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田家

今日的忠顺伯府外面可真是热闹,无论是大门、侧门还是仆役进出的角门外都有人把守,甚至连狗洞外都站了两人。一个青年人站在大门外,手中的长剑紧握着。

这青年一身灰色旧衣,身形清瘦,面庞白皙,眉眼如画,如这世间诸多饱读诗书的清贵书生一样,远远瞧着温润得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澄澈的双目映在这阳春三月里甚是好看。

只是这双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映出了重重心事。

耳畔响起来“笃笃”的马蹄声,年轻男子回过头去,长街转角处一人缓缓打马而来,一身玄色劲衣,神态悠闲得像个骑马踏青的锦绣公子,可那双眼里透出的却是如霜雪一般凛冽的寒意,让路过的人瞧了都退得远远的。

着灰衣的年轻男子迎上前去,抱剑拱手行礼,唤了声“三公子”。

穆霁跃下马来,朝田府大门瞥了一眼,问道:“那些人呢?”

男子看穆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几分,看向身后的一条小巷子,回道:“一共一十九人,被穆平打死了两个,剩下的都在这巷子里了。都是些闲散人员,平日里跟着田荣充当打手,做一些巧取豪夺、拐卖妇孺的勾当。另外已通知了京兆府的人,想来即刻就到了。”

穆霁点点头,说:“带过来吧。”

男子向身后示意了一眼,随即十几个人被带到了忠顺伯府门前,站成了一排。

这些人全都长得五大三粗,手中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穆霁抬眼扫了一眼,伸手向一个拎着两只大锤的壮汉一指,说道:“你——出来!”

那壮汉满脸横肉,双手各持一个大铁锤,两个铁锤之间的铁链横挂在两肩上。向前走了一步,大声叫骂道:“你们是什么人,把爷爷抓到这里来干什么?”

灰衣男子怔了一下,向穆霁看了一眼,只见他眉毛微动了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表情了,不禁向那个拎锤的汉子投去了一道同情的目光,随即示意几人去把守住长街两头,闲杂人等避让。

“打赢我,放你走。”穆霁开口道,语气还是淡淡的。

那拎锤的汉子打量了穆霁几眼,见他年纪轻轻又削肩细腰,一看就是没什么力气的富家公子,不禁冷哼了几声,抬手将手中的流星锤挥舞得虎虎生风。

穆霁皱眉看着,眼角眉梢的嫌恶之色溢于言表。只见那流星锤绕着壮汉甩来甩去,如同杂耍一般,微眯起的眼睛示意着心头的烦躁再也忍耐不住了,矮下身去攻他下盘。这汉子到底也是练过的,向后一跃就闪了开来,随即铁链一头的锤子直照穆霁面门挥过来。穆霁侧身避过,就在铁链带着铁锤往回急收之际,穆霁伸手抓住了那根链条。

那壮汉也没料到穆霁能赤手抓住铁链,用力往回一扯,谁知穆霁看起来瘦弱,手上力道却大的惊人,扯了两下他却纹丝不动。壮汉急了,用上全身的劲力去拉绳子,怎料穆霁却突然松开了手,那壮汉来不及反应,一个趔趄往后跌去。

穆霁趁势跃上前去,一拳打在了他面门上,壮汉闪避不及鼻子吃了一拳,瞬间鼻血直流头晕眼花。这壮汉练的功夫不打家,只练了流星锤远程攻击的窍门,近身肉搏倒像是派不上一点用场。还没来得及站稳,穆霁伸手抢过铁链,抬臂一挥,那铁链一头的铁锤狠狠击在壮汉头上,只这一下便皮开肉绽,血流满面,壮汉跌扑在地,全身抽搐着。

穆霁看了一眼,又抡起一锤照他头上砸去,这一锤下去他连抽搐也不能了。只见鲜血混着脑浆在地面蔓延开来。

穆霁没有走开,任由血液从他的鞋底流过,伸手接过灰衣男子递过来的一方净帕拭了拭手。

余下众人惊作一团,纷纷瘫软在地,有个胆小的尿都吓出来了。

忽闻长街一侧响起一阵骚乱,年轻男子看是京兆府尹带了十几个衙役过来了,便让在街口把守的人放他们过来。

京兆府尹万祥万大人跑得气喘吁吁,一看这幅场面也惊得连汗都顾不上擦了,忙欠身行礼,问道:“三公子,杨先生,这……这……这是怎的啊?”

