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月没想要理会温霁云的调笑,但她看着受了伤的温霁云,最终还是决定俯身过去,贴着温霁云的唇瓣,给了他一个吻。
只是蜻蜓点水,但是被温霁云揽住,加深了这个吻。
江枕月心中有别的事情要做,眼下陆守仁不会来这里,温霁云要养伤,局势暂时稳定,她想要弄明白这其中的不确定的可能。
她要出府。
进入了陆府以来,她都没怎么出门,夏日正是炎热的时候,但是她心如止水。她要去找一个很久很久都没见的人。
夏日是一片绿色,让人看了心旷神怡,到处都是盎然的生机,但是在江枕月眼里,都一样。楼下有小二的吆喝,上着酒的,和客人攀谈着的,热闹得紧。在他们的眼中,世俗中的小事,就是大事,他们的一生,平静又安稳,永远都不会牵扯到利益动荡。
从前,江枕月也以为自己也会是这样地安稳度过一生,和沈轻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和沈轻侯面对着面坐着,谁都不说话,桌子上的菜一点都没动,原来他们也能做到这样相顾无言。
还是沈轻侯先开口,他的目光都放在江枕月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艰难开口:“我看你比从前,瘦了许多。”
“本来说好,你我今生不再相见的,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不能逃避。”江枕月斟上酒,给沈轻侯送过去,她都没有寒暄,开门见山。
“沈轻侯,我以为我们的缘分,应该在你从跟着你家里人回去那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江枕月苦笑,她都快忘了,自己还和眼前的人私奔过,还曾经相信眼前的人能和自己有一生一世,并且为他付出过自己的生命。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和沈轻侯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聊天了,但是上天,总有安排。
“枕月,对于过去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很难过,”沈轻侯叹息,“那时候我太过年轻了,不能违拗家中意志,才伤害了你,若是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你相信我,我一定会......”
“一定会什么,会带着我走,会和家中的人断绝关系?”江枕月不让沈轻侯说下去了,“沈轻侯,你不会做出这样抉择的,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跟着你家里人走,不会选择我。而我,也不会让你选择我而背弃家人。”
所以沈轻侯应该做的,是安静地淡出江枕月的视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江枕月注目。
“你也不应该问我过得好不好,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夫人,江枕溪。”
“所以,你今日来,并不是来找我叙旧的。”沈轻侯明白了过来,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收到江枕月的请帖的时候还激动不已,还想着江枕月怎么忽然调了心性,他还以为江枕月需要他。他满怀热情地来了,没想到却是换来的江枕月的决绝。
“沈轻侯,为什么要参与墨家的事情?”
为的是这个,沈轻侯先是一愣,他如实交代:“我与墨家,本来也没这么多深的交情,可以帮,但也不是一定要帮。墨许允那人只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只想着能以后在这都城中猖狂,所以才娶了陆大人的千金,这与我都无关,可是有一个人在陆家,那就是你。”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你。我听人说了,陆秋绾和你相处甚密,她喊你姐姐,我不想要让你伤心,看到陆秋绾被牵扯其中,所以才让墨许允去陆家求情的。”
只不过是不知道墨许允后来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那样对陆秋绾。
本意是想要让江枕月不伤心,为了能让陆秋绾好过,但也是因为沈轻侯的献计,反倒让陆秋绾死了,让江枕月伤心了。
适得其反,背离初衷。
江枕月沉默了,她想过许多,想过沈轻侯是为了能打通墨家的门路,也想过是不是沈轻侯和墨许相处很好,可她都没想过沈轻侯是为了她。
自以为是地为了她好。
“沈轻侯,你应该放弃我了,你不应该对我好,不应该关心我的事情。如你所见,我还活着,并不需要你的添乱。”江枕月知道了自己心中想要明白的点,她只是叹息,兀自喝了一口酒,可是酒不能解心中的愁绪。
如果不是沈轻侯的推波助澜,也许陆秋绾也能在墨家过自己的日子,也许不会死,但是也会被无尽地凌辱。
江枕月不知道沈轻侯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了。
这一切应该就是命吧,在每个人的选择中,难逃定好了的宿命。
“枕月,你是在怪我对吗,哪怕我和你说,从前的事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是想要打扰你,只是想要弥补你,这也不能吗?”沈轻侯又仰头喝下了一口酒,他们之间,难道真的没有以后了吗,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沈轻侯,我妹妹她在家中过得还好吗?”江枕月故意这样说,她是要让沈轻侯明白,此刻他们的关系是靠着江枕溪维系的,她是沈轻侯的姐姐,而他们之间,沈轻侯主动放弃是错,在沈轻侯娶了江枕溪,更是无法回头的错误。
