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月奉命送陆秋绾出府,在旁人看来她和陆秋绾仍然相处得要好,因此许霜清特意贴心地关照过,也和陆守仁示下过。
陆守仁应允了,他收拾了墨许允,看着跪在地上再也翻不起波澜的墨许允,心中痛快得紧。唯一不满的便是那个胳膊肘已经往外拐的女儿,他不悦,却也只是说了一句,这是她的命吧。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以后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受着。
江枕月在门外,只听到这句话。她心中暗惊,这话好像是上天要她知道的,要她听到的,借了陆守仁的口说了出来。
这三言两语,便是陆秋绾的一生了。
江枕月知道,许霜清让她去送陆秋绾,也是存了心思的。眼下陆守仁不喜欢陆秋绾,许霜清这是在提点陆守仁,这江枕月和陆秋绾是一丘之貉,是一个路数。
老爷,不要喜欢江枕月。
江枕月也不拆穿,领下了这事情,在门口等着陆秋绾。
陆秋绾看见她,也没说话。她扶着身边的墨许允,身子也都贴着墨许允。她嘘寒问暖地挽着墨许允的手臂,问他要不要骑马。
“我这样,还如何骑马呢,我怎么有脸面再见众人?”墨许允摇了摇头,声泪俱下。只是他在看到江枕月站立在门口,这才收敛了自己的哭声,静静地看着江枕月。
江枕月冷着脸,眼中没有一点悲悯,见墨许允和陆秋绾都看过来了,这才开口对陆秋绾道:“你父亲让我来送你,他心中仍把你当女儿,仍然是关心你的。”
陆秋绾额前的头发吹落,这样她看起来像是个落魄人间的英雄。只有她能救墨许允,旁人都只旁观,她不再相信旁人,只相信自己。
她冷笑:“你不必再说,念在旧情,我们不复相见就已经是最体面的了。我劝你,管好你自己。”
江枕月要送到街外,她知道陆秋绾对她并没什么好脸面,也不在意。她不辩驳,只跟着上了后一辆马车,等她坐定了,这才发觉马车里有人。
是温霁云。
“温大人怎么不骑马?”江枕月凝眉,“要是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我受了些风寒,不能骑马,因而坐了这马车。在江姑娘上来之前,都没人瞧见我,反倒是众人都瞧见了江姑娘。”
温霁云这话是无耻,谁都知道这是为江枕月准备的马车,她难道还不能上来了?
“有什么话就说。”江枕月实在不想要兜圈子。
“陆秋绾那样呛你,怎么你也不说回去?”温霁云手撑着头,神态悠扬,“我怎么记得江姑娘不是能忍受这样耻辱之人呢?”
“说不通,自然就不讲了,”江枕月坐定,“我也不常和温大人讲这些,也是这个缘故。”
温霁云被讥讽,他只是笑,也不再讲话。两人相对而坐,谁都无言,眼看着一路就要送到地方,马车停下,江枕月撩开帘子,看着陆秋绾的身影慢慢走入墨府这才算结束。
她觉得墨家如同一方黑砚,慢慢要将人的骨头都磨碎,都流淌出来黑汁,认不清原貌。
陆秋绾来日,会被打碎了骨头,被墨家吞噬。
温霁云见江枕月被凄冷笼罩,他想要逗两句话让江枕月开心,只是他还没开口,就顺着江枕月的目光,看到了在街外站着的沈轻侯。
沈轻侯是等着墨许允的,所以才来。沈轻侯和墨许允有些交情,温霁云看回江枕月,他看到江枕月的脸颊神色有异。
江枕月是看到了沈轻侯的,她本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沈轻侯那张脸她是断然都不会看错的。她不懂沈轻侯为什么要和墨家来往,她神色有异是因为这个。
可是落在了温霁云的眼中,就变成了还放不下那一段上不了台面的感情。
温霁云手撑着头,指尖轻点太阳。他眉眼中有玩味的揶揄,等到江枕月把目光看过来,他才勾起嘴角开口:“怎么,看到沈轻侯想到过去了?”
