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间春雨绵延,水雾升腾,天地间似笼着一层薄烟,湖边新抽芽的柳条在风雨里轻轻飘摇,更平添了几分不真切。
吴熙宁倚着美人靠,伸出手探到檐下,掌心的清凉似雨滴落入湖面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直抵她的心头。
醒来的第十天,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重生了,只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凉意,抑或是痛感,才能证明眼前一切并非虚幻。
她如今十六岁,还是吴家的女儿,不是谁的妻,更不是大周的皇后。
她望着远处思绪翻飞,身后突然喧嚣起来,回过头看,原来是管家带着一队人走过,见她在这里,立马停下脚步行礼。
“姑娘。”
“这是?”见他们一个个提着漆盒,没有手里空着的,她不禁有些好奇。
“明日便是清明了,都是些扫墓要用的香烛纸钱……”
清明?她的心跳陡然变快,眼前一点点恍惚起来。
清明呵!
已经亥时末了,俞瑾安依旧伏在案前批阅着奏章。
太监总管陈元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旁小声提醒:“陛下,夜深了。”
话音落地,崇德殿里立即恢复了宁静,陈元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心中轻叹了口气,然后像往常一般,默默将桌上的奏折归好位置。
他手上动作一贯很轻,是以新皇即位以来,便一直在殿前伺候,从不曾有过什么差错,今晚却不知怎的,手一抖,中间横插着的一本当即掉在了地上。
殿内安静得出奇,便是一只蛾子扑腾了几下翅膀都能听得清,更何况这样大的动静。饶是他手脚麻利,迅速捡了起来,仍不免惊到了俞瑾安。
“你手里是什么?”他挑起眉睨了一眼,将手中刚批好的折子放到一边,看向陈元手里那份。
陈元自然不知这里面奏的是什么,又不敢擅自打开,只好颔首低眉呈了上去。
俞瑾安随手接过,刚看了个开头,心里便有了数,原来是奏请封后的折子。
他缓缓抬起头,觑了陈元一眼,却见眼前的人自始至终垂着头,两只手横在身前紧紧攥着,额上豆大的汗珠即刻落了下来。
罢了,他冷嘁一声,抬手就要丢在一旁。这事并不新鲜,自打他荣登大宝,朝中便有人坐不住了,这样的折子隔三岔五递到他案头。
可就在即将脱手之际,他却在上面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吴熙宁?
他将信将疑地将折子拿到近前,又细细看了一眼,的确是她,梁国公之女,他前世的发妻,他曾经的皇后,吴熙宁。
前世的记忆立刻浮现在他眼前,他提起笔,毫不犹豫地将“吴熙宁”三个字划掉。
将名册甩给陈元,俞瑾安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告诉潘大人,朕都不满意,叫他再拟别的人来。”
“是。”陈元嘴上应着,却没有退下的意思。
“怎么,还有旁的事?”
“明日便是清明了,陛下曾说过想去西郊走走,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不知明日什么时辰出发?”
西郊?俞瑾安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
“不去了。”说完,他转身出了殿。
翌日,吴熙宁推说身体不适,拒了去西郊的提议,却还是拗不过母亲,跟着一起来了平阳侯府。
刚下马车,便被表妹拉着去了后院。
她对打马球没什么兴趣,俞瑾安倒是喜欢,是以前世她曾坐在高台上,远远地看过几次,满场翻飞的骏马和四处扬起的灰尘,实在是,有些野蛮。
人还未到,那厢的动静便传了过来,马蹄声、欢呼声愈来愈近,震得她心发慌,她本能地想往回走,可转眼间便只有一墙之隔。
算了,来都来了,她看着表妹兴致盎然的样子,咬咬牙,跨过了那道拱门。
入眼便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场上足足有二十多匹骏马,马鞍上的人,个个身穿窄袖长袍,左手紧握缰绳,右手执偃月形球杖,策马朝着球所在的方向飞奔。
这其中,一名身穿绛紫色长袍的男子明显更快,转眼间便将众人甩在身后,场边传来阵阵欢呼。
许是声音有些大了,场上的人纷纷看过来,男子正反身击球,听到动静也瞥了一眼,谁知就这一眼的功夫,手里的球杖便歪了几分,球偏过球门,径直朝吴熙宁飞了过来!
