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一段上坡下坡，左摇右晃，日晒风吹的骑行后，艾清和陆时齐总算到了个交通流畅的路口。
陆时齐大汗淋漓，好在衬衫的布料颜色汗渍浸过也并不怎么明显。他看了眼时间，离典礼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于是顺手将车停在路边的树下，打了个电话给堵在高架桥上的熊二，告知地点让他把单车收回去，开始拦的士。
幸运的是，很快有辆车在他俩身边停了下来，只花了一刻钟，便顺利到达华影学院。
两个人下车后，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校内奔跑，连呼气都因为过于急促，嗓子眼干得发疼发紧。
典礼举行的礼堂就在校门附近，要是连续来个千米冲刺，艾清不敢保证没吃早餐的自己在上台前会不会先瘫软掉。
负责典礼流程的老师，看见姗姗来迟的两人出现时，先是认出艾清：“天呐！你是堵车了吗，怎么才来，妆也没画头发也没梳。”
然后将两人带到礼堂一个小房间，拉过陆时齐，塞了个吹风机：“你替她弄弄头发，刘海都贴在脑门上了，至少得有个型。”
陆时齐：………
艾清没来得及反应：他不是我助理！！！
她就匆匆忙忙的：“我再去找个挂烫机，你衣服皱巴巴的实在不能看！”
合上门之前，还不忘又探回个脑袋，叮嘱一句：“抓紧时间！”
房间陷入暂时的平静，艾米丽和陆时齐面面相觑，还是艾清先开口，她指着陆时齐手里的吹风机，怯生生地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开玩笑，今日里让陆时齐给她当车夫已经是不可思议了，再让他给她当造型师吹头发，怕是会折寿，无福消受……
反应过来的陆时齐，痛快地将吹风机扔给她。他想他大概是刚才热糊涂了，不然怎么将这玩意一直拿手上。
甚至，好像，还真的下意识地想帮她吹吹头发……
艾清动作迅速，头发反正已经又汗又黏，干脆绑成利落的丸子头，只将刘海吹干，梳成蓬松状，然后简单的用爽肤水稍微清洁了下面部，直接上bb霜，刷刷几笔描好眉毛，再抹上口红……
动作行云流水，整个时间用了不过一刻钟。
最后还来及刷上睫毛膏，眼睛扑闪两下，纤细又浓密的眼睫之下，一双大眼脉脉含情。
旁观的陆时齐，简直要给她点赞，夸上一句：你是我见过化妆最快的女明星。
不过面上，他依旧是冷淡的，站在一旁像尊雕塑。
“你，要不要也整理一下？”
经历了那段兵荒马乱的骑行后，艾清觉得陆时齐也没那么生人勿近，就是地位超然，和人有距离感，话少了点罢了。
她大着胆子和他试着交流。
“你头发也挺乱的，要不要收拾一下？”
头发……
陆时齐将视线转向镜子，终于看清自己此时形象。蓬头，乱发，邋遢得不能忍受，像个鸡窝一样。
冷硬俊美如雕塑的面部开始崩裂。
“我帮你弄弄？”艾清举起吹风机，向他示意摇晃。
没再端架子，陆时齐从善如流地坐到艾清身前，艾清立马开始行动，手指在他发丝间拨弄，边吹边整理，将头发整理出个还看得过去的形状。
至少不会像随时要和人干架的不良少年了。
陆时齐微阖着眼，觉得自己好像在享受头皮按摩服务。少女的手，拂过的触感，和那些造型师不同，没有指甲的尖利，没有指骨的硬而有力，始终轻轻柔柔的，动作间像是挠到痒处又不去触碰，搅得他似乎有点……
欲/求不满？
好像形容得不太妥贴。
吹风的声音停了下来，随着吹风机一起停止离去的，还有身后人的柔软小手，心里空空落落的……
“好了。”艾清对着镜子说。
乒乒乓乓～～
伴随着门后挂的各种物件突然其来碰撞的声音，刚才出去的老师推了个挂烫机过来。
“艾清，来来来，把你衣服整理一下！”
她招呼着，抬起头，看见刚才那个助理坐着，艾清椅子后站着，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离我上场还有一段时间，你马上就入场了，我给你把西装稍微熨烫一下吧。”
艾清拿过挂烫机的蒸汽喷头，也没顾老师诧异的眼神，先和陆时齐提议。
陆时齐痛快的将外套脱下来交给艾清打理，因为奋力踩单车，上面的确有不少褶皱，看起来不太体面。若是往常也许混不在意将就过去，但谁叫他今天，代表的是时代星业。
“好了。”
艾清踮起脚尖，替他整理了领带结。
她个头只到他肩膀处，穿的又是双平底鞋，陆时齐视线之下，女孩仰头打理的模样，乖巧又可人。
“很帅。”她绽开笑，灿烂又真诚地夸奖。
陆时齐眼睫微颤，面上仍是无波，只冲她点点头，便出门上台自行往贵宾席去了。
