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笙从没对自己的小叔凤照这么好奇过。
她同母亲撒娇了许久,想问一点关于小叔的事情,可母亲除了一句“是我们对不起他”就不肯再吐露分毫。
她也想过让凤家的情报网去查,可想起爹娘的态度,到底还是作了罢。
除了陛下和皇后的召见,凤鸣笙在京城的日子其实过的很闲适。
每日同母亲说说话,兴致来了就听听琴,遇到了好景色就开始写信。
既是给爹爹的,也是给简词的,自然也有给李蔓的。
也收到了冀州来的信,李蔓写的不过是荟萃坊新上了哪出戏,铺子里出了什么新鲜的胭脂水粉,偶尔也写因为功课没做好,被家里关了禁闭。
简词写信很勤,但每封信上的内容都极少,不过是家里花园里海棠开了、杏花谢了、爹爹命人给她新做了件衣裳、马场里的马生了小马驹之类的小事,信里总是会附一点小物件,有开得正好的干花,也有罕见的树叶,有新做好的狼毫笔,也有名贵的宣纸,总归是和信里的内容应着景。
爹爹倒是极少写信,只给他们捎了一掊冀州的土。
她遣人查的消息也得了回复。
南疆那儿,那些南疆人赶的大日子,原来是祭神的日子。
据说,六月十八那日,整个南疆,所有的部落会一起举行盛大的祭神仪式。
仪式那日,各部落的祭司会一起祭神,向上天祈福。据说,就连南疆王也会到场。可举行仪式的地方,却不仅不是南疆王城所在,甚至不是白苗族地所在,也不是三大部落其中任何一个族地所在,而是在这三地之间,一个据说已经空了上百年的无主之地。
可六月十八,不是云沉的生辰吗?
而云沉说,正是生辰将近,才要回家,是为了这个祭神仪式吗?
凤家的人查不到云沉的踪迹,也跟丢了容先生,可容先生毕竟是去了南疆。
云沉,你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份?
凤鸣笙总是忍不住这样想,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安静的等待祭神仪式的发生,看能否从这个仪式中窥得一点端倪。
而夏晚荷那边,也有了消息。
章平说,贺阳的夏晚荷大夫,祖籍就是贺阳,只是幼时身体不好,养在了汾州邺水的表亲李丛远家里。直至熙阳七年,李家双亲过世,夏晚荷才与李丛远一起回了贺阳,并开了间医馆。
明面上看来,夏晚荷应该从未去过冀州。
然而,冀州**街确实有个百香居,他们辗转打听到,十几年,**街附近的角尾巷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名唤夏晚荷的姑娘。
据说那姑娘命很苦,十岁就没了爹娘,只与姐姐相依为命。偏生她姐姐身体也不好,一向是足不出户的,家里家外,全靠那时稚嫩的夏晚荷一人打理。
等长到十五岁了,夏晚荷攒够了钱,也不到处去打零工了,而是在家附近支了个面摊,因着口味好,生意还挺不错。
眼见着夏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可没成想,第二年的冬天,夏家就遭了强盗,被人一把火烧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章平说,他们也去查了官籍,夏晚荷生于兆丰十三年三月初九,有一个与她同日生的双胞姐姐,祖籍就是长安,其祖父原是长安城里工部的一个员外郎,主管水利的,后来因贪污筑修堤坝的脏银而流放至冀北边境,直至兆丰十七年,流放结束后,夏家在冀州安了家。
熙阳元年春,夏母病亡。熙阳二年冬,夏父也逝世。
不到十岁的夏家姐妹俩从此成了孤儿。
熙阳六年冬,夏家遭抢,并被大火付之一炬,并在烧后的灰烬里,找出了两具看不清面目的焦尸。
那之后,夏家姐妹再无踪影,人人都说,她们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可她没死,她活在了贺阳。
凤鸣笙垂眸:“她说起的那个富家公子呢?查出身份了吗?”
她说十多年前是云沉救了她,是那一次吗?是云沉伪造了她的死亡,然后让她在贺阳重生吗?
