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娘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自从他们临死前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臂上,砸的我生疼的时候,我就没想过独活。
后来,瘟疫的症状开始在我身上爆发,我开始浑身溃烂。当我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一堆死去或者即将死去的人群中的时候,我其实心里想的是:爹爹,娘亲,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们了。
只是我并没有死成。
因着我们这个小镇离药王谷不算太远,谷中派来了医师来救治,我算是极其幸运,捡回来一条命。我在弥漫着药味的床上悠悠转醒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的师兄——沈星白。
他沉默着替我换药,小心翼翼地帮我擦拭伤口,我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有一天,我挣扎着想下床,师兄正巧进来,看到我乱动,急的连药罐都差点打翻,一个箭步冲过来按住我,急切道:“别动,小心扯着伤口。”
我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谢谢你……”
共处一室这么久,我们才知道,原来对方都不是哑巴。
自那以后,我偶尔也会跟师兄说几句话,从他口里我才了解到,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药王谷,他是玉竹道人的大弟子,清风道人一共有五个弟子,多数都是无家可归或父母双亡的孤儿。
也是从他口里我知道,我们甘菊村,没有活下来几个,我算是命比较硬的那个。那天,师兄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看着仙气飘飘的,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神慈祥,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沉默了,因为我并没有名字,爹娘只唤我小名,叫织织,想到爹娘,我心里一阵绞痛,我垂下头,小声道:“织织……”
那老头摸着胡须,缓缓道:“老夫是药王谷的玉竹道人,我看你骨骼惊奇,心性坚韧,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我有些茫然,下意识地看向师兄,只见师兄对我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容,那是我认识他以来,我第一次见他笑的这样开心,像初雪融化,阳光乍现,于是我也笑。笑完之后,我对着那个老头点了点头。
那老头,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师父了,我师父也十分满意,他笑道:“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姓吧,名唤……江沅芷。”
我有名字了,我也有疼爱我的师父和师兄们,时间就这样快乐的过了十年,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么快乐。直到我十五岁那年。
那年我初长成,整个药王谷都知道玉竹道人有个容貌极盛的小徒弟,美得如同初绽的芍药,娇艳欲滴。我有时对镜自照,也会被镜中那昳丽的容颜恍了神。
八月初九,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师兄们和师父一起去往东篱边境,为了一株十分珍贵的药草。我吵着要去,一向疼我的师兄这次却一反常态,说什么都不让我跟去,他说:“东篱边境十分危险,沅芷师妹乖,这次,圆木师兄会在这里陪你的。”我赌气没有去送师兄,甚至懒得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一天,整个玉竹堂就我和圆木师兄两个人,我正在床上生着师兄的闷气,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我吓了一跳,连忙唤着侍女,只是,没有人回答我。
我害怕极了,待那人走近,我才发现,竟是圆木师兄。
“师兄,你……”我话还没说完,圆木师兄便朝着我撒了一种粉末,我头痛欲裂,随后,身体发出了异样的感觉,我竟觉得眼前的师兄无比勾人。待我清醒过来后,发现我正和圆木浑身**地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
我睁着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床顶上繁复雕花的花纹,脑子里一片空白。
蓦地,我想起了娘亲。娘亲曾经说过,要我嫁给世界上最好的郎君,可是现在……
我从没有这么恨过……
只是奇怪,我没有流泪,此时也异常的冷静,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弄死我身边这个呼呼大睡的禽兽。
我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我父母刚死去的时候,我也并没有流一滴眼泪,我只是异常冷静的埋了他们,邻居们都偷偷地在背后说我冷血,我原以为这几年快乐的时光可以让我假装我是一个活泼善良天真的姑娘,可是我发现,我骨子里还是个怪胎。
我悄无声息地从圆木身边偷走了那瓶清风散,这是药王谷某个叛出道观的弟子研制的秘药,能惑人心智,催人情动,因其阴毒,早被师父列为禁药,不知道圆木从哪里弄来的这个污秽之物,那既然如此,那便成为你的催命符吧。
圆木醒来之后,见我并未寻死觅活,反而阴恻恻地笑了,语气带着一种扭曲的欣赏:“你真是个怪胎。”
多可笑,最懂我的人,居然是他,或者说,他应该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一个被家族扫地出门、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混在这看似风光霁月的药王谷里,难道就真能洗白成心怀苍生的医者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
后来,我设计让他在一场大宴上,当着药王谷所有人的面,猥亵了玉竹道人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妹。其实我知道她与我无冤无仇,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是个怪胎啊。
从那之后,我再也装不出那种天真的样子了,我恨上了所有人。我恨师兄为什么不带我去东篱边境,我恨师父为什么要将那样的人收为徒弟,我恨天道不公,我恨!
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变成了扭曲的的模样!
直到,我遇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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