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番的使臣在皇都里费尽心机一通打听,知道这位新王朝的皇帝暂时放下了攻打大番的意向后,长舒一口气。
然后让带来的舞女一定要在宫宴上使出浑身解数,让大炻的王室和群臣满意他们臣服的态度。
“这次你的表现至关重要啊,瑶姬。”
大炻如今国力强盛,他又听说这位新帝年轻且野心勃勃,且骁勇善战。
要是真打起来,他们大番可真没多少力气应付。
是以,在接待大番使臣的宫宴上,群臣发现,以前的使臣带来的舞女,可跳得从未如此地卖力。
身材曼妙的舞女先是两只手腕各系上一条丝带。
丝带随着舞女两条细而长的藕臂变着动作而也转动着,煞是好看。
而后舞女解开系在手腕上的两条丝带,通通系在腰上。然后用腰肢带动丝带转起来,十分考验功力。在大炻百官鼓掌的间隙,舞女一手拿起腰上的一边丝带,微微欠身做了个谢礼。
“好!好!”
大炻官员们赞不绝口。
这还没完,舞女把腰上的丝带解开,复又系在两脚脚腕上。用脚腕的力量带动丝带起舞,而没有一次被丝带绊倒过,这更加考验功力了。
最后,她解开脚腕上的丝带,系在旁边使臣送来的一把蒲葵扇上。然后举着扇子,扇子带着飘动的丝带,舞到了最上座的炻帝炻后面前。
尧焻冷漠地看着舞女,直到对方越来越靠近自己。
于是他露出了一副提防刺客的戒备表情,仿佛下一秒能和掏出刀子的刺客拼个你死我活。
而舞女却没有如尧焻所想那样,掏出一把刀子刺进炻帝肚子里。
她漂亮地转了个弯儿,舞到了大炻皇后的面前。
大番使臣打听消息的能力可不赖,要攻打大番的是大炻的皇帝,而把攻打大番这件事生生按下来的,是大炻的皇后。
那舞女要效忠和献媚的对象,自然是大炻的皇后了。
音乐声停下的时候,舞女恰到好处地倒在范饰月的怀里。
范饰月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问道:“你唤作何名?”
“皇后,唤奴为瑶姬便行。”
舞女腰肢儿软软的,说话也软软的,听得人耳朵直发麻。
尧焻在一旁看得目眦欲裂。
他从未见范饰月脸上露出这么开心的表情。
他送给范饰月封地、军队、美衣珠宝,范饰月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而这个小小的舞女却能让范饰月露出如此欣赏之色。
范饰月接下来的话更让尧焻目瞪口呆。
“瑶姬,你在皇都可有住处?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住在常怡苑里。不然你跟使臣那群男人住在一块,也多有不便的地方。”
瑶姬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子。
对方享受着尊贵的身份却异常体贴下人。
于是心中顿生亲切之感,都忘记了要做一副魅惑的表情,而是猛猛点头道:“瑶姬愿意!瑶姬愿意!”
范饰月也点点头,就跟身后的小貂小惠商议着,怎样打扫出一间能让瑶姬入住的屋子来。
全然不顾旁边的尧焻脸拉得老长。
……
第二天,尧焻在后殿商议完政事,就说要去御花园走走。
虽然理由是夏季天闷,但实际上是想拐到离常怡苑不远的地方,看看那大番舞女有没有识趣搬走。
都在这皇宫住了一晚了,这体验足够那舞女吹嘘一辈子了,也该走了。
谁知没走多远,便看见湖水中的第五个亭子里有两个女子。
一看便知是瑶姬和范皇后。
那范皇后正坐在亭中央,一脸享受地看着瑶姬在自己面前起舞。
湖心美人,此景独为自己所有。
而瑶姬也不同于昨日需要负担着取悦群臣的任务起舞,此刻是真心地想献舞给范皇后看,便跳得更轻松、更自如了。
生义河看了两眼,便对面前的炻帝进言道:“陛下,听说狐狸精不但会吸男人的精气,还会吸女人的精气啊!它们修炼百年成精,对人类献媚然后勾走人家的魂儿,可是不分性别地去勾的。”
生义河是最会拱火的,这张火上浇油的嘴巴的厉害,今日在一旁的大番使臣也领略到了。
眼见着大炻皇帝的脸越来越乌云密布,大番使臣便斗胆进言道:“陛下要是不介意,臣这边也有会跳舞的妙龄男郎,可供陛下……”
还没等大番使臣说完,尧焻便大怒道:“滚,朕没有这样的嗜好!”
