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从林晏礼口中得知了丰州之事全貌,如今在朝中频繁向定国公施压,同时还在私下以辎重为由,户部为线,追查私兵之事,已经下狱了好几个,但看皇帝的样子,也没打算拦着。
因此,与太子一党有所牵扯之人皆被弄得人心惶惶,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丢了乌纱帽。
再加上睿王回京,不仅完美地处理了南方数州的灾情,平息了百姓之间的暴动,更是提前向户部报备了可能因水患引起的来年饥荒问题,依照灾患程度划分等级,算好了预备的赈灾银两,又呈上了南方减免赋税的折子,被皇帝连连夸赞,风头犹甚。
随他前去的郭若槐,更是直接升任了蜀州知州,并负责南方河岸大坝的修建。
随着几件事情的发生,京都好似一岸平静的海域被肆意搅动,掀起波浪,一家独大的场面逐渐演化成了两方对立,剑拔弩张。
但这并不关远在禹州的顾骄的事,他正忙着“二人私会”。
骆管家还在京都守着偌大的王府,暗卫各司其职,无人能帮忙。顾骄又不想让沈清动手,只好自己亲自收拾着明日前往普济寺的行囊。
以前每年七月上旬,薛江婉都会去普陀寺替顾骄点一盏长生灯,后来王妃走了,燃灯的事情就交到了薛淮义手中。
但今年不一样,据说普陀寺的大方丈缘慧大师回来了。
“你务必去拜访一下缘慧大师,看能不能解一解你身上,从战场带回来的戾气。”
昨日薛淮义在晚膳时说道。
其实他想说的并非如此,他总觉得顾骄此次回来,周身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对赵乾煜突然转变的态度,突然看清的事实,一切都太过奇怪。
他特意给缘慧大师递了拜帖,想让大师帮忙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次日清晨,二人坐着薛府的马车到了山脚下。
普陀寺建在山顶上,其间千梯,需要人一梯一梯地攀爬上山,但信徒仍然络绎不绝。
顾骄二人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到寺门前,因为薛淮义年年来此,顾骄拿着薛府的信物就直接跟着门口小僧去了后面。
普陀寺分前寺后院,普通百姓跪拜佛像、焚香虔求,皆在前寺,但僧人所居住的后院却很少有人来往,自然不会知道,这后院之中还修建这一座长生殿,用以供奉长生灯。
点烛非以火燃之,而是待长香燃起,诵之以名。僧侣盘膝坐其间,梵音绕梁起波澜。香燃半段,触之燃灯,烛燃则成。
顾骄特意让沈清在长生殿外等他,一个人去了里面。
他不厌其烦地默念着心中的名字,点燃了一盏又一盏长生灯。
待他点至第十九盏的时候,似乎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外祖父提过,长生灯燃起不灭,但不可心有杂念,于是他没有理会。
正当睁眼之事,一道声音自耳畔响起。
“施主为何要欺骗家中长者。”
顾骄心中一咯噔,回头却只看见一个眉清目秀、双手合十的年轻和尚,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小和尚倒是怪得很,鹤发童颜,却不似平常僧人袈裟傍身,反倒一身月白长袍,手持木质念珠,却腰间挂有玉饰。
只要没有扰了高僧就好,顾骄放下心来。
“你这小和尚,不在其间诵经,倒是在这里恐吓香客。”
和尚不恼,淡淡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佛念其于心,化之于神,非嘴硬可以消矣。”
顾骄不再理他,反倒继续手中未完之事。
小和尚却伸手拦住了他。
顾骄正欲发火,却被和尚开口打断。
“施主可知,长生灯燃之不灭、护佑终生?”
顾骄点头。
“当然,不然燃之何用?”
小和尚又问。
“那你可知,年岁福一祉,念之一念间?这长生灯,一年只能为一人燃起。”
顾骄停顿片刻,却未停下手中动作,第十九盏灯燃起。
“那便护佑他一人足矣。”
小和尚三拦而败,便随他去也,只是反问道。
“那你自己呢?”
顾骄终于听出了话间古怪,顿觉此和尚非常人。
“你认识我?你是谁?”
小和尚却不语,在顾骄身侧的蒲团跪下,取香燃之,随即点燃了一盏长生灯,捧在手上,对顾骄说。
“施主可随我来。”
在小和尚的带领下,顾骄跟着进了长生殿的后殿。沿途和尚看见二人,皆驻足而后微微低头,行合十礼。
“你是缘慧大师?”
顾骄自己问出口都还有些不敢置信,毕竟缘慧大师光是当上方丈便已三十余载,怎会如此年轻?
缘慧笑道。
“施主可曾见过我?”