被称作杨先生的男子拱手还礼,开口道:“辛苦万大人跟各位弟兄跑一趟,日前我家郡主被这几个小毛贼当街刺杀,为护郡主安危,不得已击毙了三人,余下众人都已捉拿在此。”说着向身后那十几个缩成一团的人一指,又向眼前的忠顺伯府大门看了一眼,接着说:“经查这些人乃是忠顺伯府大公子田荣指使,特请万大人前来将主使缉拿归案。”

“这……这……这……”万大人一听这话,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两只眼睛直瞪着,一张脸苦得能滴出水来。

“我家郡主身受重伤,如今还昏睡不醒呢,还请万大人速速将人捉拿归案吧!”

万大人揩了揩满头大汗,一瞬间脑筋能转八百个弯,这一边是权侵朝野的穆王府,一边是出了个贵妃娘娘的外戚,他一个四品官哪边都得罪不起啊,为难得说:“三公子,杨先生,这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出了这样荒唐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下官身为京兆府尹自是难辞其咎。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涉嫌的又是勋贵,两位看是否请刑部的人过来一同协查才更妥当些呢?”

“万大人!”

一直没开口的穆霁突然插了一嘴,吓得万大人一个激灵,忙俯身拱手回道:“下官在。”

穆霁伸手抬了抬万大人的手臂,说:“万大人此言不妥,让谁查,怎么查,这些是你们衙门内的事情,若京兆府查不了就奏请陛下,陛下圣明,自当会派能查清楚的人来协助你。可眼下是捉拿凶手,我想京兆府不会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处理不了吧。”顿了一顿,又缓缓说:“可如果因为万大人的原因,让行刺郡主的人逃逸了,恐怕万大人就不是一句难辞其咎能蒙混过去的了。”

万大人一听更是战战兢兢,心思百转千回间心想:这田家有贵妃娘娘,穆家也有贵妃娘娘,穆王爷的妹妹正是宫里的元贵妃,而且元贵妃的儿子还是太子,委实是不敢得罪啊!当即就拱手道:“三公子说得极是。”转身命京兆府的衙役上前去拿人。

衙役上前拍了半天门,田家不开门,穆霁眉头微皱,这姓杨的男子足尖一点,轻飘飘跃上了围墙,落在了田府院中,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穆霁缓步上前,身后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直走到田府院中才淡去,看得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忠顺伯田老爷急奔出来,边跑边喊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跑到穆霁面前,说道:“贤侄,小儿一时鲁莽犯下大错,可他当真不知伤的那人是郡主啊!更何况人不是他亲手伤的,他只是想与郡主切磋切磋,老夫已经教训过他了,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贤侄看在咱们两家先辈们的交情上放过小儿吧!”

田老爷说到最后声泪俱下,他将这起事件轻飘飘地定性为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可他忘了他面前的这个人也才十七岁,他口中的小孩子打闹差点要了人家妹妹的一条命。

穆霁面色如常,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我并不知你我两家有何交情,我只知道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抬了抬手,万大人会意,带着一干衙役冲进来,向田老爷拱了拱手说道:“有人控告贵府公子田荣涉嫌当街谋刺郡主,京兆府依法拿人,得罪了!”说罢让一干衙役进去搜拿。

很快田荣被几个衙役羁押着来到前院,他面如菜色,连声叫道:“爹,救救我!救救我!”

田夫人也冲将出来,抓着万大人连哭带嚎,田老爷急得跳脚,他儿女众多,可这田荣是他的嫡子,若有个好歹,他心里终究难过,可眼下也无计可施。

穆霁与万大人几人毫不理会田夫人的纠缠,见已拿了田荣便转身就走,忽然厅中一袭绿衫翩飞而出,一柄长剑明晃晃地向着穆霁刺来。在离得还有半丈之时,另一柄剑从旁挡出,剑并未出鞘,只轻轻格开了绿衫女子手中的剑势。

这女子青衣翻飞,一头珠翠叮当作响,两只眸子蕴满怒火向出手的灰衣男子瞪视过去,真是我见犹怜。

剑风又起,手中长剑挥起,这次是向着灰衣男子刺过来的。年轻人只微微侧身避过,左手两指挟住剑身往前一带,右手中的剑柄敲击在女子握剑的手腕上,女子吃痛松开手来。

男子左手握住绿衣女子的剑柄,毫不费力将剑夺了过来,剑势扫过,女子矮身向后一仰,正待起身,剑尖已抵到了离咽喉半寸处。身后的田夫人“哎哟”一声,晕了过去。

手中剑身一翻将这绿衣女子推倒在地,长剑没如女子身侧两块砖缝之间,剑柄兀自晃动着,从头到尾,他的剑没有出鞘过。

穆霁已跨出了田府大门,甚至都没回过头看一眼身后的这场闹剧,姓杨的男子也赶紧提步跟上。

田府的大门被关上,女子愤恨的眼神被隔绝在门内。田老爷赶紧跑上前去,扶起摔倒在地的女儿,口中说着:“啊呀,阿柔,你这又是胡闹什么,我知道你是想为你哥哥出头,可你怎么能打得过这么多人,真是胡闹!”

