来源,如果方志远还能还能像上辈子一样能考中,那他倒会说一句好本事。
“老头子,你瞧瞧!这贱骨头自从醒来后再也不服管教了。”方老太扒拉着身边的方老头,指着方轻大骂他不孝。
“志远可是咱家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孩子,你看看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成心不想咱家好过。”
“还跟长辈差点动刀子,简直大不孝!”
方老头倒吊着的眼直盯着方轻,正好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
方老头面色一沉,一锤定音:“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老头子……”
“行了!”方老头直接打断:“先吃饭。”
方老太只能先憋着火,让方轻两人先端饭。
方轻无辜眨眼:“没做呢。”
他轻咳几声,面上自从醒来也没有恢复红润,虽然有蔬菜里蕴含的能量的滋补,却依旧太少。
他整个人一副虚脱样,依在方宁身上。
方老太直瞪圆了眼睛,大中午那会儿可不是这样。
方轻也不给几人反驳的时间,将方宁说的话转述一遍。
他道:“爷,徐郎中说我的身子需好好养,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地里除草的活计怕是做不了了。”
在方老太张嘴前又说:“奶,我身体垮了对咱家可没好处。”
方老太脸色霎时红了白白了红,咬牙切齿:“行,你养病!”
她将矛头有对准了方宁:“你呢?”
“别告诉我你也有病!”
方宁笑了笑,道:“奶,你好聪明哦。”
方老太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方宁从怀里将徐郎中写的药方递给他,道:“徐郎中说我经常接触凉性东西,外加过度劳累。现在如果不好好养,极容易导致子嗣艰难,让我也休息一段时间。”
方老太下意识说出口:“那又咋啦,反正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跟我们方家又没关系了。”
“老婆子你瞎说什么?!”方老头呵斥。
瞧了眼脸色煞白的方宁,解释道:“你奶这是气糊涂了瞎说的,宁哥儿你别在意。”
方宁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气急了才会说真话,他懂。
他爷也是惯会做老好人。
当谁不知道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方轻眼中闪过一抹讽刺,这个家里别看方老太闹得最凶,实际上最终做主的还是方老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只不过方老头隐藏的太好,如果不是事态超出预期,他只会任由方老太闹。
上一世要不是方宁死后他大闹刘家,他怕是死都还以为他爷是个好的。
他的视线落在刚才听到宁哥儿有可能不能生育而浑身紧绷的大伯身上,眼神狠辣。
上一世就是大伯这个当父亲的亲手将自家哥儿推进了刘家那个狼窝。
美名其曰是去过好日子。
那这一世自己做的孽就让他自己好好尝一尝!
“是啊宁哥儿,你奶不过说错话了,你可不能和你奶计较,像什么样子!”方富插了一嘴然后道:“既然徐郎中让你休息,那就好好休息。做饭的事情就让你娘来。”
没想到做饭这事最终被揽在她头上,沈月梅气的想和方富争辩,被方富给堵了回去。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娘伺候我们一大家子?谁家媳妇像你一样不想着孝敬公婆反而还等着婆母伺候的?这像话吗?”
一连三句,直把沈月梅说的窝火,她望着一个个等着她做饭的人,憋了半天也没蹦哒出什么话。
她攥紧手心,转身去了灶房。
今天这事她忍了,看她日后不从他们身上讨要回来。
“谁家这个年龄不在家里帮着干活?”
“这生在咱们家的哥儿就是好,比我这个当长辈的还有福气,没干两天活呢就开始享受起来了。”在忙活时她还不忘阴阳怪气。
“不对呀!”方老太突然反应过来,她看向方轻两人,问:“找徐郎中看病不得给钱,你们的钱我早就收走了,你们又从哪得的银钱?”
方轻闻言,顺势道起了苦水 ,“奶你说巧不巧?”
“你走后没多久宁哥儿也昏迷了,我赶紧去找了徐郎中过来,徐郎中看过之后自然要给宁哥儿配药,可我们没钱怎么办?”
他摊摊手,叹息一声:“只好向徐郎中要了药方子,回头我们自己赚了钱好抓药。可药方子也要钱呐,虽说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但这钱迟早都是要给的。奶你又不在,我实在没法子了。”
方老太莫名感到一阵心慌,她似是想到什么,连忙朝堂屋奔去。
只见大门虚掩着,门上的锁早就开了,此时身后又传来方轻的声音。
“我想着既然都是要给钱的,不如干脆让徐郎中把药配好,也省事许多。”
方老太进屋找到她藏银钱的地方,挪开床脚的砖块,一掏。
她扬了扬从方轻他们那搜到的布袋子,空空如也。
她颤颤巍巍指着方轻,还没说什么,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娘!”方富大惊。
方老头大喊:“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娘扶到床上去!”
