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风雪渐停,沈叶初也逐渐恢复。初九这日,宋钰回便带着沈叶初和宋钰霖,偷偷摸摸的出了宫。
穿过一路红瓦高墙,一行人顺利的到了宫外。看着街上玲琅满目的摊贩,走走停停的行人,春阳目露惊奇。
路过一个糕点店铺时,宋钰回道,“这家的糕点倒是不错,不输宫中御食,二位妹妹稍等片刻,我去带些出来。”
待宋钰回出店,他手中拿满了吃食,“不知你们偏好,我便每样都挑了些。”
随后,三人继续沿街逛着。
“以往只能每年大祭时坐轿子出来,真没想到,原来街上这般热闹啊。”春阳兴奋地左看右看,时不时拿起摊贩摆出的小物件端详一番。
一路走走停停,三人竟也买了不少东西,不过,其中多数是宋钰霖买的。
沈叶初小时候虽也在宫外生活,但自八岁那年双亲离世被接到皇宫后,她也有快六年未在街边这般随意的逛了。但想到这次出来的目的,她又略有些担忧地想,不知此行能否顺利见到知许和知意。
三人正停在一个小摊旁看面具时,不远处的一声大喊传了过来,伴随着的,是人群的喧闹声。
“快避开!待会儿陶公子就骑马过来了!”
只见不远处,几个面容沧桑的人挑着担,一边朝着这边的人大喊,一边往路边的空隙里靠。
宋钰回见状,一脸严肃,“朝中明令街市严禁纵马,此人尚在京都,竟敢无视律法。”
旁边的妇女听到这话,一脸无奈,“这位公子所言极是,可这人乃工部尚书陶大人之子陶宴,他可是陶大人的爱子,即便他触犯数条法令,有陶大人护着,谁敢动他。”
“工部尚书陶大人?”春阳一脸不解,“陶夫人只诞下一女,哪儿来的儿子?”
春阳的伴读正是工部尚书之嫡女陶葭,据她所知,陶葭乃陶夫人独女,她并无其他兄弟姐妹。
“哎呦,几位是初来乍到吧。”那妇女见沈叶初一行人并不了解这事,便热心的解释起来,“你们以后看见这陶公子啊,可避着点儿吧。这京都众人皆知,陶大人不顾妻子反对,扶外室为平妻,宠妾灭妻啊。他可是极为宠爱这陶宴呢。陶宴多次欺压平民,无恶不作。陶大人都帮他压了下去。”
宋钰回叹气道,“我们确实刚到京都,许多事都不了解,多谢大娘解惑。”
这妇女摆了摆手,“哎呀,都是小事儿,”她见沈叶初与宋钰霖皆样貌出众,便补充道,“这两位姑娘日常出门可要仔细着点儿啊,这陶宴可是强抢民女好几回了。”
春阳面露怒色,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对本…姑娘动手!”
沈叶初拉了拉春阳,朝那妇人道谢,“多谢姐姐了。”她见这妇人带的小姑娘一直盯着街边的小吃摊看,便道,“虽说今日并无风雪,但总归还在冬日里,我们兄妹刚刚买了些吃食,准备暖暖身体。我瞧着姐姐你像是也要去买这些。”她把手中吃食递给那小姑娘,“那边还在排着队呢,小孩子饿久了不好,我们刚巧要进酒楼吃午饭了,这些就送给小妹妹吧。”
妇女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你们多破费啊。”她虽识字少,但也认得这包装,是回春楼的,一份糕点,她数月的工钱怕是都抵不上。
那小姑娘虽有些意动,但听到母亲的话便道,“谢谢大姐姐,我不饿的。”
见小姑娘这般可爱,春阳道,“这位姐姐,拿着吧,我们吃完饭还要买别的东西呢,你们收下这吃食,可是在帮我们呀。”
那妇女心中仍然纠结,一方面她知道这份礼物过于贵重,另一方面,她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尝一尝这精贵的吃食。
见她已意动却还在推辞,宋钰回简明道,“你若不收,我们也是扔了。”
“对呀,我们吃不下的。”春阳附和道。
“谢谢两位小姐和这位公子了。”她纠结片刻,仍是收下了这份精致的吃食。
小姑娘接过吃食,奶声奶气道,“花花谢谢哥哥姐姐们。”
想了想,那妇女又道,“城东虽热闹,但那边有一破庙,里面乞者颇多,有些地痞无赖也喜欢往那儿去,他们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会偷抢行人的财物,你们最好避开那边。”
闻言,沈叶初眉心微动,前世她正是在那里遇到的知许知意兄妹俩。
“多谢大娘,我们要去酒楼了,就此别过。”宋钰回拱了拱手道。
“哎呦,小事儿小事儿。”妇女连连摆手。
此时,那陶公子打马从他们旁边路过,激荡起一阵尘土,他随行的小厮侍卫也抱着他的披风,边嘴里喊着公子小心点儿,边追着往那边跑。周边人群显然深受其害,即便害怕厌恶,也不敢在那些小厮侍卫还在的时候谈论。待那群人都离开,周遭的唾骂与抱怨声不绝于耳。
