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黎柏霖换了身装扮，头发也梳了上去只有些碎发掉落下来，眼镜换成了金丝眼镜。

李源对上那双带有挑衅的眼睛。

他不明白，他分明没有近视为什么成天戴着那各种各样的破眼镜，你装你妈呢，反正这次老子不会再像个傻逼似的去当舔狗。

黎柏霖冷着脸垂眸，手上的戒指不合尺寸，只能塞回进兜里。

“李源同学好像不太同意这门婚事，难道李源同学喜欢异性，是我误会了。”黎柏霖抬眼，眼神仿佛要把李源吃了，挑衅得意不断袭击着李源的大脑。

又是那个熟悉的眼神。

这是黎柏霖第一次强上他时的眼神。

令人作呕，厌恶。

“但是没关系啊，我喜欢就够了，您说是吧顾女士。”黎柏霖语调上扬，说出的话无疑像把锋利的刀，但他不在意，他只觉得有趣至极。

现场霎时寂静。

不是尴尬，也不是丢脸。黎南山和另一个年轻人正在低头看手机，显然没有在认真听黎柏霖讲话。

“对……”

顾女士刚想说些什么，李源“砰”一声拍桌子，猛然打断她：“对什么对，顾雪河，别替我做决定。”

李源这一动静终于让黎家两人抬头，但随之而来的是黎南山的冷漠。

他依旧没有发言，只是点了点桌子提醒黎柏霖。

众目睽睽之下，黎柏霖站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离开包厢时撂下一句“我开玩笑别当真”。

黎柏霖关上门后，几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顾女士笑笑准备开口暖场，李源也接着站起身。

他将白酒倒进杯里，向黎南山敬酒，酒精疯狂钻入他的体内，“对不起黎叔，冒犯了，我还有事。”

李源离开座位，慢慢走向门，他走得小心，尽量让自己走得笔直。

李源不知道自己敬个酒为什么要喝这么多，还非要挑白的，还没走出门就听见顾女士尬笑。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死要面子。”

李源关上门，里面的声音瞬间阻断。他穿过人群，最后选了厕所隔间作为他的呕吐场所，他没吃什么只能干呕，也正因如此才更加难受。

李源的胸口很闷，头很痛，他陷入了一段时间的耳鸣。

黎柏霖依旧让他毛骨悚然，但相比之前，至少不会在他面前有正常的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阻止是否有用，但至少能拖一段时间，好让他有时间接受这个有些不一样的黎柏源。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李源一直呆到没有呕吐感才起来推开门去洗手。

他用手接水泼在脸上，抬头看镜中的自己，脸仍然泛红，但好过水是凉的，让他醒了把脑子。

李源抽了两张纸擦手，重新戴上眼镜，再次看向镜子时，黎柏霖的脸出现在上面。

黎柏霖摊手假装无奈：“看开点，长辈决定的事不是我们小的能改变的。”

他说的没错，黎南山只是表面是在看手机，按他以往的脾气，不同意的第一时间就会出声，黎柏霖只是在代他做那条恶狗。

这下他真看不懂黎柏霖了。

李源在镜子里对上他的眼睛，“收起你那假装同情的眼神，心里乐开花了吧，表面假装说自己是正常人类喜欢女人实则遇到男的你也不挑。像你这样的，简直就是谁看上谁眼瞎。”

李源看向黎柏霖的手臂，和他弟弟不同，袖子将他的手臂手腕遮得严严实实。

李源的锁骨处隐隐有些发热，也许是衣服布料粗糙，磨到了。

黎柏霖推翻他将李源压在洗手台，盯着他的高领，“哦？那你是说你戴眼镜，是因为你看上了我？”黎柏霖暴力地将他的高领扯下去，直至看见锁骨。李源的脖子很细，黎柏源像是在掐着他，“跟着我纹身，就这么喜欢我？”

这是李源在高中时纹的，他偶然看到黎柏霖手臂上的纹身，跟随他纹了同样的图案。黎柏霖没有刻意隐藏，因此经常被校领导抓，但最后也被黎南山塞钱没有再计较。

李源就不同了，日复一日地开始穿半高领，身边的同学起初怀疑他和黎柏霖有点什么，加上当时他喜欢黎柏霖全校无所不知，讨论两人已经成了饭后必备。

黎柏霖扯领子的手没有故意捏住袖子，西装袖子没有很紧，手腕漏出来半截。

李源盯着黎柏霖漏出一角的纹身，似笑非笑道：“是啊，我就这么喜欢你。”他平静了许多，语气降了不少，说出的话更是令他震惊：“但也只是之前了，我现在看上了别人。”

黎柏霖没有什么反应，冷着脸摩挲着李源的头发。

“看上了我弟？你觉得我爸和顾女士能同意你们的事吗？”

李源自然不是真看上，弟弟不管是外型还是性格，都与黎柏霖天差地别，也不是他喜欢的那款。

李源的睫毛很长，瞳孔里映射出黎柏霖的模样，他靠得很近，那只手把玩着李源的头发像是在给他整理发型。

“还是那个带猫耳的，一见钟情？”

被黎柏霖这么直勾勾盯着有些不舒服，他现在已经对眼前人有些生理性不适，他强忍着：“黎柏霖，你到底想干什么？高中时我一直死缠烂打你理都不理我，我现在想有自己的生活了。”他别开黎柏霖的手不想他碰。

这对李源来说，黎柏霖出现在他面前已经足够让他恶心，“怎么，没有条狗跟在后面让您感觉到不适应了？”

