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对陈太太的心思感到不可思议,双眉微微拧起,又听秦桉对她道,“你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好,就是脾气差了点,如果你能收敛收敛下脾气,我倒是可以喜欢你。”
这话让顾娇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自大的人她见多了,但像他这么自大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请问,你的喜欢是很了不起的东西吗?能升华我的人生吗?”
“还有,叫我收敛脾气的意思是,让我委屈自己,让你开心吗?”
“……”
“秦桉,你是不是这有问题?”
顾娇说着冲他指了指头上的脑袋瓜。
“秦桉,你听清楚了,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我都不会求着你娶我。我也绝不会嫁给你。你要是有臆想症,你就早点去医院,小心脑子进的水多了,120来了都抬不动你。”
顾娇不留余地怼完就要离去,反正已经探出口风了,也没必要和这样自大的人浪费时间。
但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从迟钝中反应过来的人拦住。
“顾小姐,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每次与你诚心求和,但你总三番两次讽刺我,真当我没脾气的?”
秦桉一秒变脸。
虽然他嘴角还扬着笑意,但身侧紧握的拳头已然拆穿他的伪善。
“请问,你说的脾气是想要打我的意思么?”
顾娇一点也不带怕的。
他要是敢打她,正好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家看清楚他的嘴脸,顺便打破陈太太想和她家联姻的念想。
但秦桉毕竟是男子,要是真给她来一拳,她也不好受的。
她更怕秦桉这人不讲武德,直接打她脸。
在和他推搡之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泳池。
落水的瞬间,她脑子还在想着一会儿怎么告状。
就说秦桉爱而不得推她落水好了,爸爸肯定不会原谅他的。
陈太太也休想再和她家有后续了。
顾娇想了很多,唯独不曾想到落水后的她,会遇到突发事件——腿抽筋!
这下好了,真要溺水了!
她感觉自己身体下沉的同时耳朵里的空气被排出,咕咚咕咚的水流涌入,灌满了她的整个鼻腔,胸腔。
眼前的光明被吞噬,呼吸被迫停止。
痛苦的每一秒,仿佛都在无限延长。
这种窒息感,她太熟悉了。
因为上一世的她,用这种方式自杀过。
只是陈醍出现,救了她。
她清楚记得那年那月,很冷的季节,很冷的城市,她爸爸在M国遭遇车祸后离奇失踪。
两周后,在M国的好朋友给她发来一张照片,说在纽约见过她爸爸。
当时思念过度的她,冲动前往纽约。
谁知,她和‘好朋友’碰面的第二天,就遭到了对方的囚禁。
手机,电脑,所有和通讯有关的设备全被没收。
而她也被关进了地下室。
原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地想要钱,却不曾想是听命于人。
偶然的一个晚上,她听见看守她的人在电话里和人争吵,激动之下,那人喊了一声属于顾姗的英文名。
她才恍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作案。
爸爸失踪后,他留在顾氏的股份落到她手里,但因经验不足,她又将代理权委托给了最信任的顾姗。
只要她和爸爸一样离奇失踪,顾姗就能名正言顺地上位。
她真不敢相信最亲的姑姑会这样对她,可事实就是如此。
为了更好地看住她,看守她的人每天给她注□□神类药物。
这导致她整天拖着一副软趴趴的身体,死不了,也逃不走。
地下室里暗无天日的生活,几乎是在活活等死。
一个月后顾姗下达了要将她转移的命令,她不知道顾姗要把她偷渡到哪个国家杀人灭口。
离开的前一天,看守的人因醉酒忘记给她注射药物,她稍稍有了些力气,可是大门都是指纹密码锁,出不去,她只能偷了对方的手机报警。
可还没按下通话,看守她的人突然醒了。
结果她当然是遭到了一顿毒打。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和陈醍的手机关联了定位。
陈醍之前专门给她设置的。
只要手机开机成功,陈醍如果想找到她,就能找的到。
可是在她来M国之前,她和陈醍吵架了,还是吵的很凶的那种。
她不确定陈醍会不会来救自己,但她还是让看守她的人把她的手机拿出去卖了换钱。
对方见钱眼开,当晚就换了一千美刀回来。
手机肯定开机了,就不知手机店老板什么时候会刷机。
但总归留给陈醍来救她的时间只有这么一晚。
等到天亮,她就会被转移。
她赌了一个晚上,也苦苦等了一个晚上。
天亮的时候,看守她的人出去买物资,她在角落里留下了遗书。
在地下室里被关押了一个月,对于死亡,她竟没了恐惧。
她所恐惧的是生不如死。
如果要将她转移到东南亚被人噶腰子,或者成为男人的玩物……那么她宁愿先自杀。
她坚信自己身处黑暗,可遗书总有见光的一天。
藏好遗书后,她跳进了地下室泳池。
虽是一心寻死,可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还是让她感到了害怕。
就在鼻腔涌入大量水花的那一刻,一束光突然降临在她眼前。
即使她眼睛酸痛地睁不开眼,可就是知道,希望来了。
身姿矫健的他,如天使般,在死神降临前将她先拉回人间。
就像此刻。
顾娇以为自己死定了,陷入昏迷前还在想会不会再有重生机会。
忽然,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将她从水里捞起。
紧接着她被平放在地上,胸腔遭到规律按压。
对方一边按,一边呼唤。
那声音急切,洪亮,又微微沙哑,和上一世救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咳嗽了一声,猛地吐出一口水。