“他是公司的代表，不是我助理。“艾清微笑向呆愣在一旁的老师解释。
屋外人声鼎沸，伴随着音乐，典礼已经开始。在场的不仅有学校，也有各方媒体记者，有些是自发来的，有些是受影视公司特邀来宣传自家的艺人。
陆时齐的出现，只有眼尖的认出他是谁，但认识他的，又未必知道他的背景，所以在场记者，还有人疑惑他为什么坐在了高台之上。
彼时他还只是刚出道，拍了一部电视剧一部电影，皆在后期制作中，知名度尚未上来，加上走的又不是流量路线，时代星业为了不给他造成出名完全靠力捧的印象，刻意弱化他的背景，见诸媒体的报导少。
坐在高台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介绍，陆时齐突然明白，自家哥哥的用意是什么。不管他愿不愿意，总归是要被推到台前的。
看来开学典礼后的通稿，不止有艾清的，还有他的，就是不知侧重点在家世背景还是即将面世的影视作品。
他神情木然，台下台上咔擦作响的快门声，拍摄或者言谈，都那么公式化，只能用百无聊赖来形容，直到艾清上台演讲，他才从神游中恢复清明，分过去一丝关注。
“今日，我很荣幸，能作为华影的一员，参与其中……”
少女的声音，字正腔圆，朗朗动听，神态落落大方，面上自信从容。
一路上单车疾行的兵荒马乱毫无踪影，一路上的焦虑紧急似乎没有干扰到她的记忆，依旧是脱稿演讲，言辞流畅。不见在他面前说话束手束脚的怯弱，不见在单车后紧抓衣服不放，胆小鬼般尖叫的咋咋呼呼。
直至此时，他似乎在她身上终于看到一点可以称为优秀的影子，可以理解，为什么莫奈在带过艾清试镜《芳心可可》后提出建议，并且对他说：
“试一试，相信你不会失望，她还挺不错。”
当时他不置可否，只当损友又在调笑捉弄，想把两人凑做一对。可若能得莫奈一句真心的不错，这个女孩，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陆时齐看艾清的眼神，从审慎，怀疑，甚至带着一点刻意的冷漠和疏离，终于变得，有那么一丁点好奇，和探究了。
****
台上的艾清，对陆时齐态度的变化，一无所知。不过四分钟左右的脱稿演讲，本来应该驾轻就熟，已经练习到毫无破绽的地步。
却偏偏出了状况，上台前，她的老朋友，胃痛又来造访了。
太不合时宜，刚好卡在时间的节点，包包里胃药和止痛药都没带，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时间一点一滴捱过去，艾清将身体微微向前倾，靠着台子的硬板，稍微缓冲一些针刺和翻搅的痛觉。
她能感觉到，冷汗在发丝里细细淌着，面上的笑也越来越僵，似乎都快要挂不住………
腿也开始发软。
坚持住！！！
就连走下台的时候，除了步伐慢了点，她都是抬头挺胸的，直到坚持到消失在人群视线的那刻，再也撑不住，眼前的光亮消失了。
最后的意识是，这次，应该没有搞砸……
视线追逐过去的陆时齐，刚好看到艾清倒下，周围人拥上去的一幕。
“借过。”
坐在醒目位置的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来，从一干人侧目的眼神中，匆匆下台离去。
“怎么了？”
拨开围观的人群，他探身上前。
“突然晕了。”
“是不是中暑了？”
……
围观工作人员七嘴八舌的议论。
艾清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和化妆间里有些兴奋的红润已经相差甚远，细看额头，还密密布着冷汗。
“艾清。”
陆时齐唤她名字，只得来一句含糊不清，似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疼”。
“哪里疼？”他抓上她的手。
手心绵软，也是冷汗涔涔，除了微蹙的眉似乎在回应，没了声响。
陆时齐不知道在他离去后至上台前，在艾清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眼前一幕，猜也猜得到，刚才她在台上，连他都骗过去的自信和从容，都是在硬撑了。
来不及感叹她的硬气，先送人去医院要紧。
陆时齐掏出电话打给熊二。
“你人到学校了吗？”
……
“把车开到礼堂门口，艾清人晕了。”
……
“先别问原因了，车上再说。”
在一干人等的围观下，陆时齐抱着艾清匆匆离去。他想得很简单：我带来的人，时代星业的人，今天得负责到底。
全然不知，身后快门闪烁，刚才一幕，已被记录得彻彻底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