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不悦的挺着眉毛站在她面前,轻掐她的脸蛋儿,板起脸不乐意的很。
“嫁人生孩子不好?”
她说,“也不是不好,只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个儿。”言罢,眨巴眨巴眼去看庭降,问他,“我瞧你怒气冲冲的,方才谁也没说什么,你倒突然发起脾气来,是生气了么?”
这还要再来问他?他绷着脸瞪着眼,“我生什么气?我不气的慌。”他干脆在她旁边又坐下来,默一阵子,稳住声儿道,“长生,宫里头各样条条框框规矩着,朕得有自己的子嗣江山才能安定,皇后不能想开胭脂铺就开胭脂铺,也不能由着心性过日子,做朕的皇后不容易。”
她嗯声,“我知道。”
他原本以为她又会有一大堆道理等着和他掰扯,可她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应承着,不是贴心的感觉,他总觉得是近了,可感觉不对,那种依附却又不依附的游离感很清晰,不似上辈子那种痴缠。
“不过这都不打紧。”他转而望她,笑了笑,“你想做什么都行,想开胭脂铺子就开,不想生孩子咱们就不生,我省的,妇人生子要在鬼门关上绕一圈,阿娘生锦玉的时候难产血崩,要不是沈太医妙手回春,阿娘早就没了。锦玉也因为早产生的瘦小,只比父皇巴掌大一点点,还以为会活不下来。朕不会为了生孩子就让你去冒这个险。”
往事令人伤怀,她抬起眼来望他,“官家听过人说,腚大腰圆好生养么?”她用胳膊蹭腰身给他看,“你瞧,屁股大腰也圆的。”
庭降怔了下,不确信道:“你愿意?”
生孩子这事儿,其实不光庭降觉得有遗憾,长生也觉得有遗憾的,想她娘当年为了生下她受的罪,而自己却十分不争气,和庭降成亲后几个月都没信儿,怀都没怀上就一命呜呼了,只一件,她答应生孩子可不是为庭降生的,是为自己生的,是以回道,“愿意的,只是有个请求。”
“你说,朕都答应你。”官家显然很开心。
她想了想,问道,“官家,生的儿子能不能跟我姓徐啊?我名字都想好了,叫徐牧童,好听么?”
他震惊,半晌扶额道:“为什么是徐牧童?”
“因为,牧童骑黄/牛啊。”她甜着脸,一副自豪的神情。
他属牛。
官家觉得在家里没地位了,牧童骑黄牛,牧童骑黄牛,她也是会想名字!他沉吟了下,“朕这头牛,只给皇后骑,这名字不好听,换一个。”
她想了很久的,又接地气儿又好听,为什么他就觉得不成?说什么只给皇后骑,她努嘴,“小气。”躺下来翻身对着墙,不再理他了。
他无奈,扯扯被角和衣在旁边躺下来,撑着头默不言声。
男人没几个有好德行的,有好德行的男人都做和尚去了,白日里他睡足了,这会子挨着躺一块儿,盯着她的后背越发觉得克制不住,若说上辈子没碰过她,也能坐怀不乱,可惜上辈子夜夜翻云覆雨,她身上每寸都能撩拨起燥热。
他躺的十分烦闷,大冬天的身上起了薄汗,干脆坐起来,冲外头喊廷牧,“给朕端盆冷水。”
廷牧根本不敢走远,一直守在门口,听见喊声忙的入室,看看圣人似乎是已经睡了,官家坐在床沿上,脸色不怎么和悦。他觉得外头冷的得穿棉中单,再看看官家,硬着头皮道:“官家要冷水做什么的?这天儿冷的紧,官家身上还带伤,奴才去给官家端盆热水来罢?”
话音才落,一席枕头就飞到廷牧身上,“啰嗦,要朕自己去端吗?”
“奴才去端,这就去端。”廷牧蹲下来把枕头捡起来,小心翼翼抱回来给他放好,颠颠的跑去端水了。
长生闷头发笑,他回身见她直颤,揭她的被子,见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恼羞,“你笑话朕?”
她却突然环住他的脖子,盯着他勾起唇角,“官家,我好看么?”
“……好看。”
她说,“官家身上起了汗,不然还是把衣裳宽了罢,奴知道怎么降燥。”
他一时有些愣怔,长生这是打算献身么?他本着自己受些罪,拿冷水冲冲清醒些,也不想还没大婚就要了她让她为难,她倒是丁点也不计较?说来也是,一个随便就和捡来的人成亲的姑娘,他还指望她真的像大家闺秀矜持,是他过傻了,上辈子洞房不也就这样洞了?
她催他,说:“官家,宽衣裳罢。”
长生的手包着,没法替他解衣裳,他得自己来,扣住腰间大带的机簧一按,腰带便顺着手被他搭在一旁的木架上,松了领口,外裳和中单一并脱下来,露出精壮的膀子和腰身,只穿着条亵/裤,长生请他到床上躺好,凑上去傻笑一阵,忽扇着袖子问他,“官家,这回可凉快些了?”
