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初见春阳老神在在,疑惑道,“春阳,你还不回春和宫吗,再晚些这雪怕是更大了。”
“哎呀,”春阳抱上沈叶初,“今晚咱们睡一起嘛,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过啦。”
沈叶初笑道,“好啊,”她向外叫道,“小桃,找个人去春和宫报下消息,春阳公主今晚在我宫里歇息。”
“是,殿下。”小桃话音刚落,便见不远处一人披着蓑衣往这边来,“染春姐姐?”
来人五官清秀,面上被冻得微微发红,正是染春。见小桃跟她打招呼,她点头回应。“郡主这里我来照顾,你待会直接去休息吧。”
小桃欢喜道,“谢谢染春姐姐!”随即便走开了。
染春推开门,见春阳也在,微微一愣,便行了礼,随后看向沈叶初。
沈叶初微微颔首,道,“直说便可。”边说边将手中暖炉递给了染春,随后拂去了她发间的落雪。
染春脸上的红本来差不多已经退了下来,现在又浮上几分。“小姐,染夏她今日果然去了三皇子那儿,不过她回来后对大家说的是她去探望自己的哥哥了。”
“她这说辞倒没问题,只不过,她的哥哥可是三皇子特意调出来的。他们二人定有所谋划。”沈叶初沉思片刻,又道,“明日就告诉她,跟从前一样,跟你一起贴身照顾我。你多注意她的动向和异常之处。”
“是,小姐。”染春想了想,又道,“染夏她之前确实有些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但是在其他地方都很正常,所以我就没多注意。”
春阳好奇道,“什么行为?”
“先前夏日时,她虽也觉得热,但都适应了,晚上睡觉也都正常。可去年开始,她就一直受不了这种热度,晚上经常很晚才睡,翻来覆去的,一直扇扇子。这声响白日里听着虽不大,但晚上便夜深人静的便显得很大声。与她同屋的宫女暗地里说她娇气好多次了。”觉得自己说的离谱,染春又道,“不过这也可能都是些闲话,或许有夸大的成分。”
沈叶初却道,“这都是很重要的消息。”想了想,她又道,“这几日,你想法子引她说一些关于自己家乡的话。”
“是。”染春道,“小姐,您和公主今日是去沐浴间还是去汤泉?”
春阳闻言,大声道,“自然是汤泉,宫里只有三处汤泉,岁盈宫里独占一份,我可巴望好久了。”
见沈叶初笑着点头,染春便去吩咐汤池的管事了。
南桑皇宫**三处汤泉,其中两处都是大型汤泉,专供泡汤。若宫中人想要去,便要向皇帝身边的主管太监报备。唯独第三处,规格比前两间小很多,不过一个屋子大小,位于上阳宫内。上阳宫本为先皇长女,当朝皇帝的长姐,现今的长公主宋青居所。可数年前,宋青前去和亲,上阳宫便空置下来。
当年,广运皇还是太子时,亲征边关,在最后的一场决定的战役中,沈叶初父亲沈如风为广运皇挡了一箭,可箭中带毒,沈如风最后牺牲在边关。消息传到京都后,沈叶初的母亲本就病重,又闻此噩耗,不多时便撒手人寰。沈如风一家便独留沈叶初一人在世。
太后原名沈弦月,与沈如风父亲沈弦歌乃同胞姐弟。见偌大的沈氏只留沈叶初一人孤苦,便把她接入了宫中抚养。及笄前,沈叶初一直住在寿康宫。及笄后,广运皇封她为初阳郡主,称她与春阳乃南桑两颗明珠,把上阳宫赐给了她。
泡在热温泉里,春阳长吁一口气,“舒服,岁盈你宫里也太好了吧!”
沈叶初点了点她的头,笑道,“少来这套,平日里你可没少过来。”她把自己的头发缕到身后,“春阳,我有一事需你相帮。”
春阳往后靠了靠,“什么帮不帮的,尽管说。”
“我想让你,帮我探探你三哥。”沈叶初踌躇道,“我知你三哥现下并未做出什么,可是上一世他…”
春阳垂首道,“我明白。若他真做出了那些事,我不会偏帮的。放心,我会好好试探他的。”
沈叶初叹了口气。她并未讲出宋钰铭上一世杀了宋钰霖的事情,毕竟他们是亲兄妹,宋钰铭自小也待春阳非常好。若说出这件事,她怕春阳一时接受不了。罢了,这事也不一定非要讲出来。
沈叶初闭了闭眼,从长计议吧。
雪夜,御景园池塘边,宋钰铭披着黑色大氅,面容冷肃。“郡主今日在宫外见到了霍以川?”