田老爷的嫡女田柔看着被擦伤的手掌突然推开了田老爷高声叫道:“谁要为那个草包出头!我是为了田家!你们父子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我爷爷在世时与那穆侯爷平起平坐,现下他老人家才走了几年,咱们田家就像狗一样被人赶上门欺辱!”女子的声音都因气愤带上了几分轻颤:“你们父子要是稍微成点器田家何至于此!我若是个男子自当出去闯一番事业,怎会像如今一样被困在这内院后宅里看着你们父子一个两个的去作死!若不是有姑母在,田家早都被人踏平了!!!”

田老爷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想不明白她怎能说出这番话,气的嘴边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田柔却不理会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摇着被剑柄打疼的手腕,口中喃喃说着:“姑母,姑母……”

门外穆霁看着众衙役已将田荣与那十几个汉子羁押走,回过头对身后的灰衣男子说:“阿珩,去对姓万的说一声,不必客气。”

阿珩会意,走上前对万大人拱手一礼:“主谋已缉拿归案,接下来案子如何审就辛苦万大人了,只是听闻这田少爷是个硬骨头,如果不让他吃点苦头怕是不会招呢!”

万大人瞥了一眼田荣,见他被几个衙役押着,还没怎么样呢双腿就软了,任由两个人拖着他走,也笑道:“确实是个硬骨头,杨先生说的本官记住了。”

阿珩也眼含笑意,继续说道:“如此便辛苦大人了,只是还有一事,这田公子未招供之前忠顺伯府的人怕是不好擅自走动,万一府中还有同谋趁机跑了那便不好了,最好是能派人监视住田府。”

万大人又面露难色了,抓了个田荣已经大大的得罪了田家,况且田家其他人与此事无关,毕竟是有爵位的人家,整天派人像门神一样站在人家门口算怎么回事啊!便支支吾吾的不言语了。

阿珩看万大人这副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说道:“然京兆府管辖整个京城,这京中大大小小一天有多少事情要过万大人的手,如此小事也不值当万大人与衙门的兄弟们辛苦。正好穆王府有几个闲人,万大人如不嫌弃,此事便由王府的人代劳了,万大人可莫要说我们越俎代庖才好呢!”

万大人一听这事是穆王府的人出面,人家只是给自己打个招呼,那自然没他什么事了,只要不牵涉到自己那这两家爱怎么闹怎么闹去。况且田家的人出不来,宫里的贵妃娘娘也就不知道这回事,回头赶紧把案子给刑部一推,届时即便贵妃不悦给陛下吹枕头风那也不干他京兆府什么事!当下便呵呵笑道:“这个自然,自然。”

穆霁与阿珩回到穆王府,换了身衣服又往木兰苑走去。穆平已经下去休息了,穆惜月让人搬了张软塌放在院中木兰花下,手中握着一支木兰,感受着阳春三月的好春光。

玲珑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穆郡主以前的事情,说到她在凉州的时光,骑马射箭,随着父兄上阵杀敌,还广施粥棚,安顿遭受战火袭扰的百姓。穆惜月靠在软塌上细细听着,满心向往。

“女子也可披甲上阵?”

玲珑说得眉飞色舞:“怎的不能,郡主您以前就曾跟着少将军斩敌与马下,女子打仗这在我们王府也是有先例的!贵妃娘娘昔日未进宫的时候就曾跟着老侯爷与王爷在北地抗敌,那个时候打的还是端国,这端国老是骚扰我朝边境,后来王爷带兵直入,攻进了他们的皇宫,那么大的一个国家就此灭国了!”

穆惜月疑道:“贵妃娘娘?”

“是啊,元贵妃娘娘!娘娘是王爷的妹妹,郡主您的姑姑,以前也曾在凉州,年轻的时候真是英姿飒爽,现在军营里的一些老兵还会谈及呢!”少女明亮的眸光闪了闪,似乎又黯淡了几分:“只可惜我生的晚不曾见过娘娘英姿,后来传闻陛下对娘娘一见倾心,召进宫做了娘娘,诞下的七皇子便是如今的太子殿下了!”

穆惜月点点头应了一声,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提到贵妃娘娘还心道是田家那位呢,原来这穆家也出了个贵妃娘娘,看来这天下中的奇女子都进宫当娘娘去了。

“我听闻那田家也有位贵妃娘娘?”穆惜月试探着问道。

玲珑想了一下,说:“是有,是那田老爷的姐姐,田荣的姑姑,现今宫中的裕贵妃娘娘。”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听闻这裕贵妃无所出,膝下的六皇子不是他亲生的。”

两人正唧唧哝哝说得起劲,见穆霁与阿珩进院来了。

长得好看又温温柔柔的标配男二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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