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逐渐被彩云遮蔽。即将回归平静的小山村被喧哗的吵闹声惊醒。
“我简直没法活了啊!”
南山村因背靠着连绵的大山,地位偏南,固得此名。
自山上游而下形成宽阔的河流,串联好几个村落,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生源。
而今天,南山村河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村里人尤其是那些碎嘴的婆子,夫郎,都双眼放光朝河边走去。
有不了解情况的问:“这是出啥事了?”
也有好心,其实也是个不嫌事大的解释道:“听说是徐家哥儿落水被刘家大儿子给救了。”
这下就有年轻的媳妇、夫郎不懂了。
“徐家哥儿不是会凫水吗?”
别说徐家哥儿,这十里八乡除了那等身体孱弱的人基本都是会凫水的。
“所以说啊!”有妇人双手一拍,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光彩。
“这不有乐子看了。”
而河边现在正有两个人浑身湿透,其中身子纤弱的少年哭的伤心欲绝,声声控诉的望着另一个和他一样湿透了的人。
“刘大牛,你是打算摸了我的身子后不准备负责?”
“不是,我没有!”刘大牛慌忙摆手,大喊冤枉。
徐佳却紧追不舍,他厉声道:“你没有?”
“你要是没有,怎么一看到怀里的人是我,就一把把我推了出去?”
刘大牛哑口无言,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他也不清楚娘给他说的夫郎怎么就换了一个人。
不是说是宁哥儿吗,怎么最后成了佳哥儿?
“不就是抱了你一下吗?做什么要死要活的!”
刘大牛身侧的刘寡妇剜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
“你怎么不说我儿还救了你一命呢,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我呸!”刘佳啐了她一口,“我不会凫水吗?我要他救!”
“说不准就是你儿子见我掉河里了,趁机想占我便宜。”
徐佳轻蔑嗤笑:“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刘大牛就是个懒汉,要不然也不会至今都没有说上媳妇!”
“难保不是他见我落水觉得有机会得个媳妇就冲上来了!”
“你还有脸说我儿子!”刘寡妇指着刘佳破口大骂:“你也不看看自己长的啥样,奇形怪状的,我儿子能看上你才怪!”
他们南山村长相奇特的人,一个是方家轻哥儿,另一个就是刘家佳哥儿了。
首先说说轻哥儿,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俊朗,其实长的挺不错的,可他是个哥儿,这就有问题了。
时下哥儿普遍以身材纤细,长相清秀艳丽为主。而轻哥儿的身材长相就跟汉子似的。
哪怕心里知道他是个哥儿,可看着那张脸,他们实在下不去口,尤其有些汉子个子还不如轻哥儿。
佳哥儿则不同,他脸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瑕疵,脸很白净,只是内里骨骼可能长歪了,导致他的脸看上去脸小,下巴尖,上半边脸又方。
这组合在一起让人看了就很奇怪。
“刘寡妇啊,我看你们也别怪来怪去的。你家大牛确实是摸了人家身子,人注定是要娶进门的,何必现在就伤了和气。”
有个一直在场的妇人看的清楚,那刘大牛是个不要脸的,救人上来时还捏了人家屁股,见到正脸是徐家哥儿才吓得把人推了出去。
要她说,反正两个人长的都不好看,凑一块儿得了,省的再祸害别人。
这也是看热闹的一群人的共同想法,纷纷劝刘寡妇。
“放屁!”
见这些人一个个都想把他和徐家这个丑八怪凑一对,刘大牛怒了,他吼道:“我才不娶徐佳这个丑八怪!我要娶的明明是宁哥儿!”
“要是知道河里的是他我才不救呢!”
围观的人群瞬间一寂,继而哄堂大笑。
刘佳亦是嘲笑:“得了吧刘大牛,难不成你还能提前知道河里的是谁?”
有人对刘大牛的这种行为很是看不上眼。
刘寡妇提起来的心也安稳落下。
结果还没等她松口气,就听他儿子说:“我没胡说,他爹都同意把他嫁给我了!”
刘寡妇脑袋一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你、你胡说!”躲在人群里的方宁气的脸又红又白,直接从人群里直接窜了出来。
他眼睛通红,大声道:“我爹才不可能把我嫁给你!”
他手攥得死紧,心里直道不可能。
可是想想他爹的为人,方宁的心始终落不到实处。
再一想他哥找徐郎中前跟他说的话,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刘大牛冷哼一声,也是彻底不管不顾了,谁让这跟计划里的完全不一样呢。
但是媳妇他是一定要娶到的。
“你不妨回去亲自问问你爹,看他怎么说。”
“不必了,我和大伯父已经过来了。”
人群后传来一道冷意十足的声音。
人群往后一瞧,正是冷着一张脸的方轻和他大伯方富,以及徐郎中。
往下再一看,看清方轻手里的东西后——
嚯!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轻哥儿你冷静,千万别冲动。”
方轻朝开口的阿叔笑了笑,心领了。
“我晓得的,阿叔。”
“刘大牛,你说我大伯同意了你和宁哥儿的亲事?”方轻上前将方宁往身后一护,对刘大牛道:“正好我大伯也来了,你不妨说说你和宁哥儿的亲事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家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看向脸色阴沉的方富:“大伯,真有这回事?”
方富看了眼刘寡妇,对方正殷切的望着他。
他咬咬牙,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来。
“是!”
方宁的身子一下失去了所有气力,瘫软下来,幸好被方轻撑着。
这次方宁是真的心死了。
每当他以为某件事是他们的下限时,家里人总能再一次打破他的认知。
“你看,我就说吧!”刘大牛兴奋的挺了挺胸膛,下一秒脖子就是一凉,锋利的斧刃抵在他颈间皮肉,只需轻轻一滑,他就会血崩而亡。
他一脸惊恐的看着方轻:“你、你干什么?!!”