意识逐渐清醒。
透过睫毛上的层层水雾,她看清了跪在她身旁的陈醍。
水珠在他发稍上闪烁,笼罩在他身上的灯光围成一个光圈。
这一刻,她真觉得他是来救自己的天使。
她撑起身子,搂住了他脖子。
她激动地大哭,或许是想到上一世,陈醍将她从别墅里的泳池解救出来后,就遭到了对方的报复。
激烈的枪战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陈醍躲在角落里死死地抱着她。
那一刻,她挺后悔的,她不想拉陈醍陪葬。
好在警察赶来了,但不幸的,警察来之前,陈醍还是中了一枪。
那一枪是为她中的,顾娇记忆深刻。
她忽然想看看陈醍背上的枪伤,却见周围围满了宾客。
意识才猛地从上一世的回忆里抽离。
陈醍被她双手挂脖,肢体略显僵硬。
顾娇感受到了。
也再一次意识到,重生的只有她一个人。
他并没有过往彼此之间亲密的记忆。
挺好的,他们这一世也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感情纠葛了。
理智回笼,她正要放开他,颈间却忽然感受到一滴温热。
不,两滴。
接着,还有第三滴……
温热的触感,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娇伸手摸了摸,但她全身都是湿的。
向晚火急火燎地拿着浴袍跑过来,“先披上这个再去屋里换衣服吧。”
她被向晚搀扶着起身,回头的时候,却见陈醍那轮廓分明的下巴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
灯光的折射下,还泛起光芒。
可是,水珠为什么是温热的?
顾娇再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回避了她的视线。
可她分明还是看见他的眼睛红了。
她片刻失神,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向晚扶进了房间。
她洗了个温水澡,出来的时候,去楼下端姜汤的向晚还没回来。
床上已经放了一套干净礼服,内搭一条黑色丝绒裙。
是她喜欢的款式。
她和向晚的身材差不多,就是她的胸围稍大了些。
好在丝绒裙有弹性,可即便如此,她也感觉到胸前有点紧。
她拉着背后的拉链,老半天都没拉到顶。
突然门口‘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原以为是下楼去取姜汤回来的向晚,她头也没回,就喊了声,‘进来’!
顾娇背着身子,继续扯了几下,没成功,最终选择了放弃。
“可以帮我拉一下吗?”
“……”
几秒沉默后,她听见稍重的脚步声朝她靠近。没注意那么多,她直接将长发撩向一边,方便身后人帮她。
长发下,是大片洁白如玉的肌肤。
纤细的后颈,微微垂着,露出优美弧线。
漂亮的肩胛骨,搭配着流畅的背部线条,无一不在展示女性的美。
拉链到顶的时候,偏小的礼服更是每一寸都贴合着她,越发凸显她的婀娜身姿。
顾娇不知此刻的自己在异性眼里有多迷人,她呼了一口气,两手捧着胸前山峰,甚是苦恼,“你说胸部能抽脂么?”
她们练舞的都喜欢平胸。
只有更轻盈的身体,才能跳出更优美的舞姿。
她牢骚了几秒,发现身后没人回答她。
安静的氛围让她察觉不对劲,她猛地回过头。
只见陈醍逆着光站在一旁,光晕恰巧打在他微红的耳尖上,垂在身侧的大手微微弯曲,仿佛带着无处安放的局促。
虽然他表情很平静,可飘忽不定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顾娇看出他的不自然。
不是就给她拉个拉链么,至于害羞成这样?
上一世的他,可是能一手一只握着她的山峰说出——‘不大不小,一手刚好’的人啊。
她在他手里经历人事,可现在的他,却是在情事上一纸空白。
如此反差,她忍不住想起前世的小黄段。
不过才几个画面,她思绪就飘了。
待意识到不对,脑子里已全是污料。
她不再看向陈醍,目光瞥向别处,可瞥来瞥去,陈醍那张充满性张力的脸依然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诶,她和陈醍就不能有单独相处的空间,这总是会给她无限遐想。
两人一时间沉默着都没说话,气氛在暧昧和尴尬间来回跳跃,直到向晚端着生姜汤进来。
向晚诧异弟弟在这里,顺口问了句,陈醍这才想起,他是来给顾娇送碘伏棉签的。
但他好像多此一举了。
因为向晚房间里存放的医药用品很齐全。
他捏了捏口袋里的碘伏棉签,始终没递出来。
这时,管家上来通知晚宴准备好了,问他们什么时候下楼用餐。
顾娇喝空了生姜汤,喉咙一热,回了几分魂,就要下楼。
她准备开始战斗了。
陈醍却突然拉住她,“先擦药。”
他指了指她手腕上几处被泳池刮伤的地方。
顾娇这才注意到,手腕上确实有几道血痕。
可相比于溺水,这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她刚想说没事,陈醍已经掏出碘伏棉签。
看着给她擦碘伏的陈醍,顾娇感到有些奇怪。
这一世,他们的关系,可不是能彼此关心的关系。
“小醍比我这个医生还要细心呢。”向晚在一旁说笑,顾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偷瞄了陈醍一眼,正好对上陈醍深邃的眼眸,这使得她心脏莫名‘砰砰’直跳。
又怕想起前世的小黄段,她很快移开目光,下了楼。
哪知刚到宴会厅,就在楼梯口处遇上‘罪魁祸首’秦桉。
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姑姑,顾姗。
“娇娇,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顾姗看见她,一脸关心地问。
顾娇不知这关心的成分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陈太太会买西郊那块荒地的附加条件,是要自己嫁给秦桉?
