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如哼着小曲往自己院里走,尚未走到地方,远远就见一棵桃树后藏着个人。那身影鬼鬼祟祟,不时往她这边张望。
顾君如吓了一跳,慌忙也寻了棵树躲起来,只露出半张脸,掐着嗓子问道:“谁在那边?”
“娘子,是我。”简短的四个字,已经足够顾君如认出对方的身份。
“青霜啊,你吓我一跳。”顾君如拍着胸口道。
“娘子说去喂狗,这么久都不回来,奴婢怕您叫那狗咬着,这才出来寻一寻。”青霜阴阳怪气的打趣道。
“是吗哈哈……”顾君如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因为要给周羡渊喂饭所以才耽误的功夫,只得含含糊糊解释道:“没事,我喂的是一条小奶狗,不咬人。”
说着说着,这脑海里便浮现起周羡渊凶巴巴的模样,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还别说,喂他吃东西的感觉,还真跟喂一条小狗差不多。
“您还有心情笑啊?”青霜下一句话说的,顾君如果真彻底笑不出来了:“适才您离开没多久,大公子便来了。”
“他是不是还在呢?”顾君如一脸震惊。
“那倒是没有,不过他可是等了好一会,见您还不回来,只好叫墨生推着走了。”
“糟糕,我走了这么久,他定然要起疑了。”顾君如懊恼的锤头。
见她这般焦虑,青霜也不忍心再苛责,忙安抚道:“起疑心倒也不至于。适才大公子来的时候,奴婢便藏了起来。绯檀同他说娘子头疾又犯了,去偏院找辛大夫行针,故而才耽搁了这么久。”
顾君如被周家救起之后,发了好一阵高烧。从此便落了个爱头疼的毛病。前世的时候,她隔三差五就要去找辛大夫行针,重生之后这几日虽还未曾犯过病,却并不代表这头疾已经痊愈了。
不得不说,绯檀替她找的这个借口实在高明。辛大夫为人疏冷怪癖,最不喜与人交谈。前世她身为主母,他都敢当着她的面吹胡子瞪眼睛。眼下即便是周羡鱼派人去询问,恐怕也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人,做得好。”顾君如心情美极,拍着青霜的肩膀夸赞。
适才碰面的地方本来就距离君如小院极近,眼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很快便进了院。
青霜转身关门落锁,顾君如信步进了主屋,便见绯檀坐在灯下绣一条手帕,床上被褥已经铺好,盆里洗脸水也已经打满了。
见顾君如进门,绯檀贤惠的上前帮她宽衣,而后伺候梳洗。
周府虽家大业大,养的下人却很少。顾君如这院常驻的婢子只有青霜和绯檀两个,余下若有用人的地方,临时可以从外院调配。
不过对于顾君如来说,有她们两个就足够了。如周夫人院里那般养着一群婆子,镇日里叽叽咯咯跟一群老母鸡似的,当真是吵闹的很。
梳洗过后,顾君如歪歪斜斜靠在隐囊上看话本。绯檀出去了一会,手里端着一只白玉小盏进门。尚未走到近前,顾君如便闻到一股子甜腻腻的香味。连忙扔掉书本坐起,笑眯眯的问:“这是什么呀?”
绯檀道:“桃花蜜。”不肖说,肯定是周羡鱼刚才送过来的。
顾君如接过那小盏,只见洁白光泽的玉盏里,橙黄色液体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用木勺小小挖出一点放入口中,顷刻间满口留香,盈盈充斥着桃花的气息。
“好吃。”顾君如眯着眼睛,一脸的惬意。
待顾君如吃完一盏桃花蜜,绯檀便取来茶水供她漱口。边做事边道:“大公子说,此物损齿,一次不可吃太多。眼下他只送来一壶,说是娘子若还想吃,可再去他那里取。”
“够了够了,一壶就足够了。”眼下正是敏感时期,顾君如自然不会傻到为了点吃的就去撞枪口。
初春过后,天气越发温暖。周家有良田千倾,对外都租给了县里的佃户们。眼见着春耕临近,周夫人整日忙着春种事宜,故而无暇来管顾君如。
而自上次来寻顾君如扑了个空,周羡鱼也着实消失了一阵子。他不来登门打扰,顾君如自然乐的清静。白日里就与两个婢子关在院中玩耍,晚上趁着无人,偶尔也会出去溜达溜达。
她本打算再去看一看周羡渊,岂知春考临近,学子们忙的头不沾枕,顾君如几次扑空,险些叫那些学子撞见,只得作罢。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这一日顾君如正闲的发慌,就见青霜风风火火从门外回来:“娘子娘子,这下可好玩了。”
青霜一阵风似的冲到顾君如面前。
这几日天气越发热起来,顾君如便换了一件紫纱滚边长衫,头顶坠着仙螺髻,发髻顶端簪着流苏步摇,眉心嵌着芙蕖金钿。她五官本就生的精致,做如此打扮,说是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只可惜仙子本人毫无所觉,烈日当空无所事事,正蹲在地上挖蚂蚁洞玩。听闻青霜报喜讯,也只是蔫蔫的回了一句:“眼下还不到五月,报喜恐怕还有些为之过早。”
“啊?”青霜神情有一瞬间空白,抬头望了一眼日头,还以为自家娘子是被晒晕了。继续说道:“说来也不算是什么喜事……钱少回来了。”
顾君如扔掉手中棍子,立刻站起:“好事好事。他不是腿断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眼下这才四十来天,怎么就回来了呢?