李源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说话，直白且不拖泥带水。

黎柏霖低着头没有说话，大概是无言以对不知道说什么，但一定不是在反思，李源跟着这么多年，他太了解了。

默默不语是黎柏霖的回答，那李源的回答就是搬出宿舍。

李源不缺钱，只要离学校近坏境不差他都能接受，但在顾女士的强烈要求下，还是选了金鹏小区。他没有买只是租，他不想浪费资源，但过几天再去问房东，才知道有位姓李的男士给他买下了。

李源不用自己动手搬，只是负责监督运送公司，要不是闲得没事干他连监督的活都懒得包。

他不是爱八卦的人，但校园网他偶尔还是会刷刷，这几天讨论得最激烈的无非就是，校园美女和一个宅男在一起了。

李源已经看多了黎柏霖的脸，就算他有头发挡住脸，在李源眼里已经自动识别出五官，一旦配上这张脸，完全无法和宅男联想到一起。

他不明白黎柏霖乔装的意图，也不想知道，他想放弃黎柏霖。

李源没有多看几条帖子，转头开始装饰屋子，他喜欢自己布置小家，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在屋子收拾好一切后，他拿出那两张电影票。

电影票是在假期期间买的，李源简单回忆了下。大概就是他想开学后邀请黎柏霖一起看，但奈何黎柏霖看他不顺眼没成想压根不理他，最后还是一个人看。

李源看着那两张电影票，打开手机通讯录，第一个出现的就是黎柏霖，他果断往下滑，但没过一会又返回来盯着黎柏霖的名字看了看后，将前面的a删除换成了z。

没滑几下，黎柏明的名字出现，是宴会那天在黎叔后面的那个人。

李源想了下，似乎是顾女士认为和黎柏霖不行的话，换成黎柏明也不错。

想着这一点，他鬼使神差地点进和他的聊天框，刚想给黎柏明发信息，对方就心有灵犀打来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方立马开口：“李源哥，能下来一趟吗？”

李源走到阳台往下看，他住在十六楼，看下去只看到只蚂蚁，但应该就是黎柏明。

匆匆忙忙下楼后，黎柏明刚见到就热情开口：“李源哥，我爸让我给你带的礼物。”

他递上礼物袋子，里面的物品还有盒子包裹着，一看就很贵重。

黎柏明这个样子与一言不发的宴会上判若两人，但他明白，当时话少估计也是因为黎南山在场，还有黎柏霖，有两个巨头在旁边压着换谁都会这样。

“帮我谢过黎叔。”李源接过礼物，脑子转了转：“你晚上有空吗？”

“嗯，有的。”黎柏明拿出手机，将课表展示出来，“今天只是早上有一节，所以上完课就奉我爸的命令来送礼物。”黎柏明的脑子不好，又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最重要的一句话，“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李源左思右想，直接邀请还是太突然，便换了种思路说，“顾雪河女士给了我两张票，说是让我和黎柏霖去看。”李源又仔细思考了下，赶紧把话题回到正轨，“但是我不想跟他去看，和你可以吗？”

黎柏明听到后眼睛亮了亮，音调上扬，“哇真的吗？我好久没看过电影了！”

李源拿出电影票递给黎柏明，随后来到电影院。这是一家私人影院，大多只有关系者才能自由出入。

黎柏明在前台买爆米花，李源跟在后面。

空旷的影院只有几个人，他，黎柏明，还有两个前台卖爆米花的，还有远处的那对情侣。

他往远处看，和黎柏霖对上视线。

不愧是私人影院，这都能碰到。

黎柏霖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在学校时的宅男打扮。旁边的女生拉了拉黎柏霖的袖子想拍合照，黎柏霖转回头漏出微笑，是李源从没看到过的笑容。

他的胸口发闷，不知道哪儿难受，他猜测应该是早饭没吃的原因。

但他肚子没有痛，显然他的猜测不合理。

电影开始了，女生拉着黎柏霖检票，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原来黎柏霖喜欢女的。

他不是同性恋。

“李源哥，你喜欢可乐还是果汁？”见李源没什么反应，黎柏明看着远处那瓶威士忌，“还是喜欢酒？”

“李源哥。”

“李源哥？”

李源思绪被拉回来，语气温柔道：“可乐吧，你还没成年别喝酒。”李源摸了摸黎柏明的头，有些宠溺，“宴会上喝酒是因为照顾你爸的生意，和我不用。”

黎柏明握住李源的手腕，语气深沉，“李源哥，你和每个人都这样吗？”

李源愣住，他确实不自觉对黎柏明这个态度，但也可能是因为看见了黎柏霖。

他确实对黎柏霖还有点感觉，但他不会再这么傻，他可是被黎柏霖杀死的。

“没，就你，我是大人应该的。”

黎柏明有些不满，又变回原来语气，多了几分撒娇，“就小三岁，别说得好像你很大。说起来，李源哥你变了好多。”

李源拿着两杯可乐，带着黎柏明走进影厅，“有吗，我一直这样。”

他只是回归了正常生活，做回了自己。

电影无聊透顶，男女主互相暗恋，却因为误会分开最终没能在一起。要是黎柏霖看见了，肯定说两个都是傻子。李源想。

李源先送了黎柏明回家，到了楼下电梯，困意席卷而来。他按了楼层后开始摘领带，想一回到家就立刻去洗澡然后躺床上，随着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李源走出电梯。

黎柏霖坐在门口，仰着头靠在墙上，听到电梯声后微微睁眼。

李源愣住，拆领带的手悬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