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他很长时间没从遗憾和悲痛中缓过来。

原来，他真的死过一次了。

原来，她真的是卓玥。

死前的记忆全部恢复。

末世重逢，她带着惨烈的痕迹出现在他们面前，卓钰痛不欲生，而他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基地半年，她无视他，俩人每次的对话不会超过五句。

没人看过她使用异能，别人眼里她只是个普通人。可空间玉饰，丧尸病毒解毒剂，异能者境界的标准，异能检测机器，都是从她那里出来的。

她强大，冷漠，满身秘密。

分别前的告白，她没有给他答案。可他知道，再次重逢，她会给他机会。

可惜……

他揉了揉眉心，无法挽回的事不能再想。他现在该担心的是他死而复生有没有隐患，她恢复原貌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允许他们因为任何原因离别。

庄子衍冲破记忆的封印时，卓玥也睁开了眼。她目光透过墙壁，看向一墙之隔的人。

封印他的记忆，是不想他背负太多，也不想他对她的感情掺杂太多。庄子衍和卓玥在他的毕业典礼后分别，那就从那时候重新开始。

可惜，他的执念比她以为的深，又太快发现这片大陆的缘来。她想过直接抽掉他的记忆，最后也就想想而已。她觉得不重要的记忆，他已经用行动告诉她，他强烈的想要记起。所以，她没资格再替他决定，顺其自然就好。

想到这，她不再犹豫。她的身前突然出现一个黑洞，她稍微前倾一下，整个人就从房间消失。

房间突然出现一个黑洞，庄子衍身体下意识防备，看着卓玥出现，才放松戒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又被踹开，郭诺一脸兴奋道：“我感觉到空间异能的波动，有空间异能者来了吗？”

卓玥毫不犹豫的把郭诺扔进了异空间，然后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坐到庄子衍身边，笑道：“学长，我们来聊聊人生吧！”

庄子衍被她逗笑了，心情瞬间放松下来，调侃道：“要不，我先让店小二准备点茶水点心，再开始聊？”

卓玥一本正经的点头：“这个可以有！”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笑完后，卓玥示意他往床里面去一点，她躺在他肩上，先开口问道：“学长，末世之前，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庄子衍很客观说道：“你们卓家是宾城首富，你爸每个月都会来学校接你去吃喝玩乐，你小姨给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你身边的人都受过她的热情款待，你弟弟对你更是无微不至，你是一个备受宠爱又多才多艺的白富美。”

卓玥笑了笑，“我外公外婆只有我妈和小姨两个女儿，我爸是入赘，我妈生卓钰时过世了。我3岁记事时，我爸就很少回卓家，外公外婆对他也很冷淡。我爸给我们买的东西，外公外婆从来不给我们用和玩。”

“我小姨读初中时，就被送入寄宿学校。我偶然听到外公外婆聊天，说卓家以后是卓钰继承，不能让小姨跟他太亲近，会影响到他，还有不能让小姨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那时不到4岁，不太理解他们的意思，本能的知道他们不希望卓钰和他们以外的任何人太亲近。所以，我哪怕很喜欢这个弟弟，表面对他还是冷冷淡淡。”

“直到我8岁，不小心把卓钰推到了池塘里。外公公婆意识到我们姐弟感情不好对卓钰也很不利，就找我谈心了。从那以后，我和卓钰就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弟。外公外婆给我安排了很多课程，舞蹈、美术、钢琴、书法、插花……反正能提高贵女价值的课都给我安排上了。”

“我呢，是一个全能天才，学什么精什么。家里各种奖杯金牌，让外公外婆多了炫耀的资本，也多了慢慢挑选联姻对象的底气。我17岁时，外公外婆意外车祸身亡，我小姨从国外回来了。”

“我小姨她聪明、自信、温柔、知性，她身上有着女性最崇高的一切品性。她给了我和卓钰很多的爱和自由。我们相遇的时候，我是一个真正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白富美。所以，毕业典礼后，你那嫌恶的冷淡态度刺伤了我，我不想再找你解释，也放弃了和你的所有可能性。”

“当天才的那些年，我接收过很多嫉妒、不甘、怨恨的眼神，我很不喜欢。在小姨问我们想干什么时，我选择当个傻白甜。我收敛了自身的光芒，不爱动脑筋。面具戴久了，就遗失了真正的自己。末世来临之初，我保持着我的善良，天真的简直愚蠢。”

“可是，没有卫迟和卓钰护着，这种善良很快让我付出了代价。我的小姨，被我救下的同学推进了丧尸群……”

