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觉得她当时就那么轻易信了沈夫人的话，真的是太傻了，差点误会沈岚真的定亲了。她不知道沈夫人口中那个子虚乌有的女子是谁，也不在乎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人，只要沈岚对自己的心没有变，那么她做的一切就值得。
她一直记得章宁和她说过的话，男女之间的感情，不一定都是轰轰烈烈的，但一定是你来我往的，势均力敌且对等的感情，才会长久。
她曾经追求那种热烈炙烫，燃尽彼此筋疲力尽的爱情，所以她才会在面对沈岚的刻意避开而灰心丧气。但是，现在她只想要细水长流，只想要山高水远，只想要来日方长。
不知道明天过后，沈岚会不会怪她的一意孤行，会不会怪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信念。
叶卿愧疚地看着沈岚，没话找话，“沈岚，我只去过花国，等什么时候你有时间了，带我去风国和月国玩吧？”
沈岚狐疑的看着叶卿，不知道她怎么从月如霜的死突然又跳到了去哪玩上，但他还是点点头应道，“嗯，好。”
“花国的吃食一点也不好吃，舅舅说，母后从小就挑食，说我的口味和母后很像。”叶卿忍不住抱怨道。
“之前在花国，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我从小就特别讨长辈喜欢，以前师父他……”叶卿说了一半，突然顿住。
她回来后，没有问过叶瑾瑜的事。她不会大度地说一点不恨他，却也不能把他对自己的好一笔抹掉，所以她只能选择避而不谈。“长辈们都很偏爱我的。”
沈岚点点头，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阿卿，明日风国主和月国主就要到了，他们这次来，是为了你和风无间的婚事。”
叶卿不在意道，“嗯，我知道啊。临行前舅舅就说过，他说成亲不急，今年内订婚就行。”
“嗯。”
叶卿还以为沈岚会再说些什么，没想到只是嗯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有。虽然她不奢望这块不开窍的冰块会说甜言蜜语，但是看着自己和风无间成亲，他真的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沈岚没有注意到叶卿的失落，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开口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阿卿，我不会离开这儿的，我会陪着你一起守护雪国。所以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叶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用力地点点头，“好。”
午后的风更加轻柔，两个人坐在叶卿寝殿外的亭台内，偶尔说上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大多数时候两个人甚至只是静静地坐着。可叶卿却迷上了这种相处，恬静舒适的让她想让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各揣心事却又坦诚相对。
第二天一早，叶卿比每日都起的更早，吃早点的时候都是哼着小曲。小包子瞪大了眼睛，看了叶卿半天，最后小声偷问一旁的锦瑟，“卿姐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是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有月饼吃吗？”
锦瑟无奈地笑了笑，“可能是吧。”
小包子今天一早才进宫，对宫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吃完了饭，就嚷嚷着要出去逛逛。锦瑟不放心她，就和叶卿打了声招呼，陪她去了。
叶卿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其实说是收拾，她也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衣服什么的，等她出了宫根本用不上，梳妆打扮的胭脂水粉，她也是可有可无。想了半天，真没什么需要带的。
最后她只收拾出几样东西，母后给她留的那个小盒子，一幅字和一把匕首。她将这几样收在一处，以便于走的时候可以直接拿走。
收拾完，叶卿坐在偌大的寝殿内发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想起临行前姨母交给她的那封信，姨母说是母后留给她的，她一直没看，怕更加愧疚。可今天过后，她就要走了，现在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有勇气看的时候了。
叶卿将收拾好的包袱打开，取出信，慢慢摊开，一行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卿儿，我的孩子。对不起，还没来得及看你长大，母后就要先离开了。我好想听你喊我一声母后，好想看着你学会写第一个字，好想陪着你迈出你人生的第一步。卿儿啊，父皇和母后好想陪着你慢慢长大啊……”
才看了一段，叶卿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能感受到母后写下这封信时的心情，能感受到母后当时有多么不舍，多么留恋。叶卿擦干眼角的眼泪，鼓起勇气，继续看下去，可信中娓娓道来的爱，沉重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也让她心里越发的愧疚。
她今天就要辜负父皇和母后对她的信任，放弃这个凝聚了无数人多年的心血，叶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有勇气拿起信继续看下去。
“卿儿，人生在世，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同时也会因为这些人这些事而感到为难。母后知道等你长大，就会明白这个道理的。父皇和母后将复国的重任交给你，是我们的私心，也是我们强加给你的责任，但不应该是你生活的全部。如果有一天，这个责任需要你牺牲你的幸福，那么卿儿，不要犹豫，也不要觉得愧疚。任何时候，没有任何事情会比你的幸福和快乐更重要。……卿儿，父皇和母后惟愿你的一生，平安，喜乐。母后绝笔。”