“哥……”方宁紧张地抓紧他的衣袖。
“开个玩笑罢了。”方轻将斧头收了回来直接丢在地上,斧刃插进地里,可见其锋利。
这要是真落在他身上……
刘大牛胆寒的吞咽了口口水。
方轻看了眼徐佳,徐佳眸光微闪,突然又大哭起来:“我不活了!”
他扑向徐郎中,紧紧抓住徐郎中的裤腿。
“堂叔你得为我做主啊,这刘大牛摆明不想认账!我可怎么办?”
徐郎中是徐佳父亲的堂弟,也是徐佳的堂叔。
徐郎中抚了抚胡须,看向刘寡妇,问道:“刘寡妇,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
刘寡妇一脸为难,她家大牛是一定要娶宁哥儿的,瞧方轻对宁哥儿的在乎劲儿,娶了宁哥儿,方轻看在宁哥儿的面子上,以后肯定也会往他们这边多扒拉不少好处。
可徐郎中是他们村里,也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郎中,价格实惠,她也得罪不起。
她得想个法子……
突然,她眸光一亮,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正了正神色,开口道:“我家是和宁哥儿家定了亲事,这没办法。不过我儿碰了佳哥儿身子是事实。不如这样……”
她看了两家一眼,道:“我儿子吃点亏,干脆娶佳哥儿为妻,宁哥儿为妾。这样双方都皆大欢喜,多好!”
徐郎中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所有人都惊诧的盯着刘寡妇,像是要把她盯出个花来。
这脸可真是够大的。
一妻一妾,亏她敢想!
徐郎中就这么说了,他拍拍自己的脸冲刘寡妇道:“你看我脸大吗?”
在刘寡妇不解的眼神中,他破口大骂:“我瞧你脸大的很!”
“你也不看看自己啥样的人家,一妻一妾,你也配!”
刘寡妇有些不服气,“徐郎中,这话……”
“都闹什么呢?”一道厉呵声传来。
众人纷纷散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走了过来。
“里长!”
许里长先是看了眼地上的斧头问:“谁带来的?”
方轻:“是我。”
许里长呵斥:“不像话!村里人闹矛盾是常有的事,最多打一架不就完了,哪里能动刀子!”
方轻这会儿倒是乖觉,赔了个错。
许里长看了看眼前这几人,想了解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嘴皮子快的直接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许里长。
许里长的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里长……”刘寡妇想说些什么,被许里长抬手打断,他也不废话,直接问:“刘大牛是不是摸了佳哥儿身子?”
“他上岸后还摸了我屁股。”刘佳也不嫌害臊,将刘大牛对他做的事说了出来。
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可以娶他,虽说长的丑了点,但好歹还能凑活,他才不要放过呢。
没想到刘佳会这么说,众人愣了一会儿后,有几人妇人应了声,说她们也看见了。
许里长闭了闭眼,转头又问方富:“你说你家宁哥儿和刘大牛定了亲?你告诉我,你爹你娘,家里都知道吗?可有纳采?”
方富尴尬的一脸摇头:“还没来的及说。”
“那不就是还没影的事么。”有人嘀咕了一句。
许里长只觉心累,一群不省心的玩意儿。
“也就是说这是你和刘寡妇私底下的口头约定,既没纳采,那便不算正式定亲。”
刘大牛急了,急忙喊道:“里长!”
“你闭嘴!”
碍于许里长威慑,刘大牛心不甘情不愿闭上了嘴巴。
许里长深吸一口,语气平淡:“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来说一下怎么处置这件事。”
他眼神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一锤定音道:“刘大牛摸了佳哥儿身子是事实,且与宁哥儿亲事仅限口头约定,没有纳采便算不得数。”
“所以刘大牛,你必须娶佳哥儿!”他盯着刘寡妇母子,语气不容反驳:“这事就这么定了!”
刘寡妇母子只能憋着一肚子气。
“还有,我申明一点。”他凌厉的目光指向所有人。
“咱们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人,伺候好庄稼,培养好后代才是我们该干的事!”
“你们当中要是有钱,是个富贵且有本事的,三妻四妾我也管不着你。可要是没那个本事,就给我安分点,少想那些痴人说梦的话。要是村子里到时候出了事,败坏了村里风气,我跟你们没完!”
“事情就这样,都散了吧。”把该说的都说了,许里长就让围观的人全都回家。
待人全部散去,方轻瞧了眼脸色难看的刘寡妇母子和大伯,心下郁气总算消散几分。
方宁他姥家离河边比较近,上一世他大伯骗宁哥儿去给姥家送蔬菜为由,让人将宁哥儿骗到河边,设计落水被刘大牛救了,只能嫁给刘大牛。
所以他下午时提前联系刘佳亲事不顺当的哥儿,反向设计,让他们自作自受。
不过他得加快进度,早日和宁哥儿一起从这个家分出去才行。
刘寡妇一家是解决了,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
按照方家人的秉性,为了收取高额聘礼将宁哥儿随便嫁出去,这种事他们绝对做的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方富要和刘寡妇算计宁哥儿,而非堂堂正正提亲。就是为了少给聘礼。
方轻捡起地上的斧头别在腰间,牵着方宁的手往家走去。
两个人没一个搭理方富,徒留一脸阴霾的方富在原地。
方轻两人慢慢走着,不经意间一撇,方轻便瞧见了不远处许里长身侧之人。
身姿如松柏挺拔,五官虽已被病痛折磨得瘦脱了相,但从侧脸也不难看出其姿容出尘,在一众庄稼汉里鹤立鸡群。
那是——
沈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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