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问她,“你是要给朕扇风的?”
她点头啊一声,“你瞧,穿着衣裳热的慌,这样脱了再扇就不热了,要是有个大蒲扇就更好使了,只可惜现在是冬天,没有备着的。”
他觉得很失望,这种事又没办法直说,总不好说朕心痒难耐起了色心,你来帮我消消火?她脑子是怎么长的?想法怎么这么清奇呢?
她倒是扇的很起劲,这样下去,他迟早撑不住,索性干脆坐起来,道:“你睡吧,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他光着膀子往外头走,天冷的不行,她忙喊他,“官家,外头冷。”
“冷才好,冷了叫人清楚。”也没驻足,就出了门。
廷牧端水回来,瞧见他光着膀子坐在台阶上,怯怯问他,“官家,这水不用了罢?”
他说不用了,抬头去看天上的冷月。
夜色是极好的,清辉洒了一地,像铺着层白霜,郡丞选的这桩院子是合郡衙里头最诗情画意的一桩,东墙角种着梅花树,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自梅林处延伸出来,绕院而建,蜿蜒似长龙游走在绕园河上,他搓搓手,拍拍旁边的台阶,叫廷牧坐。
廷牧嗳一声,把水盆放在一边,在他下一阶处坐下来,“官家,您在这儿小坐会子就回屋罢,到底身上还没好利索不是?要是觉着不顺意,奴才已经把西暖阁收拾了,官家去西阁子歇着也成。”
他抹把脸,冷气打在身上,起了层栗,起身淡声道:“朕先去西阁子,你把朕的衣裳拿过来罢。”
“嗳。”廷牧跟着起来,目送他进了西暖阁,才拍拍手往屋里去。
长生还没睡,庭降突然出去了,她有些不明白,见廷牧进屋,忙问廷牧,“官家呢?外头凉的很,廷内侍快劝官家回来罢。”
廷牧到跟前来,捧起方才庭降脱的衣裳,给长生揖礼,“官家去西暖阁歇息去了,命奴才来取衣裳,官家又不是傻的,不会就站风口子里冻着的。”
她想想也是,反正就是降个燥,用不上在外头光膀子站一个晚上,他要去西阁子睡便去罢,总赖在她屋里她也实在睡不好,只是跟前没人守着不行,她说,“即去了西暖阁,我就放心了。内侍,烦请内侍唤春枝过来罢,平素都是她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习惯了,旁人伺候的不合心意。”
廷牧答应着,“奴才知道了,会叫春枝姑娘过来伺候着,没旁的事儿,奴才就先退了。”
“嗯。”她也没挪动,目送廷牧出门,转而盯着帐顶子发呆。
方才官家那副狼狈模样,她怎么不知道他心里头想的什么?她都知道。官家二十出头,血气方刚,难免在那事上把持不住,能忍住不发作,就是圣人君子,顾及她还自己跑外头吹冷风,也算对她是实心实意。
感情的事儿她不愿多想,想多了脑子就疼,按她一贯对待感情一根筋的脾性,成亲生孩子都是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走到哪算哪,要尽快安置的是王思菡。
早前在常平城,庭降要干预王思菡这件事的时候,她没让就是有盘算的,像王思菡这情况,送回王家指定没好,若带回去帮衬,她也没办法去帮衬一辈子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往后王思菡能正正经经学些本事,她这个做表姐的也就没白白走这一趟。
她盘算着,等回长安后,把院子里伺候的芽枝、添枝和琼枝拨到凝翠园照顾王思菡,凝翠园有好几处院子,东院喜林苑留给王思菡住,西边的落花榭给王婶一家住。
春枝端着酒酿圆子进屋,笑着到床边,搬杌子坐下,把小圆子递到她跟前,“姑娘,我做了酒酿圆子,你吃两口?”
“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她张嘴,示意春枝喂她。
春枝舀个软糯的圆子喂给她,笑,“好吃罢?姑娘,你的手还疼不疼?”
她说也不太疼,“其实也没伤的很严重,就是我被关在土屋里着急,实在没法子才用手去挖墙,指甲劈进肉皮里了,不动不疼。”
“姑娘再吃一口。”春枝跟着她傻笑,“姑娘,咱们这回差点全军覆没,幸好官家来的及时,才有惊无险。”
她说是,刚要跟着夸两句官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咽下小圆子问春枝,“人都救回来了么?我今儿怎么一整天都没见着二哥儿?”
“二哥儿?”春枝大大的疑惑,“哪个二哥儿?”
长生急道:“就是沈家二哥儿啊,他跟我同路的。”
春枝摇头,“真没见着,别不是……”春枝也傻了,问她可怎么办?
长生心里一阵冰凉,再也躺不住了,扯了包手的布,忍着疼起来换衣裳,“不行,春枝,我得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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