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碰到了手掌心,沈仞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将手收回,他嫌弃似的将指头搓了搓,转身向冷宫屋内走去,他身后很快响起了跟随而来的哒哒脚步声。
屋里没有油灯,幸好沈仞对这屋内的构造熟悉无比,摸黑走着也还算顺畅,他大致循着记忆摸索了一圈,没找到水,也没有吃的。
他走到哪,身后的小尾巴就跟到哪,现在的苏和玉就像块滚刀肉,讲又讲不通,骂还骂不跑,沈仞现在已经无可奈何到开始逐渐习惯了。
遇事不决睡大觉,又饿又渴又困的沈仞决定鸠占鹊巢,把所有困难都留到明天再解决。
冷宫里的被褥又脏又旧,不知道填充的是什么杂物,反正肯定不是棉花了,破被子左凹下去一块,右凸起一截,盖在身上扎人得很,沈仞觉得这破被稍微揪两把,就要濒临破碎到彻底解体了。
他毫无负罪感的踢鞋上床,就这么独占了苏和玉的窝,苏和玉顶着微微泛红的脸颊,在床榻边上前前后后的兜了两圈,最后找了个靠近沈仞的好位置趴下了。
屋里黑漆漆的,现在已经到了半夜,地面上又潮又冷,寒气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一刻钟后,床上扔下来了一坨被子。
苏和玉将脑袋从搭着的胳膊上抬起来,他睁着黑沉沉的眼睛,侧头向床榻上看去,只瞧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苏和玉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咽了两下口水,双手稳当的撑在脚踏上,随后将下巴轻轻的搁在了床沿,继续肆无忌惮的观察沈仞的背影。
沈仞侧着身体呼吸的时候,肩膀会微微的上下起伏,连带搭在胳膊上的碎发也跟着缓缓的上动一下,下动一下。
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没过几息,破破烂烂的枕头就劈头盖脸的砸在了苏和玉的脑袋上,沈仞的声音里带着薄怒,他愤愤斥责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苏和玉像被打的地鼠一样,脑袋被砸的向下缩了一下。
四周安静下来,他试探的顶了顶头上压着的枕头,悄咪咪在床边上露出了两只眼睛,鬼祟偷窥沈仞的动向,发现他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背对他侧躺的动作。
苏和玉摸了摸鼻子,将枕头给摆回了沈仞的脑袋边上,然后他乖乖的将地上的被子团了团,趴在破被子窝里睡下了。
沈仞的这一觉睡得不大好,梦境现实,前世今生来回交织,他心里惦记着一定得早起的事,结果梦里一个劲的梦到自己迟到,又是被太子扣工资,又是被太子责骂的,搞得他这一觉睡得真是心力交瘁。
当天边第一抹光亮照射进屋子里时,沈仞十分突兀的睁开了眼。
生物钟将他早早唤醒,但沈仞并不清楚现在具体几点,甚至他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哪里,满脑子都是去太子那边上班的事。
沈仞急吼吼的掀开被子,在朦胧的晨光中伸脚往床下一踩。
“嗷!”
沈仞就跟踩到了电闸似的,迅速一缩脚,他看向床下那个被他踩到的,只会盲目跟在他屁股后面乱转的小尾巴陷入了沉思。
“喂。”
苏和玉听到沈仞喊他,蠢兮兮的仰头看着床上盘腿坐着的人。
“你让一下,我要走了。”
苏和玉在被子卷上拱了两下,给沈仞留出一道床边缝隙,沈仞将鞋穿好,抬脚就向屋外走去。
他将屋门推开,闻着外面清新的,带着晨起湿气的空气味道,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沈仞回头看向大敞的屋内,苏和玉像只幼鸟一样抻着脖子,在被子窝里探头探脑,一脸盼望着他这个鸟妈妈打猎归来的模样。
沈仞无奈的摇了摇头,扬声道:“别乱跑了,有人会来给你送饭。”
苏和玉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扁了扁嘴巴。
“听懂了没有?”
苏和玉将脑袋上下用力一点,沈仞满意的抬脚离开了。
沈仞这回出去的一路都十分顺利,小墩子在值房外见到沈仞的时候,犹如见到再生父母,恨不得当场要给沈仞磕一个。
“沈侍读啊,你可千万别再乱跑了,昨夜吓得我一整夜都没敢睡,再有什么信儿,小的替你送就行,你别再亲身涉险了...”
小墩子跟着沈仞进了值房内,沈仞将身上的太监服脱下,小墩子赶忙将衣服收好,沈仞披上了自己的文人青衫,就这么摇身一变,又从经验丰富的小太监变成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沈仞很快走到桌案边,抬笔写下了一张纸条,手法熟练的卷着塞进了小墩子的手里。
小墩子业务熟练,十分上道,眼睛几乎眯成了两条细缝,抢答道:“还是给那位春花姑娘?”
