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光未亮,宋清知便已醒来。
一想到今日要去外祖母家,太阳穴便隐隐作痛。
前世此时,她满心欢喜,起得比这更早,细心收拾妥当,便跟着母亲一同前往温府帮忙准备除夕家宴。舅舅温石久一家也会前来,名为团聚,实则……
想起那对“卧龙凤雏”般的表兄妹,宋清知便觉一阵烦闷。
表哥温子墨,性情莽撞粗疏,最瞧不上她这般文静少言的,每每见面,总要寻机捉弄讥讽几句,见她始终如木头般无趣,才肯作罢。
而表妹温子欣,则比她哥哥更令人厌烦三分。惯会做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心思却九曲十八弯,自己闯了祸,总能想方设法栽赃到旁人头上。
思绪不由飘回儿时在姑苏的光景。
那时舅舅一家来姑苏做生意,想到姐夫宋修是当地知府,便写信给母亲温梨初,明里暗里希望宋修能多多“帮扶”。父亲为官清廉,母亲亦深知夫君秉性,便婉言回绝了。
自此,舅舅一家便记恨上了宋家。
可笑的是,他们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做足了姿态,亲自登门道歉,言辞恳切,自称思虑不周。父亲见其似有悔过之心,终究顾念亲情,留他们用了晚宴。
便是那场晚宴,出了事。
开宴前,她正在后园池边投喂锦鲤,青黛在一旁笑着提醒:“姑娘仔细些,池边石滑。晚宴快开了,咱们去前厅吧。”
她刚笑着应下,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
循声望去,竟有人落水!
宋清知心头一紧,忙让青黛去取长竹竿来,自己则伏在池边,对着水中慌乱扑腾的人影高喊:“别慌!抓住竿子,我拉你上来!”
那水中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攥住竹竿。宋清知用尽力气将她拖到池边,这才看清,落水者竟是表妹温子欣!
温子欣咳出几口水,便开始放声大哭,宋清知正要俯身安慰,身后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父亲、母亲与舅舅一家闻讯赶来。
温石久见爱女浑身湿透、狼狈哭泣的模样,脸色骤变,竟不由分说,一把将蹲在一旁的宋清知狠狠推开,自己抢上前抱住女儿,连声追问:“欣儿!怎么回事?是谁!是谁要害我女儿?!”
他怀里的温子欣,瑟瑟发抖地攥着父亲的衣袖,怯生生地抬眸,飞快地瞥了宋清知一眼,旋即垂下眼帘,抽噎着道:“是……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滑倒的……爹爹莫要怪宋姐姐……都怪女儿自己不当心……”说罢,又将脸埋进去,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温石久如何听不出女儿的“言外之意”?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子般剐过宋清知的脸。
宋清知心中一凉,急忙辩解:“舅舅,不是我!是我见表妹落水,用竹竿将她拉上来的!”
温石久却根本不信,他一把抱起温子欣,对着面色凝重的宋修冷声道:“宋知府!既然你如此瞧不上我们这等商贾人家,直说便是!何必假意留饭,背地里却纵容女儿行此恶毒之事,羞辱我等!”
语罢,竟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经过宋清知身边时,温子墨更是故意用肩膀重重撞了她一下,撞得她踉跄后退。
“知知!”温梨初连忙扶住女儿。
宋清知顾不得疼痛,上前抓住父亲的手,眼眶瞬间红了:“爹爹,知知没有推她!我真的没有!我是想救她!”
青黛也慌忙跪了下来,声音发颤:“老爷明鉴!是小姐让奴婢去喊人来帮忙的!真的不是小姐推的表小姐啊!”
宋修看着女儿委屈含泪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与复杂。他缓缓俯身,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失望:“爹爹知道,爹爹的知知,是什么样的人。”
他轻叹一声,“爹不怪你。只怪爹自己……看错了人,总以为这世上之人,皆能知错改过。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宋清知用力摇了摇头。
温梨初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与宋修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皆充满了同样的凝重与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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