还是顾姗早就同陈太太串通好,只为了得到爸爸手里那百分之五的股份?
一想到她的背叛,顾娇的心情和上一世一样沉重。
“娇娇,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顾姗拉过她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她看向秦桉,声线清晰道,“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脑子突然清醒了。”
“这还要多亏秦总送我一张去鬼门关的体验卡。”
大庭广众之下,她说出这话,秦桉急了,“顾小姐,我可没推你,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我有说你推了我吗?你可别不打自招啊。”
“……”
“不过既然你招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你以要买我家西郊那块地名义威胁我嫁给你,我不同意,说了你两句,你就恼羞成怒推我下水……监控可不会说谎,要不要调出监控,让大家看看你是哪只手推的我?”
顾娇幽幽地看着他,脸上情绪没表现出分毫,声音却扩大了几个分贝。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底下宾客就一阵唏嘘。
能来陈家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顾娇这么两句话,算是让秦桉在这个圈子里颜面扫地了。
“娇娇,给秦总一点面子。”
顾姗在一旁做和事佬。
顾娇却冷冷地嗤笑道,“他都让我难过了,我凭什么让他好过?”
“还有姑姑,你为什么总是为他说话?”
“……”
顾娇目光在她身上注视了一会儿,总归没在大众面前戳穿她的心思。
只是对方的猪队友秦桉不服气。
“顾姨早在心里就把我当成了她的侄女婿!”
就这么一句话,直接将顾姗置于尴尬境地。
“娇娇,我只是觉得秦总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是他条件不错,还是你们私下另有其他交易?”
顾娇稍显厉声打断她。
顾姗微张着嘴,神色僵住了几秒,又听顾娇怒喝,“我要是不同意嫁给他,你们是不是打算强买强卖,把我发配给这个人品超级无敌差的男人!”
“强买强卖又如何……”
秦桉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扭着脖子回她。
只是话音还未落下,突然一击狠厉的巴掌朝他飞来。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厅里还未回荡结束,紧接着女人干练的声音响起——
“和顾小姐道歉。”
秦桉脑瓜子一阵嗡嗡响。
他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身穿黑色西装的女人。
“姨母,我……”
“道歉!”
虽是简短的两字,却透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人,此时如同打架打输了的小狗。
他恨恨看着顾娇的同时,也连带看了眼不远处的陈醍。
然后才垂下头,道,“对不起。”
“你这轻声细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溺水的人是你,不是我。”
顾娇得理不饶人。
秦桉只能拔高声音,再次道歉,“对!不!起!”
“受!不!住!”
“你!”
陈太太打掉了秦桉指着顾娇的手,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后,才转身冲顾娇赔笑。
“顾小姐,我家秦桉冒犯你的地方,我代他再次和你道歉。”
“你别和他计较,他是因为太喜欢你,可惜不会表达,情急之下才会用错方式伤害到你。”
陈太太在大众面前说话滴水不漏,顾娇也不好再起冲突。
“不管秦桉有意无意,我今天只要您一句话,您要买我家西郊那块地,有附加条件么?比如联姻?”
陈太太脸上表情微变,顾娇还没研究明白,就听她说道,“联姻虽然可以资源共享,降低商业合作风险,但是你们年轻人都崇尚婚姻自由。”
“我理解的,我又不是老古董。”
“就是顾小姐,能不能看在我家秦桉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再给他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妈妈去世的早,他一直跟着我长大,未来我手上很多业务都要交到他手里,但古话说先成家后立业,如今他也到了结婚的年纪,我这个当姨母的想厚着脸皮帮他求个机会。”
陈太太说话很擅长四两拔千金。
她刚刚打秦桉那一巴掌是为了让顾娇消气,可她现在这话分明在告诉大家,秦桉是陈家未来加班人。
这又帮秦桉找回了脸面。
顾娇自愧活了两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看戏的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人家一个大老总都放下姿态如此求她了,如果她不答应,是不是就不近人情了?
但是,不近人情又怎么了?
牺牲自我,快乐他人么?
她才不干!
“我不能答应你。”顾娇开门见山地拒绝。
陈太太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
她似笑非笑问道,“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顾娇朝身旁站着的陈醍望了两眼,直言不讳,“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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