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逃跑,紧促的呼吸声。害怕,恐惧,香梅又一次从梦里惊醒。
睁眼,环顾四周,看清自己还在房间,香梅蜷缩起身子,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彷佛这样就能告诉自己不用害怕,让心绪平静下来。
就这样的保持姿势待了一会儿,香梅看外面的天气见亮,不敢耽搁太久,迅速地起床收拾好,快步走出房门,去到惠妃跟前当差。
在寝宫门口站定,低声交代好小宫女们要做的事,才暂时放松下来。一放松,香梅不禁又想起刚刚的梦,心神开始涣散。
娘娘又要传话回府里,但是自己已经好几天找不到传话的人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这样突然出现的不寻常,莫名的让自己心慌,也让自己做了几场噩梦。
得和娘娘说了,但是……
“香梅。”惠妃醒了。
香梅被惠妃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拖延,按下满心思绪,进到房内。
服侍惠妃洗漱好,等惠妃坐在镜子前,香梅上前拿起梳子为惠妃梳通发尾。
小心翼翼,生怕出错。
“前几日本宫让你传的话,府里可是有回话了?”
手中的动作停下,香梅抬眼快速瞟了一眼惠妃。
被惠妃从镜中发现,挑选首饰的动作也停下,询问道:“可是阿玛他们有说什么?”
“没有,娘娘……是,是奴婢还未曾把话传出去,传话的人,奴婢……奴婢找不到人了。。”
‘当!’玉簪重重地拍在桌上。
眼神怯怯地看着惠妃,香梅等着惠妃和往常一样朝自己发火。
“你给本宫收起这幅模样,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人呢?怎么会突然找不到了?”惠妃声音尖锐。
香梅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说:“奴婢按您的吩咐,和往常一样给他送信约见面传话,但是奴婢到了时间去了后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只好又留了信再约好下次见面,但是还是没等到人,奴婢也悄悄打听了一下,他一直在好好当差,和平时没有不一样,但就是不见了,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香梅是真的害怕了,在宫里消失一个人是不算什么,但是这个人又不是毫无背景的,怎么就会不见了?
“娘娘,不会…不会是出事了吧?”
“你给本宫安静,别给本宫自己吓自己,还没弄明白呢,就一惊一乍的。”
惠妃此时心里也不平静,但是她不能表现的很慌,而是在回想所有事情经过,回忆是不是哪里有了纰漏。
没有…没有…
惠妃一瞬间瞪大眼睛,“之前的那一家人,确定都疯的疯,死的死了?”
“是,确实是,老爷派人证实过的。”
起身,来回在房内不停踱步。
“必须想办法联系上阿玛或者哥哥,一定有哪里出岔子了,让他们最近什么都不要做。”
可能,真的有事要发生了。
不过,最近的惠妃因着大阿哥的事,很是开心了一段时间,现在才警觉,已经是晚了。
所以提着的心一直悬着,风雨欲来,难以平静。
在惠妃悬着心的这段时间,大阿哥的格格也发生了大事,让原本就烦躁的惠妃,更是心情抑郁。
在大阿哥离开不久,大阿哥府内也一切如常,男主人不在,福晋只专心看顾小格格就好,其他事务循旧例,也不费心,福晋算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但是今日醒来,格格身边的丫鬟突然急匆匆地来传话。
“娘娘,格格今日醒来一直哭闹不止,全身发热,乳母让奴婢来请您去…”
一听是格格不舒服,福晋还没听完丫鬟说的话,也不顾自己还在梳发,起身快步去格格房间。
进到房间只见乳母抱着一直哭闹的格格在哄,但是丝毫没有用,格格还在不停哭闹。
听见有人进来,回头看,见是福晋,赶紧抱着格格上前两步。
“福晋,格格昨天夜里睡下时还都好好的,可今日奴婢过来看格格,就发现格格不对劲,浑身发热,一直哭闹,喂什么都吃不进去。”
福晋听着乳母的话,伸手接过格格,去摸她的额头和脸颊,果然如乳母说的一样,顾不上追究原因,福晋只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入宫请太医,惠妃自然也就知道了此事,随即派人到大阿哥府里,和福晋一起等着太医。
太医看过后也只说格格是寒气入体,发了热症,开了药方让先服用看看。
福晋等人也只能先按太医说的做,尽心照顾格格。
但这次格格生病却十分顽固,夜里反反复复发热,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天,别说小孩子快要受不住,就连大人也快要病倒了。
好在最后格格的病症一天天减轻,福晋等人也放下了心,惠妃派的人也回宫向惠妃复命了。
