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姝想开口问原由,忍了下来。
进门时,她被门边的几抹光晃地被迫闭上了眼。
贺兰阿依笑道:“给二位提个醒,待会进去,眼睛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进府后,可真是叫她与梁谓开了眼。
入目便是一座镶满各色各样宝石的山,极为晃眼。
连廊凳用的木料上都涂了碎钻红漆。
梁谓坐在廊凳上,抚摸着凳上的碎钻,“哇!阿依,你府上怎么这么多稀罕的宝石啊,也太好看了。”
贺兰阿依淡淡弯唇,“我祖上两代都是宝石商人,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我们家就入朝为官了。这些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
沈禾姝开口问,“阿依小姐,你方才在门口说胡境最近不太平,指的是?”
贺兰阿依愣了下,随即扯出一抹笑,“这件事还是进了房间再说。”
行至后院时,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朝她们三人跑了过来。
先是扑到梁谓身上,之后,她死死扣住贺兰阿依的肩头。
喊道:“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你怎么那么冷血无情,他还那么小你便将他送走!我就算是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贺兰阿依蹙眉,对着迟来的侍女道:“你们是怎么看管姨娘的?她如此疯癫,若是伤着了该如何?快将她带下去。”
她向沈禾姝梁谓行礼道:“让二位见笑了,这是府上的姨娘,一直患有疯病。不说她了,先去房间。”
刚一关房门,贺兰阿依就给梁谓跪了下来,“望梁神医救救家父!”
梁谓圆溜溜的杏眸中,满是震惊。急忙说:“你快快起来,我们坐下说。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三人坐在华丽的桌上,面前摆着精美的珍馐。
贺兰阿依率先开口。
“梁神医的名号我早便听闻。几年前我母亲名下铺中有名商户去了一趟大雍,回来时,身患多年的顽疾也好了,我便问他,就知晓你的名字了。”
梁谓面色一沉,“原来那名胡商是你的人,还真是巧,我对他印象颇深。看来你今日是故意在街上与我相遇?”
贺兰阿依摆手道:“不是这样的,我今日只是出门转转。瞧着你不像是胡人,就与你多说了几句,这才知道你是梁神医。”
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只有请你来府上做客是我设计的,余下的,真的是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沈禾姝敲着桌子,勾起唇道:“你方才说救你父亲是何意?令尊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有适才阿依小姐答应我的说胡境出了什么事。”
贺兰阿依盯着梁谓,道:“好,我都说。但前提是,梁神医要答应救我父亲。”
梁谓眸中露出寒光,“我可以答应你救你父亲,不过日后你贺兰小姐的名头,我在胡境能任我所用。”
沈禾姝猛地转头,看向梁谓,没料道她会说出这番话。
梁谓拿起宝石杯子,喝了口葡萄酒,“你先说你父亲生了什么病?”
贺兰阿依紧紧攥着衣裙,咬牙道:“说是最近不太平,其实自从司延庭来了胡境,胡境就没有过太平日子。”
“我父亲的病也与司延庭有关,十年前他来了胡境,靠着卖一种名叫散忆丸的药为生。”
“百姓们不信,纷纷买着尝试。本以为就是骗人钱财的,没成想,他们竟真都失忆了。”
“当时,这药引起胡境大乱。许多当官的都不敢出头,只有我父亲,他领着百姓们前去讨要解药。在场面混乱时,也被人喂下了散忆丸。”
“我父亲回来后,第二日……就记不得我了。从那之后我就男扮女装,替父亲守护好胡境百姓。”
“十年前也是胡境百年一遇的旱灾,是司延庭向单于提出了建护城河。之后,他便成了单于身边的红人,青云直上。”
闻言,沈禾姝与梁谓相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梁谓淡淡道:“你父亲的病,我会想办法治好的。不瞒你说,我如今就是在制散忆丸的解药,只是还没有做成功。”
贺兰阿依弯起眉眼,激动道:“不管能不能做出来,只要有梁神医这句话,我这不安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沈禾姝摩挲着杯上的宝石,似笑非笑地问:“贺兰小姐,明日司延庭会在府上办诗会,不知你可有请柬?”
“司延庭每年都会办诗会,胡境的各个世家都会收到请柬。贺兰府自然也是有的。”
话罢,贺兰阿依起身去塌边。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木匣。
她将木匣放到沈禾姝面前,“这里面装着今年送来的请柬,二位若是想要,便拿走吧。”
沈禾姝提了提眉,道:“为何给了我们,而你,又为何不去?”
