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拿着匕首去了沈岚的书房,刚到门口就看到夜影守在门外,“夜侍卫,师父他在里面吗?”
“在,主子和礼部侍郎正在里面说话。可是有事?”夜影每次和叶卿说话,语气总是要温和许多。
礼部侍郎不是大师兄吗?他什么时候和沈岚关系这么亲近了,休沐的日子还来府上拜访。叶卿疑惑的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笑道,“也没什么急事,既然师父有客人在,我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哎,阿青,等一下。”
叶卿站定脚步,看向夜影问道,“夜侍卫还有事?”
“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前两天你送柳若兰回去后可曾返回来过?”
叶卿一怔,不禁又想起那日的场景。她发现她越是想忘,就越是经常想起。每每想起总让她脸红心跳,心不受控。但是忘不掉并不代表叶卿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相信沈岚也一定不想再提起。
叶卿顿了一下,回道,“是的。那天我送完柳姑娘就回来了。不过我回来时,师父好像已经休息了,我就没有进去打扰,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原来是这样。没出什么事,我就随口问问。”
那天过后,第二日天没亮,沈岚就让夜影赶紧把柳若兰送走。沈岚避之不及的神色,夜影还是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他一直很好奇那天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尤其柳若兰临走前,嘴里一直念叨 “不是她不是她。”那副可怜模样看得夜影都有些不忍。
可无论如何,夜影也不敢去问沈岚,即便问了,沈岚也什么都不会说的。夜影以为叶卿可能会知道些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叶卿也不知情。
那天的清晨,安静的沈府被柳若兰的哭喊声惊醒,不少起来早的下人都听到了声音,但没一个敢出来看热闹,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柳若兰得罪了主子,被送出府了。
唯一看到整个经过的只有小包子。跑去厨房悄悄拿点心的小包子,一头雾水地站在院子里,手里端着点心盘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柳若兰被夜影送走。
夜影本想再问问叶卿,但叶卿担心自己被大师兄发现她在沈府的事,也不敢久留,随意说了个理由就告辞离开了。
叶卿回到院子后,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烦躁。大师兄为什么会来找沈岚?他是假意接近沈岚,还是真心相交?
风无间的话又一次在耳边想起,“你觉得沈岚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不堪吗?真的那么十恶不赦吗?”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叶卿,一切都是她想错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在没看到卷宗之前,她不该动摇的。从怀疑到动摇,叶卿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重生后的她,不知从何时起,对沈岚的感觉越来越不受控,甚至有时候她觉得沈岚是她很熟悉的人,两个人好像早就认识还相处了很久。可师父的仇还没报,她不该这样。
叶卿在屋内踱了一圈又一圈,仍是觉得心跳的厉害,郁闷地穿上外衫出了门。
书房里,沈岚和蓝飞轩对面而坐。
蓝飞轩右手两指捏着一枚白子,神色略微有些凝重的看着棋盘,微眯着眼睛,犹豫了片刻,才“啪”地一声落了子。
“可想好了?”沈岚右手握着一枚黑子,落子前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语气仿佛不是在说棋局。
“自然,早就该如此。”
“啪”的一声,黑子落地,沈岚淡声道,“蓝大人,你输了。”
蓝飞轩笑了笑,“沈大人好棋艺,下官甘拜下风。”
沈岚没说话,微微勾了勾嘴角,起身回到书桌前,在太师椅上坐下。蓝飞轩也跟着起身坐在了他的对面。
沈岚看了看眼前的人,半晌,才淡淡地开口问道,“此次月国来访,你怎么看?”
蓝飞轩一顿,“当年,大人您在与月国的一战中,大获全胜。从此才换来与月国的十年友好协议。如今协议的期限将到,下官猜想他们此次来访,一定与此事有关。”
沈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觉得他们是想继续维持过去十年的和平,还是有了其他的打算?”
“近几年来,月国的国主昏庸无能,国力已大不如从前。而雪国自十年前,沈大人那一场胜仗之后,无论在军事实力还是经济能力上,都比从前增强了不少。况且,现在四国鼎立,局势不甚明朗,背后谁与谁私下结了盟也不得而知。如果月国想再挑起事端,不过是自讨没趣。”
蓝飞轩见沈岚赞同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所以下官猜测,月国此次前来必定是想示好,至于是以什么方式,十之**是想走和亲这条路。”
“你猜的不错,此次月国来使是月国的两位公主,打的就是和亲的主意。”
蓝飞轩点了点头,“想来陛下会赐婚给太子吧。”
沈岚挑了下眉,似是有些诧异他会这么回答,“何以见得?”