江枕月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温霁云看出来,也被温霁云误会。她轻声叹息:“温大人,我并不觉得您这时候应该操心这些问题。”
“您应该想的是,沈轻侯为什么能和墨家扯上关系。你是陆守仁的心腹幕僚,最应该为陆守仁警醒着这些事情。”
不是只关心小情小爱,只想着她江枕月会不会为沈轻侯难过。
况且,她对沈轻侯已经没有别的心思了。
江枕月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帘子仍然被撩起,江枕月侧头看着温霁云,她没注意到,外头的沈轻侯随意一瞥,竟然看到了她。
沈轻侯没想到能看到江枕月,他以为和江枕溪成婚后,他便再也看不到江枕月,他心中难以忘怀江枕月,也痛恨过去懦弱的自己。
江枕溪喜欢他,每每举案齐眉,沈轻侯便会从那一张脸想到江枕月。
她们二人其实是不像的,不是一个娘亲生的,江枕溪的作派也是比不上江枕月的,唯有在床事上,却是柔媚得不行。沈轻侯每每伏在江枕溪的身上,心中却无比痛苦,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江枕月。
青梅竹马的心错付,若是当初他再坚持一些,再果断一些。
这样的情愫在沈轻侯看见江枕月的刹那,心房决堤,他几乎要冲上前去,可他又想到自己已经成婚,没了名分站在她的面前。
他在等江枕月回头,等江枕月看到他。
可沈轻侯固执地看去,要将江枕月盯穿,却冷不防,看到车上还有人。
沈轻侯确定是一双男子的手,从后头按着江枕月的脖子,将江枕月拉过去。他不由得攥紧拳头,他不想要看到这样的场景,可心中的嫉恨让他又不得不抬头,看向江枕月。
那男子的面庞看不清楚,沈轻侯只看得见被风吹起的帘子隐约映照着江枕月的侧脸。那男子的舌头勾缠吮着江枕月的舌尖,江枕月被一双手覆盖。
江枕月完全是跪着坐在那男子身上的。
沈轻侯想,那男子想来应该是陆守仁陆大人吧。
江枕月成婚那日,他本想去看看送上祝贺,可是江枕溪却不让。江枕溪拉着他的手腕哀求:“沈家哥哥,如果你去看姐姐,那天下人都会知道你们还没断,那你在门口守着的就不是我而是姐姐。”
“你要让天下人如何信你,我们来日可是要成婚的。”
江枕溪这一副可怜模样和说辞,当然是背后有一位姓许的姨娘作为幕后英雄的。男人就爱这一套,会心软,会有愧疚。
因而沈轻侯为了江枕溪,为了江枕月的妹妹,又一次放弃了江枕月。
陆守仁比他厉害,官职也更高,沈轻侯想,江枕月能委身于他,也不是稀奇事。
只是当初那样决绝在意名声的江枕月,竟然会为了陆守仁受屈辱,和人共事一夫,沈轻侯把这个罪责,归结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他,让江枕月发疯了,失望了,委屈了自己。
这样的江枕月真是可怜,需要人来将她拉出深渊。
但眼下众目睽睽,他没有机会。
温霁云在马车里,将沈轻侯的神情看个真亮。他本来是没有在马车上作乱的心思的,但他看着沈轻侯执着的样子,看着江枕月撩起帘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他心中不痛快。
他将人拉扯过来,风也懂事,在这时频频吹起帘子,温霁云故意遮挡着自己的脸,不叫沈轻侯瞧见。他不懂为何都成婚的人了,怎么还会回头,想着曾经错过的人。
外头的人能隐约听见马车里的声响动静,是江枕月在说着不行。夏日衣衫最是容易出汗,很快江枕月浑身都是汗,两只手搭在温霁云的肩膀上,微微靠在温霁云的肩膀上。
江枕月完全不反感温霁云的得寸进尺,她轻声道:
“温霁云……不能了……”
“江枕月,你不能喜欢沈轻侯,你不能看向沈轻侯!”温霁云咬着那一抹雪白,眸色暗淡。
沈轻侯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占了个认识得早的方便,他已经出局了。
那为什么他每一次的真心剖白,江枕月都要离他千里之外。
江枕月的这一颗心,怎么就不能贴得他近一点呢?
温霁云在云上啮出一个红痕,他的手伸进江枕月的衣摆,使劲地掐住。
他说:“江枕月,沈轻侯此刻就在外头看着我们俩呢,他亲眼看着你如何在我身上得到满足,你说我要不要让他好好看看你的这副模样?”
“他看过你这副漂亮的模样吗?”
“没、没看过,你别……”
应该是害怕,江枕月扑进温霁云的怀里,颤抖着抱紧温霁云,也让他们的身子紧紧相贴。
又隔着衣料的摩擦,实在不是那么好受。
江枕月害怕自己的这副模样真的被人瞧见,她说:“温霁云,我不喜欢沈轻侯。”
“不喜欢沈轻侯,那喜欢温霁云吗?”温霁云缠绵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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