读到最后，叶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啪啪”地一声又一声地落到信纸上，将信上的最后几个字打湿，早已干涸了的墨迹被泪水晕开，散成一片。
半晌，叶卿才将信纸重新叠好，整整齐齐的又放回到盒子里，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与其他两样东西放在一处。
叶卿没有惊动宫女，自己去洗了把脸，才又回到书桌前。此时，她的心情还是没能完全平静下来，她没想到母后会在信的最后说这样一段话。她以为母后会嘱咐自己，一定要守好雪国，好好的当这个国主。
原来，母后比想象中更懂她。那时候她才刚出生没多久，母后是怎么猜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遇到这么一个让自己为难的人。知女莫过母，她能理解舅舅为何总说自己与母后很像了。她们像的不是长相，而是性格和对未来的选择。
当年母后为了父皇，孤身一人远嫁他国异乡。在风华正茂时丢了性命，却仍旧没有丝毫的后悔。字里行间母后没有提到她和父皇的感情如何深厚，但却无一处不在诉说着她不悔的选择。
母后从始至终都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要放弃的是什么。母后比她勇敢，她犹豫了这么久，才敢尝试一次。
她很庆幸今天看了母后的这封信，也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开明的母后，即便早早就离开了她，但仍然用另一种方式在支持她，鼓励她。他们如此为她设身处地的着想，面对权利和地位，可能没有人能比父皇母后更洒脱了。
在这一刻，一直活在叶卿想象中的父皇母后，突然更加鲜活了。
叶卿坐在桌前兀自出神，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在想什么？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叶卿抬头就看到慕容靖正笑着站在她面前，叶卿笑了笑道，“嗯？没想什么。”
慕容靖仔细的盯着叶卿的脸瞧了好一会，关心道，“阿卿，你没事吧？眼睛怎么红了？”
“唔，没事。大概是在一直坐在窗边，被风迷了眼睛。”叶卿不自在的伸手揉了揉眼睛。
叶卿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小包子，快去给风大哥做点好吃的。”
话音还未落，一个红衣身影就走了进来，“卿儿，今天过节，怎么还闷在屋里不出去走走，御花园的桂花……”不待风无间说完，慕容靖就快速上前给风无间使了个眼色，风无间愣了一下，盯着叶卿的脸瞧了半天才开口，“哟，卿儿，眼睛怎么还红了？”
叶卿羞愤的嘟囔了一句，“风迷眼睛了。”
“来，我瞧瞧，别是进了脏东西。”风无间说着就要上手去看叶卿的眼睛。
叶卿避开风无间凑过来的手，低声道，“不用了，已经没事了。”
风无间缩回手，笑道，“好吧，卿儿说没事就没事。我还以为你舍不得离开皇宫，偷偷哭了呢。”
叶卿没理会风无间的打趣，“如华和锦绣呢？还有花盛烨和费华铎，我怎么每次都见不到他们两个。”
风无间拉着慕容靖坐在旁边的贵妃榻上，捡着桌上的果子边吃边说道，“你的好姐妹估计正在打扮呢，一会儿就到。至于花盛烨和费华铎，你就不用操心他们两个了。”
“嗯？”叶卿不解地看向风无间，“我发现费华铎变了好多，以前他总是说个不停，怎么这次再回雪国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我还以为他会和花盛烨天天缠着沈岚问这问那，哪知道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风无间和慕容靖笑而不语，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叶卿更加好奇，还想再问，就被风无间打断，“估计以后啊，花盛烨都没什么机会再去缠着沈岚了。”
叶卿越听越糊涂，“可他们两个不会打起来吧？我看他们两个总是一副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之前在风府，他们就为了住处吵得很凶。”到现在叶卿也不知道两个人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吧。卿儿，今晚过后，一切就都不能再回头了，你真的想好了？”风无间沉声问道。
慕容靖转头看向叶卿，轻声问道，“阿卿，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你真的决定了？”
“嗯，想好了。慕容靖，雪国以后就交给你了。”
慕容靖郑重的点点头，“阿卿，你放心，我会守护好的。而且这永远都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这个寝殿也会一直为你保留着。”
“嗯，好。”
风无间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叶卿和慕容靖。
叶卿坐到慕容靖的身边，轻声道，“慕容靖，你不用觉得亏欠了我什么，这是我的选择。如果说愧疚，反倒是我勉强了你，我就这么把国主之位丢给你，你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很辛苦了。”
“阿卿，我知道都是因为我，你才没有处死慕容离和慕容成。我也知道，你将科考一事交给我的用心良苦。阿卿，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叶卿的眼眶又有些发酸，不禁抱怨道，“就不能让我今天美美的离开吗？”
听了她的话，慕容靖不禁失笑，想伸手揉揉叶卿的头，可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了，“好，以后谢谢对不起什么的，我们就都不要再说了。”
叶卿笑着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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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美美的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