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白的话如惊雷般炸响,顿时满座震惊。
“中毒?!”
成宣帝“腾”地从御座上站起,酒意瞬间清醒,双目圆睁。慧贵妃双眸含水,心疼地望向脸色苍白的崔枕月。
而下座的江沅芷更是不可置信地望向站在殿中央不卑不亢的师兄,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怎么……会这样?
崔枕月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沈星白会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揭穿真相。
“放肆!”成宣帝厉声喝道:“昭衡乃朕之掌上明珠,宫闱重地,竟有人敢行此龌龊之事?!一定要给朕严查到底!”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殿内齐刷刷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这下隔岸观火的皇后也无法安坐,连忙起身谢罪:“陛下息怒,是臣妾治理后宫无方,致使昭衡受此劫难,臣妾定排查六宫,还昭衡一个公道!”
现场气氛尤自低沉,沈星白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回陛下、皇后娘娘,无需费力探查,草民知道是谁……”他目光如炬,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
宋时宴和江沅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那手指堪堪略过了江沅芷,指向了下座一个才人身边的宫女。
“毒源,在她身上!”
崔枕月循声望去,那人,竟是在御花园撞上她的宫女。
原来如此,今日之毒竟由此而来,当真是防不胜防。
那宫女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跪地磕头:“不是奴婢!不是奴婢!陛下明鉴!公主明鉴呐!”
多亏了沈星白的药方,崔枕月此时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她上前一步,看着缩成一团的宫女,凤眸含威,厉声道:“何人指使?”
那宫女涕泗横流,只一个劲的重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崔枕月抬眸望向沈星白,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眼里闪过一丝歉意。
她心下了然,看来,这位神医,是要保他这个师妹了。
果不其然,沈星白目光望向御座上盛怒的帝王,淡然道:“回陛下,草民并未在其他人身上看到此毒的痕迹,应是婢一人所为。或者说……指使他的人未在殿内。”
成宣帝怒火中烧,下令再次彻查,重点放在未参加宴会的人身上。
缘木求鱼罢了。
崔枕月失望地垂下眼。
这一场轰动全场的风波就以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和一个因管教不严被罚俸的倒霉才人而草草收场。
而昭衡公主的婚事,就这样被盛怒的帝王抛诸脑后。
惊魂未定的江沅芷本想回宫休息,盘算日后如何跟师兄解释,却没想到,刚走到宫道拐角,就看到了前面负手而立的沈星白。
“师兄!”她甜甜地叫道,试图像小时候一样拉他的衣袖。
沈星白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芷美人。”他声音疏离,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满头的珠翠和华丽的宫装上,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记忆中那个梳着麻花辫,背着药篓的单纯少女的影子,却只看到一片陌生的浮华。
他直直望进她的眼睛,语气难掩失望:“今日过后,你我再无师兄妹之情分。”
“师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沅芷惊愕道。
“芷美人!”沈星白加重了语气,厉声道:“清风散是怎么回事?你身为医者,岂能用以害人,你的仁心呢?!”
江沅芷心虚地别开眼睛,硬着头皮道:“我……我也是没办法!宴哥哥要……”她猛地意识到失言,立刻闭上了嘴,未说完的话语就这样消散在萧瑟的秋风中。
沈星白等着她的下文,却只等来一地的沉默,他眼中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
他缓缓道:“若是他真心对你好,为何会让你入宫?”
看着江沅芷痛苦的神情,他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自欺欺人之辈,真是愚蠢。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我劝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说完,他恭敬行礼,而后决然转身,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江沅芷僵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宫墙拐角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冰冷。
沈星白刚拐过回廊,便看见了并肩而立的崔枕月和陆允川。
显然已经看戏良久。
崔枕月神色平静,淡淡道:“今日多谢沈大夫帮忙解围,只不过……沈大夫这样放虎归山,不怕她日后变本加厉,酿成更大的祸患吗?”
沈星白看着她微挑的丹凤眼,低声喟叹,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沅芷她……自幼时便总爱跟着我,我也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对待,直到几年前,她被殿前的那个男子带走……陆将军来说服我的时候,我本以为我能大义灭亲,可是我今天看到她……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万劫不复……这一次,就当是为了我记忆中那个师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他顿了顿,语气坚定,“从今往后,没有沈星白的芷沅师妹,只有大熙的芷美人。”
他突然撩起衣袍,对着崔枕月跪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把崔枕月吓了一跳:“沈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沈星白却依旧坚持:“殿下,今日之事,是草民对不起殿下的信任,也违背了自己的医德仁心。此错,草民认!来日,必竭尽所能,帮助殿下,已弥补今日之过。”
崔枕月欣喜:“沈大夫,您这是答应了?”
“只要不违背草民的医德,自是效忠殿下。”
“太好了!本宫绝不会让你做出违背医德之事!”
……
看着沈星白走远,崔枕月才舒了口气,伸了伸懒腰,转向一旁沉默许久的陆允川,眉眼弯弯:“虽说没揪出元凶,但好歹把沈大夫收入麾下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陆允川却没有笑,只是望向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你的身体真的无碍了?”
“我?”崔枕月一愣,随即笑道,“我好多了呀。沈大夫的药很有效。”
“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陆允川叮嘱她,迟疑片刻,又道,“你和宋时宴的婚事……”
“放心吧表哥,我听你的,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走这步险棋。”崔枕月朝他眨了眨眼。
“陛下命我明日去趟赤州,我不在京中这些时日……你多加小心。”陆允川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刻入心底。
“好……不过表哥,你怎么请的动沈星白今日赴宴的?”崔枕月好奇地问道。
陆允川终于漾开了一丝笑意,眼中仿佛有细碎星光闪烁:“这个嘛……我跟他说,只要他能来,他三年义诊的所有药材开销,我全包了。”
“啊?那得多少银子?你出吗?”
“自然不是。”
“那是哪位好心人如此慷慨?”
“是一个……冤大头。”
此时,在醉仙楼的方思远看着账上即将划出的一大笔预期支出,顿时欲哭无泪。
“陆允川!你个杀千刀的!又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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