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恩情

丫头一家本是外县人,今年刚刚搬来平遥县。家里除了父母和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妹,名叫小丫头,过了年刚刚八岁。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赵阿瞒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他们家的事。

听说,他们家之所以从外面搬过来,就是为了躲债。为此,已经辗转流落了好几个地方。丫头的爹好赌,连带着哥哥也不学无术,都已经十八/九了,还是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至于他们的爹,更是一个天大的祸害。从来到平遥县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混迹于县里的大小赌场,赌输了就回家喝酒,喝醉了就打人。赵阿瞒经常在夜里听见女人的哭声以及男人发酒疯砸东西打人的声音。

丫头的母亲多病,常年卧病在床,妹妹又小,一家人的生计全落在丫头独立支撑的馄炖摊子上。如今又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不能出门做生意,以后的日子肯定捉襟见肘。

摸着兜里买药后仅剩下的几枚钱币,赵阿瞒咬了咬牙,还是拿出了一半分给丫头,道:“姐姐,劳烦你经常过来照顾奶奶,这几枚钱虽然不多,但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我给妹妹买点吃的了。”

低头看着赵阿瞒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丫头笑着道:“谢谢你的好意,姐姐有钱。这些钱你还是留着给奶奶买药吧。”

“可是姐姐不能出去卖馄炖,又要怎么赚钱?”赵阿瞒道。

摸了摸戴在头上的珠花,回想起王琪俊美的脸和温柔的声音,丫头双颊一红:“姐姐今天碰到了一位贵人,他说要请我吃馄炖,给了我足足三两银子呢!你就放心吧。”

见丫头提起那位贵人时明显闪耀的双眼,仿佛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赵阿瞒心中没由来的一涩,本能的起了提防心。

“那位贵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赵阿瞒下意识的问。

想起王琪,丫头又是一阵娇羞,她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娇笑了两声,才道:“是位公子,长得很英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男子。”

“漂亮的男子?”看着丫头无比陶醉的眼神,赵阿瞒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王琪那张精致的脸。不得不说,王家的那位大少爷长得确实很好看,就连那么漂亮的丫头姐姐在他面前都有些逊色。可惜……

想着自己居然觉得王琪那个讨厌的王家人好看,赵阿瞒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怒气。他这小半辈子都在受那些有钱人及其手下走狗的气,最讨厌的就是他们那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小人嘴脸。在他和奶奶饥寒交迫,贫病交加的时候,那些人却过着朱门酒肉臭的生活。对贫苦的人非但不会伸出援助之手,反而落井下石,百般欺凌,当真是可恨至极!

想到这里,赵阿瞒怒火更胜,他不耐的把杂七杂八的想法从头脑中挥散,严肃的劝道:“丫头姐姐,听前面街上的李大妈说,漂亮男人都不是好人,只会骗女人的心。你千万小心,不要被坏男人骗了。”

丫头被他这话给逗乐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屋里忽然传来了几声咳嗽,一开始还极力压抑着,可惜越咳越厉害,最后竟然咳到有些干呕了。

两人顿时也没了说闲话的心思。

顾不得脸上的伤,赵阿瞒急着进去看看马婆子的情况,丫头也跟了进来。好不容易等着马婆子安静下来,赵阿瞒这才去烧水煎药。

帮着他把药煎上,看着黑漆漆的药盅上冒出青烟,丫头这才担心的道:“马奶奶也病了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一直都不见好?我看还是请郎中来看看吧。”

赵阿瞒心里也清楚丫头说的有道理,可眼下他们连饭都吃不起了,又怎么可能有银子请郎中呢?

太熟悉赵阿瞒脸上的那种表情,那是缺钱时的无奈和悲苦。丫头不由暗骂自己不长心眼,哪不不开提哪壶。

望着已经被炉火熏的漆黑的陶罐,丫头纠结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家有二两银子过年就够了,剩下一两银子应该够给马奶奶请郎中了。”

知道丫头诚心想要帮忙,虽然心里万分的感激,但赵阿瞒实在不想麻烦这个同他一样可怜的姑娘,连忙推辞道:“这怎么能行,丫头姐姐,你挣钱也不容易,再说你家里也有病人。你放心,奶奶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可是马奶奶的病实在不能耽搁了。”丫头道:“这样吧,我去济世医馆看看,那里的刘先生不光医术好,心也善。上一次去那里给我阿娘看病,我们只能付诊金,实在拿不出药钱。刘先生问明情况之后,不但直接让我把药拿走了,还多给了好几天的量。马奶奶的身体要紧,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去医馆求求刘先生,只要付了诊金,其他的事都好开口,实在不行,药钱也可以先赊着,以后慢慢还。”