讲到这，卓玥停顿了下，一直平静的声音带上了自嘲：“我从丧尸群中捞出小姨时，她已经被咬了。她让我在她彻底丧尸化前，杀了她，我不肯。我求她，作为丧尸生存下去，我一定会找出从丧尸变成人的办法。”

“当时我很崩溃，小姨不想刺激我，她同意了。但她要我答应她，不会带着丧尸化的她。如果将来真的找到办法，再来找她。”

“我亲眼看着她，一点点变成丧尸。我没有勇气跟着她，我不想看到她去吃人。我想找到卓钰，可是，我找不到……”

卓玥没有继续说下去，笑问道：“我说了这么多，该你讲讲你自己吧！我是后来才知道，你是隐世家族的太子爷。除了名字，我对你真的算是一无所知。”

一个漂亮女人，没有异能，孤身一人，在末世生存有多艰难，庄子衍不敢想像。他抱紧她，亲了亲她额头，开始讲自己的事。

“我原姓轩辕，单名一个曜，来自大多数人不知道的隐世家族。”

“隐世家族有着很多古老的传承和绝技。在宾城有一所特殊学院，隐世家族子弟以及五大世家和一些年代久远的世家嫡长子都会在那里学习。隐世家族不入世、不涉权，地位却凌驾于五大世家之上，享受着各大世家的贡奉。”

“隐世家族的最强世家是轩辕家，相当于古王朝的皇家，庄家则相当于古王朝的帝师之家。我爸是轩辕家嫡长子，我妈是庄家的独生女。我血脉正统，才智、根骨更是万里挑一、百年难遇。”

“从我记事，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怕是其他家族的传承和宝物，只要我表现出兴趣，他们都会心甘情愿奉上。所有人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相信我会把隐世家族带入一个新的高度。”

“家族避世太久，阶级思想腐朽，又抱着过去的荣耀地位不肯放手，完全是活在梦里。他们以为，凭着四大家族和世外其他家族对我们的敬仰，只要我们有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就能一呼百应，恢复以前的帝制。”

“实际，四大家族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贡奉我们，不过是我们不入世、不涉权，不会触碰他们的利益，还能帮他们培养继承人，让中国很多古老的传承技艺不会失传。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活着的古董。但是，如果古董想入世夺权，拢乱这个世界好不容易到来的平和自由，那他们的枪口会毫不犹豫的对准我们。”

“我15岁，家族就为我行冠礼。在我行冠礼的第二天，我父母迫不及待和离了。本来私养的轩辕宸和庄子婳被带到了我面前，我多出了两个比我小两岁的异母弟弟和异父妹妹。他们俩的存在我早知道，可我需要一个借口离开家族，所以我装得无比伤心愤怒，我和父母决裂，逃离家族。”

“我对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花了三年的时间旅行、学习、适应，弄到了一个新身份，最后在宾城定居。我改成外公的姓，以外公给我取的字为名，上了大学，真正融入了现代社会。”

听到这，卓玥笑着调侃：“真正的天之骄子啊！怪不得你明明温和有礼，乐于助人，还是有种让人仰望的疏离感。”

庄子衍没有否认。最强，天才，希望，这是形容他最多的词。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必将会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他喜欢的拥有的也必将会是最好的。听多了，也就信以为真了。哪怕离开了隐世家族,他也只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东西必须是最好的。

发现卓玥那么“肤浅恶毒”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断了那份喜欢之情。他以为这份感情刚刚萌芽，断则容易。可是，那些年的念念不忘，末世初毫不犹豫的前往宾城，再见时的追悔莫及，让他明白自己早已情根深种。

所以，他明白看到卓玥那张被毁得彻底的脸时，卓钰为什么会崩溃。亲情也好，爱情也好，爱的感觉都是一样的。看到所爱之人的伤口，能感受到的疼痛不会亚于自己身体受到的伤害。再加上自己本身就自责内疚，心里的难受后悔是能让人崩溃窒息的。

以为卓玥死去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刻在自己骨子里的傲慢。他与隐世家族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他只是更清醒一点。所以，失而复得，看到卓玥还活着，他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傲慢，不顾她冷漠的态度，不放过任何机会的接近她。

突然卓玥坐直身体，一脸正色的看着他：“学长，你误会我的事，我原谅你了。你曾经的告白，我现在回答你，我也喜欢你，我愿意与你同行。”

庄子衍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紧紧搂住她，不让她看到他发红的眼睛。声音有点沙哑道：“我知道，如果我……”不死，我们应该早就在一起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他欠了她几百年的时间，这份亏欠和遗憾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卓玥回抱住他，闭上眼睛，什么都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