“陛下的性子多疑,怕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如果哪一天两国反目,身为国主难免会诸多顾忌。不如一开始就把人赐给太子,也省得陛下日夜提防枕边人。”
听了蓝飞轩的话,沈岚赞同的点了点头,伸手替他倒了杯茶。
蓝飞轩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道了声谢,又开口道,“沈大人,关于今年的科考,下官还有些自己的想法,不知大人可有时间听下官说说。”
沈岚点点头,颇感兴趣的样子。蓝飞轩受到鼓励,将之前和叶卿谈的对于科举制度的改革方案,设立专门的女子学堂的想法,向沈岚介绍了一遍。虽然规划还只是个雏形,推广起来也不是很容易,但是整体思路却条理分明。
沈岚知道,当年叶瑾瑜还在的时候,就想推广女子学堂,但是一直也没实施。他看过叶瑾瑜的那封奏折,想法并不如蓝飞轩说的这么全面。蓝飞轩已经将女子科考制度,入朝为官都想到了。
沈岚很认可蓝飞轩的话,“你的想法很好,这世间有男子,也有女子。同是生而为人,本就该是平等的。只是你的这些想法,实施起来有些难度。不如试着先将女子学堂办起来,前期先招收些名门之后和官家之女,毕竟她们有些基础。等日后成熟了,再慢慢面向普通百姓招生。”
蓝飞轩一听沈岚如此支持自己的想法,顿时心中一喜,对沈岚的敬仰和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两个人相谈甚欢,一时间忘了时间,直到夜影进来禀告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两个人才停下。
蓝飞轩今天和沈岚促膝长谈了一整日,如今在看沈岚,他淡然自若的与自己谈笑风生的模样,实在很难与传闻中的沈岚联系到一块。
如果说当年对于叶瑾瑜的死,他完全不记恨沈岚是不可能的。可后来,在证据面前,蓝飞轩才知道自己想的多么简单,多么肤浅。亏得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稳重且思虑周全,可和沈岚相比,他还差得远。
蓝飞轩和叶卿不同,这么多年,他对沈岚不是恨,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叶卿当年死在沈府,这件事却像一刀疤,愈合多年却仍痛意不散。蓝飞轩知道,叶卿的死不能怪沈岚,但就是有那么一个结拧在那,解不开。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女子科考的事,或许蓝飞轩还想不通,还不会来找沈岚帮忙。不过幸好,他来了。
蓝飞轩没推辞沈岚的邀请,留下和沈岚一起用餐。两人刚坐定,夜影又走了进来,附在沈岚耳边,低声说起刚才叶青来找过沈岚的事。蓝飞轩是习武之人,自然听见了夜影的话,在听到他说叶青的时候他一下愣住了。
沈岚转过头就看到蓝飞轩有些发愣的模样,知道他一定是听见刚刚夜影的话想到叶卿了。其实最初他也会在看到叶青时就想到那个人,所以他才尽量避开叶青,后来见得少,他也就不会再将两人联系起来了。
只不过最近好像经常能见到叶青,名字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耳边。想到叶青,沈岚又不自主地想起自己失态的那一晚,耳尖有些微微发烫。沈岚清了清嗓子,压下这越来越向着奇怪方向发展的念头,低声道,“开饭吧。”
沈岚和蓝飞轩都很默契的没再提那个名字,只是安静的吃完了饭。饭后,蓝飞轩和沈岚又回到书房,一直到亥时,蓝飞轩才起身告辞。
夜影一路将蓝飞轩送到门口,才返身回府。
蓝飞轩出了沈府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叶卿,一身黑衣,头发也被高高束起,一脸的漠然,似乎在刻意等自己。
蓝飞轩对于他为何出现在这里有些错愕,“阿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找我有事?”
“蓝兄,你刚刚是从沈府出来的?”
“嗯?是。”
“那蓝兄知不知道,老师的死与沈岚脱不了关系?”
蓝飞轩终于知道,为何戚公子的脸色会这么难看了。他是师父的学生,自然也误以为是沈大人对师父下的杀手。当年,师妹也是这样误会,最后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当年蓝飞轩没能劝住师妹,是他这辈子最后悔,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去。现在他不想阿戚再因为误会而伤到自己,“阿戚,其实这世上的事,有时候你看到的不见得是真相,可能只是别人有意制造的假象。”
“呵,”叶卿冷笑了一声,身子也逼近了一步,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不过才五年的时间而已,蓝公子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是说你为了自己的前途,这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师父的恩情没有自己的锦绣前程重要,又或者沈岚许了你什么好处,要急着替他撇清辩白?”
叶卿的语气咄咄逼人,蓝飞轩一噎,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叹了口气道,“阿戚,你误会了,当年的事确实蹊跷,其实证据......”
叶卿知道蓝飞轩还要继续为沈岚辩解,没等他说完,连句告辞也没说,越过他就走了。
蓝飞轩愣在原地,未说出口的话终是咽了回去,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戚公子刚刚的表情和语气,都与师妹太像了。蓝飞轩如果不是知道叶卿已经死了,戚公子又是个男人,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阿卿回来了。
叶卿越走越快,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叶卿站定脚步,目光扫了一圈,才发现她不知不觉竟走到小时候和师兄一起放花灯的河边了。
此时已经深夜,路上早已没了行人。叶卿在河沿的石头台阶上坐下,看着水中的月亮,又大又圆。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也是又大又圆,和水中的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叶卿知道大师兄和沈岚畅谈了一下午,两人又一起吃了饭,一直谈到深夜才离开。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很生气,是因为大师兄和师父的仇人走的太近而生气吗?答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无论是风无间还是大师兄,都在为沈岚说话。她和风无间争辩,斥责大师兄,似乎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在恨着这个人,可最先动摇的人似乎是她自己。叶卿一直不愿意承认,她早已没有前世那般恨着沈岚。
重生以后,叶卿好像没再动过要杀了沈岚的念头。从一开始就变了,不是吗?
叶卿从小包子口中,从后院厨娘的口中,从管家下人的口中,去了解沈岚的为人。可她得到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她想听到的。如果沈府的人会有失偏颇和公允,可是大师兄呢?为什么他还在为沈岚辩白?
叶卿拿出别在腰间的匕首,一遍遍的摩挲着上面的花纹,想着前世大师兄对她说的话。那时大师兄就一直劝慰自己,事情不是她看到的那样。可那时候她是如何回答的呢?她不记得了。只是大师兄的话,如今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叶卿叹了口气,坐在河边,看着月亮,吹着冷风,静静的坐了一夜。叶卿气自己的立场不坚定,也气自己没本事,重生这么久却什么都没做。现在她只能希望寄托在风无间身上,希望他尽快找到当年的卷宗,到时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吧!
只是,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因为她再也做不到像前世那般,对沈岚恨得干干脆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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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又见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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