大番使臣听了,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此刻被偷偷派出去探听消息的袁常侍也回来了。
“陛下,”袁常侍回道,“那大番舞女明日就会离开皇宫。”
尧焻露出欣喜的表情:“如此甚好。”
这样,便有机会好好修复和范饰月的感情了。
关于为什么没把查庄王一家的事情提前告诉她,关于故意冷落了她但其实知道她绝无复辟大羡之意,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和范饰月好好解释的地方。
总之,希望范饰月能理解自己一两分吧。
袁常侍纠结了一番,终于说出了下句:“那舞女明日要出宫,是因为范皇后要带她去大梁看火树花焰了。”
尧焻转头看向袁常侍,眼神里仿佛有一千颗钉子,亟待射出。
最终没有说出口那句,“袁常侍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只说一半了,命是不是也只想要一半了”。
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一句:“那就随她吧。”
……
范微卿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想着范恭叮嘱她的话。
“此次庄王一家倒台,你因为没有过门,所以免去一难,但不代表你就没事了。你姐姐找到机会去大梁一趟,你跟着去避避风头,万事切记小心点,别像以前那样糊涂了。”
话是也没错。
姐姐确也是好心,找了个避风头的机会给自己。
可是和姐姐同乘一辆马车的这个女子是谁啊!
那女子打扮妖艳,却时不时露出天真稚嫩之色,一会好奇地看看自己,一会对姐姐嘘寒问暖,好像把姐姐当成一个三岁小孩似的。
到底在装什么啊!
范微卿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区区一个卑贱的舞女,也配和她们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她们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啊!
而且范微卿可是皇都第一淑女,美貌名扬好几座都城,是不少世家少年心中爱慕的对象。
从小她也格外爱惜和格外看重自己的外貌,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优势,她必须好好加以利用。
而她端庄外表下透露着的诱惑的气质,也是她引以为傲的女人味,这是她嫡姐都没有的。
反观对面这舞女,居然就这样把自己的女人味大咧咧地呈现在自己的外表上,一点都不懂得含蓄之美,成何体统。
不愧是西域的女子,跟她们中原的美完全不搭嘎。
这种人,估计也不懂美。
于是范微卿一路都赌着气,甚至忘了自己要跟嫡姐道歉和道谢了。
连看火树花焰的时候,都是一脸恹恹的样子,尤其是这还是她期盼好久要看的东西。
范饰月倒也没搭理范微卿这些小情绪。
自己这庶妹从小喜欢一个人在心里自导自演一些属于她的戏份,所以她见她神情异样,也不去干扰。
可别坏了妹妹这表演幽怨的兴致。
范棘和范贡熙,则每日按时过来给她汇报在大梁的一切重要事务。
两个人办事都很妥帖,范饰月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一日,范棘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范饰月惊异道:“长兄,我都以为你变得稳重了,怎么又变样了?”
范棘顾不得去听自家妹妹话里的嘲讽,忙道:“陛下,领着二十万大兵,去攻打大番了!”
啪嗒。
范饰月旁边的瑶姬听到消息,立马吓得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范饰月担忧地看了一眼瑶姬,又回头去看范棘,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范棘答道:“听说就是……就是皇后您出发那日的事情。”
算算日子,范饰月一行人晃晃悠悠了两个月,才到了南边的大梁。
而尧焻在她们出发当天就整装出行去征伐大番,现在应该早就到了大番边境,打了起来。
尧焻是早有准备的。
在自己得意忘形之际,他目送着活在幻想拥有权力的美梦里的自己离去,然后不动声色地起兵征战。
贯彻他想扩张国土的一贯主张。
是啊,她们范家是会玩弄权术,是会掌控人心。
可是这种下九流的谋略,在真正的兵权面前,什么都不是。
前些日子,崔韬找人还给了自己那七千精兵的兵符。
文王三万精兵都造不了反,自己这七千精兵又能闹腾出什么水花?
兵权,才是至关重要的。
“我即刻启程,要回皇都一趟。”
范饰月立刻做了决定。
“啊……”
范棘又是一脸懵神的模样。
这嫡妹小时候看着比自己还呆呆傻傻,怎么长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
每一个决定自己都不咋看得懂,有时候自己还要跟范贡熙讨论半天,嫡妹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范饰月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只是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瑶姬,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务必要照顾好她。”
“欸。”范棘只得先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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