“当心!”男子惊呼一声,立即策马奔了过来,然而他手上力道足,方才击球更是用了十分力,一个停顿已是误了时间,眼下哪能追得上?
吴熙宁正看得入神,哪知下一瞬球竟直奔自己而来,速度之快自是来不及躲闪,不过片刻,便被重重地击中小腿,她吃痛,腿一弯,猛地跌倒在地上。
脑子里“嗡”地一声,疼痛立即传遍全身,周遭的声音开始变得混沌。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然后在自己面前骤然停下,前蹄高高跃起又重重落下,扬起的灰尘铺天盖地压向她,扑向她的口鼻。
方才突如其来的变故本就令她发懵,眼下更是来不及遮掩,实实在在地吸了一口尘土,随之剧烈地咳嗽起来。
随后便见那个绛紫色身影翻身下马,整个人扑到她面前:“姑娘,你没事吧。”
眼见一个陌生男子满头大汗地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头发都快垂到自己脸上,吴熙宁心里只有两个字,晦气!
在门口觉得不对时,她就应该立刻走,看什么热闹!
腿上的痛愈来愈强烈,意识也渐渐涣散,恍惚间似乎有人将自己背起,不知怎的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家中女眷,世子不便过去。”是哥哥的声音。
世子?哪家的世子?未及细想,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梁国公夫人沈氏正与弟媳说着话,突然小厮过来传话,说自家女儿受伤了,心里一惊,立马就往清卉院赶。
一进门,看见儿子黑着一张脸,沈氏的一颗心即刻跳得七上八下。
走到床前,刚好大夫在查看伤势,见女儿右腿上肿的老高,连带着整个小腿都泛着青紫,她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但碍于弟弟一家都在近前,女儿毕竟是在沈家受的伤,怕他们心生内疚,也不好多问,于是找了个由头把人支走,待屋里只剩她们母子人时,她才看向自己的儿子。
“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彦明轻叹一口气,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说来,言语里都是懊悔。
听完,沈氏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莫说是齐王世子,便是齐王伤了人,也得给个说法。”
“眼下齐王世子正在前厅等着,母亲可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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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一:
对凌渊,她其实是有些怕的,初见时,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杀气腾腾,她便知道,她挡他道了。
可她没有办法。
先帝临终前一道旨意,她莫名奇妙成了继后,人还没踏进凤阳宫,皇帝姐夫驾崩了,十六岁的她,摇身一变成了太后。
六岁的外甥,偌大的储家,她要管吧,要管,就是和他作对。
但她万万没想到,凌渊实在过于卑劣,堂堂七尺男儿,竟对她一个小姑娘用美人计。
况且,自己还是他名义上的嫡母,是当朝太后!
屏风前,朝臣坐了两排,议着军国大事,屏风后,他高大的身躯包裹着她,严丝合缝。
她面色泛红,心跳如擂鼓,紧张到浑身发抖,刺激和羞辱齐齐袭上心头。
可他,的确有几分姿色。
“凌渊,悖逆之事,堵不住悠悠众口。”面对他的狂逆,她难免心生退意。
他却轻轻吻上她的唇角:“男欢女爱,很丢脸吗?”
文案二:
初见,她一身素衣站在殿前,左手牵着新帝,右手扶着先帝灵柩,冷眼质问他为何不跪。
那日他刚从北境回来,狮盔兽带,银甲白袍,在她裙边,脱却兜鍪,卸下一身杀气,双膝下跪,高呼万岁。
后来,瑶华宫中,看她洗尽铅华,摘下满头珠翠,他爬到榻上,伏在她脚边:
“太后的瑶华宫这么大,容不下一个我吗?”
再后来,万寿节,重华楼上,他于千万人面前执起她的手:
“褚云兮,你有皇后命,不是太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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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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