“对。”沈仞将自己收拾妥当,方才捏着桌上的糕点放到嘴里,又和着凉茶几口咽下。
他补充道:“再给冷宫带些吃的去,太医也继续请,我看他还有点发热,冷宫的被褥不大好,也送些新的去吧。”
小墩子连连应下,只要沈仞不亲身涉险,在掉脑袋的边缘来回试探,就算再有八百件事,他也能帮忙办妥当了。
上班时间到,沈仞立马赶往了太子东宫,小墩子也没耽搁,揣着纸条就直往浣衣局而去。
春花的上班时间早到了,她苦闷的搓洗着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双手在水里泡的发皱泛白,直磨得手指头阵阵刺痛,她又开始琢磨到底还有没有能够平安脱身的小妙招。
“春花姑娘——春花姑娘在吗?”门口有太监轻声唤着,春花一眼就认出了她的救命稻草,是昨天那个替沈仞递信给她的小墩子。
春花连忙跳起,将湿漉漉的双手在衣服上抹抹干净,然后偷摸避开领班,迎上了一脸殷勤的小墩子。
俩人跑去僻静处交接了纸条,春花展开一看,上面只简单写了六个字。
「假成婚,能脱身」
春花美滋滋的收下纸条,这下悬着的心才终于算是落在了实处,她想都没想,十分干脆的回道:“麻烦公公带句话,就和沈侍读说,我愿意的。”
春花急得不行,又忙着补充道:“成婚这事越快越好。”
小墩子点头表示记下了,春花就高高兴兴的跑回去洗衣服去了,得了好消息,她这下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要说东宫,小墩子当然进不去,沈仞进去伴读,怎么也要大半天才能出来,于是小墩子决定,顺带手将其他事也给办了。
小墩子跑了一趟又一趟,好吃好喝的都给冷宫备上,被褥枕头也置办好了,这才抽空看向蹲在门口台阶上的苏和玉。
昨日苏和玉突然说了句人话,小墩子还是挺吃惊的,这宫里谁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就没人听苏和玉开口说过半个字。
毕竟没什么人教,大家都觉着他是不会说话的,也自然不识字,不过小墩子昨日那么一听,发现传言也不全对。
他半是好奇,半是无聊的绕到苏和玉跟前,居高临下的瞧着他,将手头的拂尘一甩,“你不是会说话吗?再说一句?我这忙前忙后的,你连句谢谢都不讲?”
苏和玉没有给他半个眼神,默默转了个方向,继续蹲着去了。
小墩子还叭叭的问个没完,“你是怎么学的字,冷宫里又没有书本,这么多年没人教你,我都不认字,你能认得?”
苏和玉嫌他烦得很,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站起身就要往屋里走。
小墩子这人的性格多少沾了点欠,苏和玉越烦他,越不吭声,越要躲着他,他就越想凑到苏和玉的身边。
他非要琢磨出到底苏和玉是有哪里吸引了沈仞,能叫太子跟前的沈侍读在心里总惦记着。
“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你只跟沈侍读讲话吗?可他要娶妻了,以后会很忙,没有空跟你聊天,你就别等着了,跟我凑合聊聊呗。”
小墩子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苏和玉的痛处,叫他活生生刹住了脚步。
“你说谁要娶妻?”
小墩子乐了,“你这不说得很顺溜嘛,做什么天天装哑巴。”
苏和玉的声音恍惚透着股威严的气度,他睥睨道:“回我的话,沈仞要娶谁?”
小墩子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皇室血脉的压制,他一下立正,态度跟着端正起来,“就是一个小宫女,叫春花,沈侍读看上她了,今早递去的条子。”
苏和玉伸手扯小墩子的脖颈,小墩子又被像个小鸡仔一样揪了起来,他脚尖踩地,双脚踢蹬,手上使劲去拍苏和玉泛起青筋的手背,气的直喘粗气。
“有话!就不能!好好讲!吗!”
苏和玉在他怀里没搜着纸条,这才阴沉问道:“条子呢?”
小墩子龇牙一笑,“春花姑娘拿去了。”他又悄默声的哼哼道:“同样的把戏,我能上两次当?”
苏和玉松开小墩子的前襟,双手交叉在胸前,面色不虞的问,“上面写什么了?”
“我哪里知道!”小墩子没好气的提醒道:“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不识字。”
苏和玉又用三白眼阴森森的瞅着小墩子,“那个女人回什么了?”
“什么什么那个女人,那可是沈侍读未来夫人,没礼数!”小墩子将腰一叉,觉得拿捏住了苏和玉的软肋,“你问我就讲,凭什么,我才不说...”
苏和玉胳膊一伸,就掐着小墩子的后脖颈,摁到了自己面前,“你着实说,我自然有报偿,你不是缺银子缺得很吗?”
小墩子打了一个激灵,再对上苏和玉的双眼,原来话语里的调笑意味已经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太缺银子了,不管苏和玉说得是真是假,只要有拿银子的机会,他什么都肯做。
“春花姑娘着我给沈侍读回的话是,她愿意,成婚这事,办的越快越好。”
小剧场:
沈仞:我有好主意!顾成均缺个老婆,你觉得ok的话,我就替你搭个线,怎么样?[撒花]
春花:求求了,赶紧点吧,别管什么大腿了,随便给我抱一个就行,速速帮我办好![狗头叼玫瑰]
小墩子:[撒花]沈侍读跟春花姑娘要成婚了!
苏和玉:[爆哭]我不要[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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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成婚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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