“小格格今日精神头已恢复的不错,逗一逗小脸上还愿意露出笑容呢,娘娘不用太担心了。”
惠妃松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总算是有了个好消息。
“还有就是,娘娘,奴婢想办法与府里联系上了,但是老爷也什么都查不到,只让奴婢提醒您,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其他的也别多打听了,静观其变吧。”在惠妃耳边悄声说到。
还是一无所获,自己就像被人故意屏蔽所有外来的消息,只能等着对方做出什么。
惠妃忍不住按揉额头,自己只能一直煎熬着。
煎熬中,噩梦,也缠上了惠妃,夜里想睡个好觉,也成了奢望。
今晚也是,又惊醒了,睁眼看着头顶的床帐,惠妃强制自己不去想梦里和现实里乱七八糟的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这是最让自己揪心的事,因为了解不到事态情况,不明白对方所图什么,自己束手束脚的不敢去做事,这样让自己等的很是心慌。
“香梅,给本宫倒杯水过来。”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又出声道:“香梅,香梅,给本宫倒杯水。”
还是没等到任何回复,惠妃打算起身出去看看,刚坐起身,就听到了走动声。
于是停住刚坐起的身子,等着‘香梅’走进来。
床帐被撩起,来人开口低声说:“娘娘喝茶。”
四个字,让原本已经顺势抬手准备去接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虽然穿着宫女的衣服,但这不是香梅的声音。
来人见惠妃已经听出自己不是香梅,也慢慢地直起身子抬起头,看向惠妃。
“啊!”
伴随着尖叫声,惠妃伸手打翻两人中间的水杯,水被棉被吸走,浸湿了被面,杯子滚到地上。
惠妃整个人缩到床角,大喊:“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鬼,是鬼!鬼啊!”双手还在不停挥舞,不让人靠近。
看着‘发疯’的惠妃,来人不慌不忙地福身说道:“娘娘不是在叫人吗,奴婢前来服侍您啊。”
“走开,走开,不要找我,不要你服侍,香梅!香梅!”惠妃试图赶走眼前的人。
来人并未理会惠妃的驱赶,依旧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惠妃。
只在惠妃快要力竭的时候才又说到:“娘娘不用喊了,不会有人来的,今日只有奴婢前来服侍您。”
“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初的惊恐过去,惠妃的神志微微清醒,呼吸虽还未平复,但已经明白,眼前的人,就是这几日自己恐惧的原因之一。
因为,来人正是淳恪的乳母,赵嬷嬷,一个已经被定义成‘死人’的人。
“看娘娘的眼神,应该是认出奴婢了,还以为娘娘您贵人多忘事,已经不记得奴婢了呢。”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惠妃反而越发镇定了。
“果然,当时你们一家没有按计划执行的时候,本宫就心中存疑,但又因为事情真实,没有破绽,本宫才放下此事,如今你却能出现在本宫面前,呵,那想来你那一家人也都得救了。”
“只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出现在本宫面前,还这般装神弄鬼,吓唬本宫。”
看着惠妃这般毫不在乎自家人性命的姿态,赵嬷嬷只能攥紧收在衣袖中的手。
因为自己的贪心,害自家经历的痛苦无法言语,却在惠妃眼里什么都不算,这就是上位者的样子吗?
幸好,自己最后还是遇上了不一样的人,让自己不至于一无所有,还赔上性命。
“今日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娘娘既然清醒了,那就见见您真正该见的人吧。”
彻底拉开床帐,赵嬷嬷退到一边,惠妃也顺势出来,找赵嬷嬷口中的人。
环顾房间,见有一人坐在一边,随着赵嬷嬷将烛火移过去,惠妃也将人看了清楚。
“怎么是你?”惠妃有点惊讶。
“姐姐觉得为何是我?”荣妃抚平衣角,看向坐在床边的惠妃。
听到荣妃反问自己,惠妃一下子确实没想到为何会是荣妃与赵嬷嬷一起。
“姐姐愚钝,还真不知道姐妹妹今日这一出是要干什么,这赵嬷嬷,怎么会随侍在妹妹身边?”
“姐姐真不知吗?那不如姐姐先说说,为何一眼就能认出赵嬷嬷,仔细想想,姐姐也没有理由对她这么熟悉才对。”
赵嬷嬷不过是一个格格的乳母,当值时间也不算长,一个一直在永和宫的人,其他人怎会熟悉到一眼能认出人来。
惠妃静静地看着荣妃,冷笑一声,抬手将刚刚弄乱的头发挽到耳后,平静地开口:“你都能把人带来,想来自是知道了的,咱两也就不用卖关子了,这大晚上的,不用猜来猜去了。”
荣妃也露出微笑。
“不愧是能做出如此多事的人,也好,本来今日也是来找你确定一些事情的。我先说说,你听听,看我说的可对?”