可夏晚荷不过一介孤女,为什么要伪造她的死亡呢?
“听说夏姑娘十三岁那年,身边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那少年的身份背景却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那少年长得特别好看,总是穿着一身红衣,别人都叫他‘小相公’。”
送的出血玉玛瑙,穿得起烟霞流火的少年,绝对非富即贵。冀州只有那么大,难道还会查不出身份吗?
“那少年的身份虽还没有查出,”章平看着她的神色接着道,“但**街的老人说,另有一个少年有时会陪在那个小相公身边。而那个相陪的少年,小相公唤他作阿澜,夏家姑娘有时叫他姜公子,有时喊他姜三少。”
“而这两个少年,自熙阳六年初春,就再也不曾在角尾巷或是**街出现过。”
“经过多方查证,那少年是原冀北军抚远将军姜鹤轩第三子姜澜,生于兆丰十二年五月十三,常随父亲出入冀州大将军府。而在熙阳六年夏的雁门关之战中,他以叛国罪被通缉。那之后,姜澜再无消息,军方认定,他死在了战场上。”
“叛国罪?”
凤鸣笙实在惊讶,却也很不明白。姜澜的父亲既已是抚远将军,又可常出入凤府,姜澜一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又为何要叛国?
“是。”章平点头,语气中却不知该作何种情绪,“姜澜叛国之前,因着那场战争,姜澜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全都战死了。”
凤鸣笙垂下眼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战争一向是死伤者甚多,只留下许许多多破碎的家庭。可熙阳六年的那场战争,就算是对凤府而言,改变的却也实在太多。
那一年夏,凤家幼子凤照暴毙而亡,却连葬进祖坟的资格都没有,只有一个遮遮掩掩的灵位,从此成了凤府乃至整个冀北的禁忌。
那一年秋,凤鸣笙的祖父重伤而亡。而葬礼过后,懿清公主长居长安,从此与她剩下的那个唯一的儿子两地相隔,至死不见。
那一年,凤家风雨飘摇,只一个凤衍苦苦支撑。
“那云沉呢?”
凤鸣笙抬头看向南疆的方向,出口的声音竟有些凝涩,“夏姑娘说,云沉曾在十几年前救过她。”她顿了一下,“熙阳六年,云沉去过冀州吗?”
“小姐,”
说到这个,章平实在有愧,“燕公子的踪迹,我们实在未曾查出。”
“那就再去查查,熙阳六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凤鸣笙实在不明白,夏晚荷一介孤女,云沉为什么要费心伪造她的死亡。就算她曾识得姜澜,而姜澜则犯了叛国罪,难道她也事涉叛国?可是不对,云沉怎会帮助叛国之人?
而姜澜的叛国,也有些奇怪。他的父亲与兄长都死在了与匈奴的战争里,就算他放的下这血仇,可怎会一叛国就死在了战场?
“尤其姜澜当年叛国的事情,要查清来龙去脉。”
直到章平应了下去之后,凤鸣笙还在想这些事。
云沉说,他在很多年前,就曾见过她。
可除却这次来长安,她从未出过冀北。甚至,除却五岁那年随父亲去各州军队慰问之时,她其实从未出过冀州。
云沉从前去过冀州吗?
可若是熙阳六年救了夏晚荷那一次,那时候她还未出生。
她生在隔年的五月十五,难道云沉那次在冀州呆了半年多吗?
可如果他在冀州呆了这么久,就算他再会隐藏踪迹,章平那儿也该查询得到。
不对,容先生是熙阳七年入的凤府,成了凤府的幕僚。
容先生也是南疆人,云沉是和容先生一起来的冀州吗?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凤鸣笙微皱了眉,却还是一饮而尽。
云沉,你到底是谁?
每次想这个问题,都会让她的心中涌起如今喉咙里充满的涩意。
六月十八过后,我能知道吗?
她凝眉看向南疆的方向,心里却总是不敢确定。
明天就是除夕,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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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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