远远望去,若抛去事实不谈,一席姜黄云纹蹙金织锦夹袍的少年纵意打马过街边,倒也是一副好景色。但围绕着周遭人群的怨怼和对其多次纵马伤人的不满,便显得马上之人令人厌恶了。
与妇人分开后,春阳忍不住道,“待我回宫,我定要让父皇好好惩治这陶宴!什么人啊这是。”
“你不怕让父皇知道你偷溜出宫吗,”宋钰回道,“不急,此事我会去解决的。”
“二哥你真好!”春阳开心道。
她见沈叶初沉默半天,又道,“岁盈,你今日怎么不怎么讲话呀。是累了吗。”
“嗯?没有啊,我只是有些饿,在想待会儿吃什么呢。”沈叶初道。
“这样啊,那我们尽快去酒楼吧。”春阳道,“二哥,我们去哪个酒楼啊。”
“玉山酒楼吧,这是京都最负盛名的酒楼了。”宋钰回道。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这酒楼。一踏进门,便让人察觉到了这酒楼的奇特之处。与寻常酒楼众多桌椅对称堆放的大堂不同,这玉山酒楼一楼大堂,摆放了诸多屏风,每侧屏风处都有店小二站着。远远望去,二楼的情形不太清楚,但猜想也是各个包间了。
“哟,三位客官,里面请。”门口的店小二见有人进来,便热情的迎了上来,“请问客官是有所预定,还是在客间用食呢?”
“预订?你们这儿的包间必须要提前预定吗?客间又是什么?”春阳不解道。
“这位客官,客间便是一楼隔开的各个部分,您可以随意选择。若是想在包间用食,便需提前预定,或者花费三倍价格现场定下。”
“那我们就在客间用食,先上五道你们的招牌菜吧。”沈叶初道。
“好嘞,客人先选位置,有问题直接找你们客间外的小厮便可。”
“除了五道招牌菜,再加一壶玉山醉。”宋钰回道。
“好嘞,诸位客官选好位置让客间外的小厮来告诉我一声就成,若要加菜,也只管告知那小厮。祝诸位用餐愉快。”店小二说罢便往后走。他走后,另一个店小二便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
“这酒楼倒有意思,”春阳道,“服侍也周到,下次咱们去试试包间吧。”
“我们可以去春宴间,那包间虽在房中,但其内流水竹林皆有,风景惬意,还有一道竹制特色饭食,颇有意思。”沈叶初笑道。
“春宴间的确不错,”宋钰回道,“诶,岁盈,你这几年唯独大祭与忌日时才会出宫,怎么会知道这玉山酒楼的情况啊。”
沈叶初一愣,心道,糟了,忘了这是前世的事情了。她缓了缓心神,道,“幼时家中父母带我去过,当时便觉得这酒楼颇为独特,便记下了。”
宋钰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玉山酒楼确实开了有数十年了,是京都少有的老酒楼了。”
谈话间,外面突然吵闹起来。但不一会儿,又过分的寂静起来。
他们选的位置离门口不远,便清晰的听到了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去告诉霍以川,今天这包间,他愿意与否,都得让出来。”
霍以川?沈叶初听到这名字,心神一震,会是他吗?她想到。
霍以川父母与沈叶初父母乃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四人关系极好。霍以川两岁时,沈叶初出生,双方父母便为两人定下娃娃亲。但霍以川自小随父母驻守边关,沈叶初自六岁后,就未曾再见过霍以川。前世,她本该嫁给霍以川,可惜世事无常,霍以川在被召回京都后,没多久就患上重疾,最终无治而亡。
沈叶初正想着,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陶公子,霍某自边疆归京才几日,不知怎会与你结下仇怨。”这声音清俊冷肃,如泉水碎玉。
沈叶初闻言,心道,原来真的是他。没想到前世未曾见过的人,这一世却要见到了。
不远处的争端还在持续,那陶公子声音倒是好听,可惜言语间的自私自大令人厌恶,“你回来这几日,跟施长渐多次坏我好事,今日你二人,要么识趣点让出包间,要么就被赶出这包间。”
又一道声音传来,“我倒是不知,陶公子竟这般有能耐,敢将我与清圆一同赶出去啊。”那人又道,“你我熟识多年,我竟不知你这么厉害,今日也是长了见识了。”
“施长渐,你少在这巧言令色。”陶宴气急败坏,“你们未带侍从,我就不信两个人打得过我众多护卫。今日,你们二人,要么滚出去,要么被打了再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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