奇怪,他心道,前几世的广运四年,沈岁盈都从未出宫过,这一世怎么会不一样了,要探明白。
“回主子,是的。”他补充道,“春阳公主和二皇子也跟着一起。”
宋钰铭思索片刻,淡淡道,“去通知竹影,计划提前。”他拿出一块玉佩,“今晚把这个交给他,至于该怎么做,他会知道的。”
“是。”跪在地上那人应答后站了起来,接过玉佩,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已不见身影。
宋钰铭蹲了下来,捡起岸边的一块大石头,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往河里一掷。石头在水中激起一个大的水花,随即便直接沉下去,不见一丝踪影。宋钰铭见状,喃喃道,“不过如此。”
他不在停留于此,提步离开。雪越下越大,不多时,他与那侍卫留下的踪迹便被积雪埋了起来。
东宫,药房内。
竹止将玉佩递给竹影,低声道,“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该做什么,你明白的。”
竹影接过玉佩,将它贴身收好,“帮我转告主子,必不辱命。”
竹止点点头,接着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竹影将熬好的药装到碗里,便端着往寝宫走去。
他拉开兜帽,向门外的护卫道,“劳驾转告殿下,竹影已经熬好了药。”
门内传来闷闷的咳嗽声,随即,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让竹影进来。”
门外的侍卫道,“是,太子殿下。”随后为竹影打开了门。待竹影进去,他们立马关上了门。太子身患重病,不能吹风。
竹影走进门内,将药递给旁边的公公,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今夜的药熬好了。”
太子被扶着缓慢起身,“这些日子多亏了陈大夫的药了。咳咳咳”他又咳了几声,“不知这病多久能康复呢?”
竹影低头道,“回殿下,不出三日,便能康复。只是…”
太子见竹影迟疑,缓慢道,“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竹影再度跪下,“草民有一家传绝学,但须无外人在场。”
太子闻言,望向竹影,“若本宫执意让人在场呢?”
竹影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即便草民血溅当场,也不愿同意。”
这话落下,现场一片静谧,针落可闻。太子久久未曾言语,周边人即刻跪了一片。
宋钰景笑了笑,气息虚弱,但语气坚定,“都跪下做什么,陈大夫于本宫有恩,本不该防备。更何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用紧张”他望向竹影,“听你的便是。”
竹影的脸映在灯火的阴影中,辨不清神色。宋钰景只能看见他狭长的双目微微低垂,像是无喜无悲。竹影抬起头来,终于能让人看清脸上神色,果真无喜无悲,他平静道,“谢太子殿下。”
宋钰景收回视线,问道,“要怎么治疗,需几时开始。”
竹影语气依旧平静,“三日里,我每日以秘法施针,三日结束,便能康复。若殿下想快些好,现在便可以进行第一次治疗。”
“好,那便劳烦陈大夫即刻为我治疗。”太子顿了顿,“其他人都出去。”
云意闻言,急身道,“殿下!”
宋钰景摆了摆手,云意便不再言语,只皱着眉头看一眼竹影,便走了出去。
见所有人都走了出去,竹影从背的包里取出医具,道了声冒犯,便将道具摆在了床边。“太子殿下,草民需要您背过身来,我需要在您背后施针。”
太子面容苍白,“还需陈大夫帮帮我了。本宫现下实在使不出什么力气。”
竹影上去扶他,低声道,“殿下,得罪了。”
门外,云启抱着剑,面露担忧,“云意,你说,那陈大夫真的能行吗?还不让人看,万一他伤着殿下怎么办。”
云意用剑柄轻轻打了他一下,“慎言。陈大夫将殿下从崖下救出,是殿下的恩人,也是我们的恩人。”
云启道,“我倒不是怀疑他的人品,只是事关殿下,万事都小心些好。你这人,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意翻了他一眼,“不听殿下的难道听你的?”
“嘿,你这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
“你意思是关心殿下安危,怕殿下过于相信这个救命恩人。我明白的。”云意截断他的话头。
云启挠挠头,“那你怎么装不懂。”
云意抱着剑,靠在柱子上,语气怅然,“我相信殿下自会安排。行了,好好守着吧。你以后也该改,别光动手不动脑子。”
翌日,雪慢慢停了下来,太阳逐渐冒出头来,虽然没有什么热度,但是光看着阳光,也让人身心舒畅。宫里的一切看似都没什么变化,唯有地上的积雪能诉说夜晚的波诡云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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