顾骄仔细回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应当都没见过和尚。
“未曾。”
缘慧却不在意,转身将手中的长生灯接着摆放在最后一盏。
“无缘则不见,不见念其间。”
顾骄被后殿这一长串的长生灯吸引了目光。
一、二、三……足足四十余盏。最关键的是,前面二十多盏居然已经灭了。
“缘慧大师这是为何人燃起的长生灯,为何灭了如此之多。”
缘起放好了长生灯,随即取来了茶水,给顾骄倒上。
“有缘人。”
“长生灯燃而不灭,那些并非灭了,而是缘者未还,还了,这烛火自然会亮起。”
顾骄来了兴趣。
“还?烛火燃尽,拿什么还?”
缘慧看着顾骄,眼中的深邃像是在透过顾骄看着别人。
“念之所何,得之其然。古往今来,祸福相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缘慧说话太过深奥,顾骄参不透其中深意,但不妨碍他今日来的目的,他开门见山。
“不知缘慧大师可有化解戾气之法?”
缘慧捻着手中珠串,闭眼平声道。
“善恶终有报,这戾气源于何?又能往何处去?”
“有为其生而断同袍情义,有为其主而灭其对立,亦有为其国而灭之敌军。”
缘慧睁开眼,他这才意识到,顾骄似乎并非指代的自己,他无奈道。
“芸芸众生皆归于世,何谓同袍?何谓对立?何谓敌军?这戾气,化之不得。”
顾骄蹙眉,这缘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也不似外祖父说的那般厉害,但他想起缘慧之前的话。
“你不是说,这长生灯念之所何,得之其然?那我以身作饵,为他点燃了长生灯,可得?”
缘慧惊于顾骄的想法,出声劝阻道。
“你可知你自身镇守边疆,要说戾气,你并不比旁人少。”
顾骄笑了。
“看来是有用的,那不枉我点了那么多盏。”
他指了指自己。
“我为守自己国土,以血换百姓安宁,我不信这些。”
顾骄又指着长生灯。
“但为了他,我信。”
缘慧不再看他,闭上眼拨动着念珠,嘴中念念有词。
“阿弥陀佛。”
沈清在殿外等了好久,烈日都已经到了头顶,顾骄才出来。
“主子去了好久。”
沈清都已经念着准备冲进去找人了。
顾骄径直走过来,握住他的手。
“怎么?等着急了?”
沈清摇头。
“只是担心主子会有危险。”
毕竟佛门重地,他也不敢直接飞到人屋顶守着,但又担心顾骄一个人,只能在外踱步。
“好,知道你想我了。”
沈清对这种歪得没边的解读没什么办法,只能红着脸应下。
二人向前殿走去,沿途比来时多了成倍的人。
许多人手中都捏着红布条,尤其是女子,三五聚在一起红着脸讨论着什么。
很是奇怪。
顾骄特意去询问门口那带他们进门的小僧。
“敢问小师傅今日普陀寺是有什么风俗吗?”
小僧奇怪地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又抬头看向他们二人。
“你们……竟不知?”
“今日可是乞巧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年纪小的小沙弥就是藏不住事,一股脑的全说了。
“我们寺被人们信奉最多的便是姻缘之事。”
据说普陀寺曾是掌管姻缘的观音菩萨到人间落脚之处,此山藏风聚气,得水为上,却无定根。因此,观音菩萨取来天上的菩提子,以净瓶之水浇之,此乃生根。后人依树为缘,建起普陀寺,树高百丈,枝繁叶茂,此乃定根。
因此,若是有心者,将写上心事的红布挂于菩提枝头,定能心想事成。而乞巧节,天上架起通天桥供牛郎织女相会,百姓认为此时是离神仙最近的日子,若是能将红布挂上,定能被菩萨看见,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所以,乞巧节来寺中挂红布之人就多了起来。
顾骄了然,他又问道。
“那你可知寺中哪有红布?”
这小沙弥也是个机灵的,他看见此二人是从后殿出来,定然与方丈相识,便有了主意。
“要说红布,处处皆有,但要论最灵,还得是方丈亲自开过光的才行。”
顾骄嘴角勾起,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拿给小沙弥。
“谢谢小师傅,这算我们二人的香火钱,你收着。”
小沙弥咧着嘴笑,行合十礼,目送二人又返回了后殿。
“阿弥陀佛,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果然,又是一个没有赶上的晚上,收拾行李真的太累了。
两小只终于要过迟来的七夕了,最开始写的时候,本来以为能赶上七夕的,没想到一直拖到了现在,但也不妨碍我大喊“顾骄、沈清,七夕快乐呀!要白头偕老呀!”
感谢大家的阅读与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长生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