丫头说完就站了起来。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见丫头这么热心的为奶奶奔波,赵阿瞒十分感动。他从小就过的艰辛,切身的体会过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再说,周围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若是遇到难处,别人肯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没谁能怨的了谁。丫头在自己也很困难的情况下,还愿意伸出援助之手,这颗善良的心当真是难得可贵。

赵阿蛮连忙跟着站起来,仰头道:“丫头姐姐,等我长大了,有了出息,一定会报答你今日的恩情的。”

“好呀,那我就等着了。”摸了摸赵阿瞒的脸,丫头也没把这话当真,笑着道:“你先看着药吧,我回家拿银子,然后去医馆看看。”

丫头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赵阿瞒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下决心,“丫头姐姐,我一定会努力,将来一定不让你吃苦受累。”

“阿瞒……”此时,一直躺在床上昏睡的马婆子忽然动了一下,喃喃的叫了几声。

听见她的声音,赵阿瞒连忙奔到床前,抓住马婆子瘦骨嶙峋的手,道:“奶奶?”

马婆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了好大一会才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她看着赵阿蛮,浑浊的老眼瞬间透出了一丝的清明,仿佛看到了一生的慰藉,“阿瞒……”

看着马婆子已经病得失去人气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去,赵阿蛮心中一酸,强忍着奔出眼眶的泪,轻声安慰道:“奶奶,药已经煎好了,你吃了药就没事了。”

“没有用的,别浪费那个钱了。”马婆子十分虚弱,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闭上眼睛,喃喃的道:“阿瞒呀,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奶奶别这么说。”听了这仿佛告别的话,赵阿蛮心中害怕。他连忙端了碗水凑到马婆子嘴边,慌乱的道:“丫头姐姐答应我了,会请县里最厉害的郎中过来给你看病,你的病马上就会好的。”

嘴上露出一抹苦笑,马婆子想说什么,可惜实在没有力气,不一会便又陷入了沉重的昏迷当中。

看着她蜡黄的脸和了无生气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铺天盖地的恐惧忽然砸了下来,瞬间笼罩了赵阿蛮的整颗心。他甚至不敢想,万一马婆子就这样去了会怎么样。

颤抖着抓住马婆子冰凉的手,不断往上面哈气,试图给那只手添一点热气。可惜那只手依然是僵硬冰凉的,赵阿蛮也不知道凉的是马婆子的手还是自己的心。他只觉得,头上的天似乎已经塌下了一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没事的,再过一会,丫头姐姐就把郎中请来了,奶奶的病很快就会好的。”赵阿蛮六神无主,有心想出去看看郎中来了没有,又不敢离开马婆子半步,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马婆子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窗外,寒风萧瑟,吹的破败的窗棂“呼呼”作响。

丫头慌慌张张的回到了家,便想着赶快拿了银子去医馆。生怕晚了一会,她便会后悔刚刚的决定。

可惜,她却没能帮助赵阿瞒请郎中。

年幼的妹妹不懂事又急于显摆,趁着姐姐不在家时把藏钱的位置透露给了哥哥。丫头还没有来及到家,银子便被哥哥拿走了。

幸好丫头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银子放在一起。脱下脚上的鞋,从里面拿出仅剩的一两银子,丫头看着虚弱的母亲和饥饿的妹妹,心里犯了难。若将这一两银子拿出去,就等于断了家里的粮,娘和妹妹就得挨饿。可是已经答应了赵阿瞒,又不好失言。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医馆求求刘先生,看看能不能欠着诊金和药钱,先给马奶奶看病。可是她已经为了母亲腆着脸求了别人很多次了,本身就欠了人家很多银子,如今又怎么好意思为别人的事上门?就算刘先生大度,愿意上门为马奶奶看病,万一明日母亲的病又发作了,她又要怎么向别人开口呢?

想到这里,丫头不由暗自后悔。恼怒刚刚自己一时冲动,居然自不量力的许诺赵阿瞒会帮忙,结果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纠结了好大一会儿,丫头还是选择保全自己家了,可是她却不好意思向赵阿瞒说明情况。

当然,这一切赵阿瞒都不知道。当济世医馆的杏林提着药箱过来的时候,赵阿瞒提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到肚子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来不及细问,忙把杏林让进了屋。看着杏林给马婆子诊了脉,并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杏林记着王琪的嘱咐,也没多说什么。给马婆子看了病,又处理好赵阿瞒身上的伤,留下了药和一些吃的,便离开了。而赵阿蛮也理所当然的把一切恩情都记在了丫头身上。

误会总是很美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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