“刚刚你问赵嬷嬷是为何在我身边出现,这个先不提,我们先从头说说,赵嬷嬷是如何进宫的,如何选上淳恪的乳母这一职的,还有,如何害死淳恪的。”
“妹妹这话问的,这些什么是和我相关的,干嘛会问来我这里?”
荣妃没有回答惠妃的话,只是让赵嬷嬷朝惠妃递出一样东西。
“姐姐对这东西可眼熟?该是认识的,毕竟是连赵嬷嬷都能一下认出的人。”
“这是内务府先前进的一份布料,数量极少,还因为这布料的特殊,尤其适合皮肤娇嫩的孩童使用,正好赶上淳恪格格需要,内务府就将成衣送了过去,不成想这衣服早已被有心人动过手脚,永和宫大乱,淳恪和侍奉的白苏一同丧命,连赵嬷嬷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手法只能是惠妃你能轻易做成的了。”
“啧,只因我阿玛是内务府总管?这定论未免下的过于草率了。”
荣妃点点头,继续说道:“嗯,你只是比别人容易些,其他有心人也能费心做到。”
“对了,大阿哥的小格格可还好,听说连着生了两场病了,小小人真是遭罪了。”
惠妃脸上的微笑僵住,整个人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眼瞪大,看着荣妃,起身指着她厉声道:“是你送的那件衣服,格格的病是因为你,你怎么敢。”
这下轮到荣妃笑出了声:“姐姐这么说可不对,我可不知什么衣服,也不知格格什么病,说我陷害格格,姐姐没证据也不好信口开河呀。”
见状,惠妃也冷静了下来,心里庆幸格格病情好转。
知道荣妃是摸清了自己的底,现在彼此也都露了些出来,惠妃也不再兜圈子。
看着赵嬷嬷,惠妃说道:“你还真是命大,没想到本宫竟然会因为你露出破绽。”
这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做过了。
“奴婢也庆幸,自己能逃过一劫。”
当时赵嬷嬷在内务府时,惠妃就通过自己阿玛找上了她,因为贪婪,轻易就将赵嬷嬷说动,让她为自己做事,等到赵嬷嬷到了永和宫,顺利成了淳恪的乳母,自己的计划也就开始进行了。
荣妃所说的衣服确实被自己动了手脚,不过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内务府刚到德妃处的东西就是正常衣物,是后来自己找人替换掉了,再后来发生的,就是淳恪她们出事,自己的计划完成了大半。
“我承认淳恪的事,是我做的,但是你怎会如此热心于此事?这似乎与你没有多少关系,而且前几天的事,也似乎不是你能做出的。”
平白让人消失,还让自己和阿玛一点消息都查不到,如果是荣妃做的,她根本做不到毫无马脚。
“怎么是没有关系呢?淳恪所经历的事,可是在多年前我也算是经历过的啊。”
荣妃起身,慢慢走到惠妃身边,看着惠妃,低声说道:“我的阿哥,也是同样因此离开我的,惠妃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吗?”
惠妃再次惊讶,忍不住后退一步。
“如果不是这次淳恪发生了同样的事,惠妃,我真要被一直瞒着了,一直自责,是自己当初无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惠妃,你又是怎么敢的啊。”一次次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下手,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惠妃彻底慌了,见到赵嬷嬷,承认淳恪的事,都没有让自己如此慌张,总想着仅仅是一个赵嬷嬷,自己可以处理干净,善后好此事,荣妃也不能真的对自己如何。
但是现在,荣妃所提的事,让自己措手不及,明明这十几年来风平浪静,任何人都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
“你…是如何得知的?”
看到惠妃这幅模样,荣妃哪里还能不知。
“啪!”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惠妃脸上,惠妃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那拉氏,我要恭喜你,今日你的所有算盘都会落空,你曾经的所作所为都将受到惩罚,你不是想追求那个位置吗,恭喜你,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了。”
“你是不是现在心里还心存侥幸,觉得仅凭我怎么可能将你拉下。对,凭我不够,但是,总有人可以啊,你也猜到了对不对。”
是,猜到了,就是因为猜到了,惠妃才会害怕成这样。
“不,不可能,仅凭你的两句话,谁会相信你,你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惠妃想从地上挣扎起来,抓住荣妃。
但还不等自己有所动作,门被人推开,一身明皇色的人影走了进来。
惠妃彻底瘫坐在地上,看着走进来的身影,也看着被人堵着嘴,压在外面的香梅与已经消失了几日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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