转头又对方轻两人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找徐郎中啊!”
两人忙不迭应声,转身就出屋。
屋外,方轻和方宁相视一笑。
倒是没想到他奶气性这么大。
方宁吐出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今个儿下午他哥让他假装昏迷,然后好去请徐郎中时,他还摸不着头脑,现在总算明白了,这是在给家里人找不痛快呢。
心下更加肯定了他哥被家里人伤透了心,不然何至于这般不管不顾。
方宁只猜对了一方面,其实方轻做这些也是为了给方富看。
上一世他也是在方宁去世后才知道,原来方宁被嫁到刘家是被刘寡妇和亲爹方富算计。
方富从婚前就一直喜欢刘寡妇,可惜刘寡妇早就嫁作人妇,方富只能歇了这份心。哪知刘寡妇夫君几年前病逝,只留下了刘寡妇和两个儿子过活。
日子一下子不好过了,刘寡妇就想到了方富这个过去的相好的,又想起方家现在的日子有多好。
她顿时就起了心思,恰好方富还一直惦记着她,两人一拍即合,又勾搭到了一起。
而刘寡妇的大儿子刘大牛因为又懒又馋,长相寒碜,十里八乡没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哥儿愿意嫁他,关键他还挑上了,长的不好看的不要。
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方家对家里两个哥儿的态度全村都知道,所以在和方富好上以后,就把主意打到了方轻方宁身上。
原本她属意方轻,毕竟轻哥儿种庄稼的手艺是出了名的,经由他手种出来的庄稼产量不仅高,而且磨成粮食后味道也好,蔬菜也同理。
村里人都说轻哥儿上辈子说不准是个神仙呢,这要是其他人家那都是要供着的,也就方家恨不得轻哥儿不吃不喝给他们干活到老,活像个奴隶。
所以虽说方轻长的不像平常哥儿清秀,凭借这份手艺,别说十里八乡,就连县里也不是没有人家求娶。
刘寡妇就旁敲侧击方富的态度,在发现方家人甚至为了让方轻留在方家给他们赚钱而打算不让方轻嫁人时,哪怕是刘寡妇这种没什么道德观念的人都从心底涌显出一股寒意。
知道没有可能,于是刘寡妇又将主意打到了方宁身上,这次方富没反对。
上一世这个时候,方富和刘寡妇已经达成共识,准备对方宁下手。
所以下午方轻让方宁装病,他好趁机请徐郎中过来,顺便将方富打算算计方宁的事情告诉徐郎中,利用徐郎中对他们的同情心,写了张假药方。
配的药倒是徐郎中给方宁把过脉之后弄的真的,调节方宁体质的。
假药方则是他用来应付方富的。在知道方宁可能不能生之后,刚开始方富一定会按照徐郎中说的:让方宁多休息,少干活。
毕竟方宁还要为刘家传宗接代,要是嫁个不能生的,刘寡妇还不撕了方富。
同样的,方轻不想方宁再为这群人打白工,干脆就都别干了。
“轻哥儿,宁哥儿。”方富从屋里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方轻眼神一暗,转身疑惑的看向方富:“大伯父,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方富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他说道:“宁哥儿他姥想要点咱地里的菜,你们出门的话,让宁哥儿送点菜过去。”
方宁皱起了眉,他不想去他姥家。
他看向他哥。
“怎么?”见两人都不说话,方富脸沉了下来,他道:“你们还想两个人一起去徐郎中家?这要是让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还以为咱们家出啥大事了呢?”
方轻道:“那不如我去吧?”
“不行!”方富想也不想就拒绝。
方轻和方宁都看向他。
方富轻咳一声,道:“那是宁哥儿亲姥姥家,你去算怎么回事?”
方轻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他道:“大伯说的对,那就让宁哥儿去吧。”
方富满意了,让他俩现在就出发。
方轻在心里狠狠啐了他一口,狗东西,勤惦记着相好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娘还在屋里生死不知呢?
两人一起拿篮子去菜地摘了些菜就出了门,因为两家是截然相反的路,所以他们在门口就要分开。
方轻瞅了一眼院内,见沈月梅从灶房出来,缠上方富。他赶紧趁此时间跟方宁说了句话。
“路上遇上徐佳不要拒绝,跟他走。”
方宁一愣,但方轻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他推了一把方宁,自己也朝反方向走去。
待门口没人了,方富也在门口张望,见方宁确实是去了他姥姥家,这才收回了头。
沈月梅在他手臂上狠掐了一把。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方富“嘶”了一声,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一个人影也从墙后角落冒出了头,朝远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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