“听说是因为春考临近,钱家怕他耽误学业,所以才提前将人送了回来。”当初请先生开私塾的时候,周夫人便允诺,若有人能连续三年考试拿到三甲,便写信往京城推荐。
钱家虽有钱,但在本地至多算个乡绅。眼下既然有机会进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故而,这便命人将养伤养到一半的儿子送了回来。
“只是他这腿还没好,后山那几头猪可怎么办?”想起那日自己对钱少下的惩罚令,顾君如颇觉棘手。
提及此事,青霜忍不住捂着嘴乐:“奴婢听说,那钱家往回送人的时候,一并送了两个粗使的下人。说是专程留在府里替钱少喂猪的。”
顾君如当日惩罚钱少,也是为了给周羡渊出口恶气。没想到钱家如此大的手笔,竟直接派了两个粗使下人来。如此倒也不错,有人专门伺候那些猪,赵生也不好有事无事就将周羡渊往后山赶了。
顾君如心情好极,拍拍手上的尘土,笑呵呵同青霜道:“走,咱们前院看看热闹去。”
说着话还没等走,便见院门口又走进来两个女子。为首女子穿着一身青蓝布衣,头顶梳着丫髻,正是婢女绯檀。
在其身侧跟着的女子则穿着一身鹅黄袄裙,梳着圆髻,耳朵上坠着一对丁香。这女子眼角一颗泪痣十分夺目,远远的,顾君如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说起来,她与丹朱上辈子主仆相伴了五年,若论日子,定然要比青霜和绯檀更久一些。可偏偏顾君如不怎么喜欢这个丹朱,或许也是因为她欺骗过自己的缘故。
“丹朱姐姐,你怎么来了?”青霜恭敬的上前行礼。
丹朱身为周夫人最得力的侍婢,身份自然比青霜要高上一些。见她行礼,微微点头示意,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对着顾君如曲身:“丹朱见过娘子。”
“可是阿姑那里有什么吩咐?”
顾君如嘴上询问着,心里却也想到了。每年春耕的时候,也是学子们该交束脩的时候。
果然,只听丹朱说道:“眼下又到了一年一度收束脩的时候,不少学子的家人都陆陆续续开始往咱家赶。老夫人这几日忙着跟佃户们讨论春耕事宜,无暇顾忌府里的事,便叫奴婢知会娘子一声,今年的招待须得由您出面了。”
顾君如闻言便有些意外,挑眉问道:“往年不是由兄长出面的么?”以前的事她自然不知,只是前世打她入府之后,每年招待学子家长的事都是由周羡鱼出面。成亲之前她不方便出面,成亲之后周羡鱼舍不得让她到人前露面,故而一来二去,这件事便托庇开了。
眼下这么突然将事情交给她,顾君如便觉得有些怪异。自打重生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按照前世那般过程走下去的准备,为何如今到了关键事上,偏偏又与前世不同了呢?
丹朱不知她心中疑惑,兀自说道:“自流县回来之后,大公子便染了风寒。眼下症状越发严重,故而也就无暇顾忌学堂那边了。”
听闻丹朱这么一说,顾君如心中便有些许不自在。往常她与周羡鱼亲近时,几乎隔三差五就去他院里玩耍。而经历过前世那些事之后,顾君如受了打击,连带对周家母子都心生芥蒂。这一个多月她白天不敢出院,多少也有些害怕撞见周羡鱼。
可她竟然不知,周羡鱼病了。难怪上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自己。
顾君如苦恼的揉了揉额头,忍不住叹息一声。
丹朱还以为她在为接待的事情发愁,好意安慰道:“适才奴婢来时,老夫人也派人去学堂那边同赵公子打过招呼,安排住宿等事宜便由奴婢协助娘子。您也无须担忧,万事都有章程,只需按照往年那样办,决计出不了什么纰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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