“她过得很好,家中一应吃食都不曾短缺。”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夫妻和睦,是多年心爱的人,眼中心底都有她。”
沈轻侯不应该执着于过去,应该看向来日,应该珍惜眼前人。沈轻侯到现在,都不会爱人。
告别沈轻侯后,江枕月下了楼,她看到沈轻侯的轿子里,有人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打探情况,她知道,那是她很久没见的妹妹江枕溪。
江枕溪这样的担心,跟到了酒楼来,就已经是输了,计算她花了许多的力气,嫁到了想要嫁的人,但是也失去了什么。
这些,江枕月都懒得管,她要回去,此去一别,她希望沈轻侯能明白,她不需要沈轻侯的那些似有若无的贴心,她需要的,是沈轻侯的死寂无声。
沈轻侯是个聪明人,他一定要听懂。
江枕月回到了陆府,难得出门,她给芳菲带了新出样式的胭脂,又买了些糕点,还不忘给温霁云带些能快些愈合伤口的膏药。
她进屋的时候,刚好看到温霁云下床来,行动自如的样子。
温霁云看见江枕月,本来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立刻僵硬了起来,他摸索着坐回了床边,哎哟了几声:“啊,你回来了,我想着你不回来,我也不好麻烦别人给我斟茶倒水,便自己努力下床来倒茶喝的。”
“好痛啊,好像是牵扯到伤口了。”
江枕月才不相信这些鬼话呢,她静静看着温霁云表演说了这么大一通话,而后将东西一一归位好,交给芳菲,这才坐下来,给温霁云倒了一杯茶。
“你去哪里了,我睡醒的时候,就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出门了一趟,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去找了沈轻侯。”
听到沈轻侯这三个字,温霁云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江姑娘为何还要去找沈轻侯?”温霁云语气不悦,“那沈轻侯已经成婚,已经不是江姑娘能托付之人了。”
江枕月当然知道沈轻侯已经成婚了,她心中暗笑温霁云吃飞醋,明面上却装不懂:“我自然知晓沈轻侯已经成婚了,与他成婚之人还是我的妹妹。”
“哦,那你们说了什么?”温霁云追问,“他可做出什么,对你不恭敬的事情了?”
“论起不恭敬,好像温大人对我做得更多些。”江枕月是不明白的,温霁云明明都知道她的处境,也明白她的心,怎么还能这样吃醋呢?
“那不一样,我是谁,我是真心待江姑娘的。哎,也是我不能出去,不能给江姑娘想要的,所以江姑娘才动了别的心思,另找他人,才......”
“我是去找沈轻侯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掺和进墨家的事情。”江枕月也不和温霁云兜圈子了,敞开了断掉温霁云还要喋喋不休说的话。
“哦,是为了这个,”温霁云脸色缓和,语调也高昂了起来,“这是正事,那么沈轻侯怎么说的?”
江枕月只觉得无语,这温霁云变脸变得还挺快。
“沈轻侯大概是疯了,他说他要补偿我,才这么做的,是想要为我分担,不想看我伤心。”
“可是他弄巧成拙,反而让你难过痛苦了。”温霁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沈轻侯此举,不足为惧。
“我让他别做这些了,他不应该为了过去的事情,再生别的念头。”
温霁云收起了那副吃醋的神情,正色道:“他那样做,是因为爱你,他想要回头。江枕月,如果他回头了,你会答应他,也会回头吗?”
怎么会呢?
江枕月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既然做了抉择,那么便是不能回头的了。她说:“他现在有一个爱他的妻,有功名在身,万般都不能舍弃,这不是理智之举。”
温霁云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这回答都是深思熟虑的,是体面的答案,但不是出于真心的答案。
“枕月,你有时候,总是想得太多了,从来都不为自己想想。如果是你的心呢,你心里,还有沈轻侯的位置吗?”
从前是有的,只是太久了,江枕月闭上眼睛,能看到的已经不是沈轻侯的那一张脸了,她看到的是一张时而带着调笑的,但是眉眼之间有俊朗坚毅的温霁云的脸。
有了这样的变化,江枕月都下吓了一跳,温霁云是什么时候走进她的心里去的呢?
她睁开眼,又对上温霁云的那一双等着答案的期待的眼眸。她叹息一口气,她这一世立下的那些誓言,不坠入情爱的话语,好像开始摇摇欲坠了。
江枕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温霁云拉到了怀里,她仰起头,就能看到温霁云抚摸着她的下巴呢喃。温霁云说:“江枕月,要和我在一起,再为我心动一次吧。”
如若往常,江枕月一定会摇头会拒绝,会推开温霁云。但是在此刻,她竟然不能推开温霁云。她看着自己的头上覆盖下来一片阴影,她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跳动得厉害,她还闻到了温霁云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她给温霁云做的香囊的味道,温霁云一直都随身携带着。
而后江枕月感受到一片温暖的湿润,贴在她的唇瓣上,这一吻轻柔无比,像是捧着珍宝小心摩挲,让人心里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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