贺兰阿依露出贝齿,脸上浮现出两个酒窝,“我本是想去的,可我觉着二位比阿依更需要,便让给你们。”
沈禾姝偏头,拼命地给一旁热使眼色,“既然贺兰小姐想去,那我们便一起去如何?我与阿谓做你身边的侍女。”
梁谓也点点头,“对,阿依,不若我们明日一同去吧。若只是我们两个,做了什么不和规矩的事,怕是会是会抹黑府上的名号。”
贺兰阿依面上仍留有笑意,“既然梁神医都这么说了,阿依明日便一起去,只是要委屈二位了。今夜你们便住在我府上如何?”
梁谓起身,微微弯起嘴角,“不了,明日我与阿媛二人早些来就是了。”
离开贺兰府时,日头早已藏在山下,还残留着一丝橘红色。
经过小摊时,店家们正在忙碌地收拾铺子,时不时与一旁人说说笑笑。
沈禾姝皱眉,故意走得快些。
府门一关,她终于说出了憋了一路的话。
责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贺兰小姐寻医心切?那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让我还误会你。”
梁谓露出讨好的笑,“我这不是想着少一人知道,这出戏就更好演么。不想这件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诗会。”
“这次,你这出戏演的可真好。”语毕,沈禾姝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屋走去。
梁谓赶忙追了上去,“阿媛,你就原谅我嘛,好歹最后我们也不是拿到了请帖,不是吗?”
沈禾姝没有停下步伐,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
“我没有怪你,何谈原谅?你说的对,我们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诗会。也不早了,明日还得早些起,早点睡吧。”
梁谓跑到沈禾姝面前,轻捏着眼前人的小臂,“阿媛,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你知道了会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沈禾姝低喃道。
她继而抬眸,语气斥责,“我不允许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害怕你有性命之忧。若是没了命,这仇该当如何报?”
梁谓知道沈禾姝是担忧自己,眼中噙着笑,嘴角扬起。
“你别担心了,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命悬一线的境地的,毕竟我还要和你一起游遍大雍!”
“我早就打听了,这个贺兰阿依一心只想让自己父亲恢复记忆,这些年官场中也没混出一番成绩,手中可用之人并不多,所以我才从她入手。”
沈禾姝怔愣住,半晌后才道:“没想到,这次来胡境,你当真是准备颇多。”
梁谓与沈禾姝并排站着,一同往房中走去。
一阵清风吹来,院内只剩屁股没红的枫树叶,簌簌作响。
抚平了树下两人不安的心。
用完膳,沈禾姝躺在榻上,梁谓紧跟其后,也上了榻。
闭着眼的沈禾姝忽地来了一句,“今日贺兰阿依能瞧出我们二人并非胡人,明日定不能再如今日化胡妆,得要大变样了。”
梁谓侧着身子,撑着自己的下巴,“变样的事都听你的,我又不会。不过你还记得我们在贺兰府遇到的那个女子吗?”
沈禾姝偏头,不解道:“定是记得的,说她作甚?”
梁谓道:“这贺兰阿依说那名女子疯癫,可我摸了摸那个女子的脉象,她什么病都没有,还有那个女子说的儿子又是谁?”
沈禾姝翻身,对上梁谓又圆又大的眸子,“看来这贺兰府内还有谜团,只是,倘若对我们报仇没影响,我们也管不上人家的家事。”
梁谓掏出一张小纸条,杏眼中溢满同情,“哝,这是那女子偷偷塞给我的。”
沈禾姝看完后,纸角处皱巴巴的。
梁谓愤恨道:“这个贺兰阿依还真是手段毒辣,对自己的弟弟也能下的了狠手。这个女子还真是命苦,如花一般的年纪,却嫁给了不惑之年的贺兰樾。”
沈禾姝抿了抿唇,道:“你若是不想那女子受苦,就要等到我们搬倒司延庭才能帮她。”
卯时一刻,沈禾姝便将梁谓摇醒。
她勾唇道:“我给你做了张胡人面皮,你快些起来试试。”
一听到人|皮二字,梁谓沉沉的眼皮,猛地抬起。
她万分吃惊道:“人|皮!还是你做的?阿媛,你何时学来的?”
沈禾姝将梁谓拽下榻,将她摁在妆奁前,“没那么夸张,是人|皮面具,更方便我们今日入司府。”
她将化了一晚的人|皮对着梁谓的脸放上去。
确定好完全契合后,将瓷碗中的白色粉末兑水搅拌成糊状,抹在面具与梁谓脸相交的地方。
梁谓照着铜镜,震惊道:“这还是我吗?这根外面胡人简直一模一样,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沈禾姝用同样的步骤给自己也带上了人|皮,“这是我从一个姑娘手里学来的,学了不到几天吧,成效还算不错。”
检查过面具无误后,她道:“走吧,去贺兰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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