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兰都守军的加入,使得这场大战再无悬念。待到落日完全沉入山脉之时,东离的主力军队死的死,降的降,带兵的宋时宴溃不成军,已暂被押入明城监狱,等待后续押送京城。大熙,全面获胜。

陆允川利落地下马,朝着兰都的城主恭敬一鞠:“多谢季城主鼎力相助,允川感激不尽!”

兰都的城主季卫国约莫四十来岁,生的高大威猛,一圈黑厚的络腮胡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勇猛。不过此人性子却不莽撞,看到陆允川行礼,他连忙侧身避开:“陆将军可折煞下官了!护卫大熙国土,此乃下官应做之事!”

“说得好,”崔枕月自院内缓步而出,由衷赞叹道,“有城主这般忠勇之士,是我大熙之幸!待本宫回京,必当禀明父皇!”

季卫国立马跪地行礼:“参见公主殿下,这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自傲!”

崔枕月含笑抬手:“虽是分内之事,但我大熙向来赏罚分明,厚赏城主,亦为激励三军将士!”

季卫国这才跪拜致谢,心中感念皇恩浩荡。甚至还唯恐德不配位,转身更加积极地投入安置俘虏的善后事宜中。

崔枕月双目含笑地望着季卫国在人群中忙碌的身影,叹道:“可见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利益熏心,总有些人秉承着‘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的鸿鹄之志的。”

与她并肩而立的陆允川侧目望向她,目光温柔:“月儿所言极是,正因有这些人,家国方能长治久安。”

“是啊……”崔枕月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微微舒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只要我们大熙日益强盛,那所谓的定阳公主,又有何惧呢?”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抹忧色才下眉头,又上了心头,“之前安插在勤政殿的暗桩,会不会有所动作?父皇、母妃、还有小崇光……会不会有危险?”

“黄副官会奉我之命保护陛下,我父亲和大部分陆家军精锐亦留在京城。而且,瞧着季城主十分尽责,明城这里有他料理后续,我们即刻便可返京,”陆允川安慰道,抬手轻轻抹平她微蹙的秀眉,“月儿,别太忧虑,你也要学会放松一下。”

“放松……”她怔怔重复,有些恍惚,自来明城后,她就没想过放松,永远都像是走在悬空的钢丝线上,从未有一刻敢松懈。

看着她茫然的脸庞,陆允川突然想起了“追妻良计”里面写到的一段:追姑娘,就要多制造独处的机会,譬如说同游夜市,为她选购心爱之物……

瞧着之前的计策有些用处,要不……再信那小子一回?

“月儿……”

“嗯?”崔枕月还在神游天外,闻言转过头来,只见少年将军的耳尖微红,轻咳一声:“大军明日启程,待我今日跟季城主处理完事宜,我们……一起去逛逛明城的夜景如何?”

少年越说底气越大,到最后,他坚定地抬起头,仿佛不是在邀请一位少女同游,而是在递交参军书一般。

“噗呲。”瞧着他这般模样,崔枕月忍俊不禁,“同游自是可以,表哥不用这般严肃。”

陆允川悄悄松了口气,只是耳尖,却越发红了。

入夜微凉,崔枕月这次没有带几件春装,换来换去,她却怎么也不满意。

绿竹在旁抿嘴偷笑:“殿下不必担忧,您日日都以男装示人,不论穿哪件,将军见了必定惊为天人。”

“狭促的丫头,”崔枕月双颊飞红,轻嗔道,“明儿就让你嫁给你的墨冉大哥,瞧你还敢不敢取笑本宫了!”

绿竹连忙望向屋外,瞧着墨冉并未听见,悄悄松了口气,才赶紧讨饶:“好殿下,奴婢知错了,让奴婢给您梳个好看的发髻将功补过吧!”

等陆允川忙完公务回到歇脚的地方,敲了敲崔枕月的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开门的绿竹笑意盈盈地退至身后,露出后面有些娇羞的美人。

美人一席深蓝衣裙,立于烛火之中,恍似将静谧的夜空都披在了身上。腰身收束,更显得她腰肢不盈一握。

而最令人屏息的,是她那一头秀发。青丝并未全部盘起,而是于头顶处挽成一个优雅而略显松慵的“凌云髻”,仿佛烟云堆聚,又似青峰叠翠。发髻间,并无过多金银俗物,仅以一套点翠嵌蓝宝的缠花发梳点缀其中,在如墨的发间若隐若现,流光溢彩,更添了几分婉转的风流。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凤眸微垂,似羞赧,亦似期待,无需言语,周身便流淌着一种清冷而高贵的光华。

陆允川屏住了呼吸,怕惊扰了这位月宫的仙子,眼中满是惊艳。

直白的目光为少女的脸颊又添上了一丝红晕,更显得明媚娇艳。

两人目光相对,空气中流转着别样的情愫。

绿竹瞧着这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笑着退出了房间。瞧见外面肃立的墨冉,双颊一红,细声道:“墨冉大哥。”

墨冉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殿下今夜跟将军一同游玩,吩咐咱们可以不用跟着了,咱们殿下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小姑娘的脸上满是欣喜。

“嗯,”墨冉点点头,随后目光落在她脸上,又补上一句,“我听到了。”

“你,你听到殿下的吩咐了?”绿竹低呼一声,“那……那刚刚……”

墨冉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反驳。绿竹哀嚎一声,红着脸跑开了,没有注意到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的星星点点的笑意。

开阔的街道上,两人并肩而行,崔枕月衣裙上的珠光随着步伐流淌,裙裾如云絮般拂动,漾开一片清辉。她环顾四周,发现平常热闹的街道上罕有人至:“瞧着,人也不是很多。”

“明城这几日出了这样的事情,百姓害怕也是情有可原。”陆允川侧目望向身侧美丽动人的女子,有些心猿意马地答道。

“追妻良计”有云:追女孩子一定要主动,切记不要畏头畏尾,不敢行动!

陆允川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哪怕月儿跟上一世一样拒绝他,他也要试一试!拼了!

“表哥……”

“月儿……”

微怔之后,两人相视一笑,消散了彼此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崔枕月望进一双含着星光的眸子,那双眸子此时亦含笑望着她,示意她先开口。她斟酌了一会,别开了眼,声音细若蚊呐:“表哥,自重生而来,我一直都觉得我的目标是复仇,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我想孤独地行走着……不想你涉险……可是我忘记了,重新开始的,是我的整个人生。所以,我不仅要珍惜这次复仇的机会,我也要珍惜一切想做的事情的机会……所以……所以……”

陆允川的心突突地跳着,震得他的耳膜生疼。面前靓丽的姑娘正羞赧地低垂着眼,最后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崔枕月在心底暗暗鄙夷自己,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怎么这么没出息,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陆允川好笑地看着她为自己打气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牵起她的柔夷,在她掌心轻轻一吻。

傻瓜,只要你是愿意的,剩下的路,都我来走又何妨呢?

他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郑重地凝视着她,缓缓开口:“月儿,我心悦你,愿不辞青山,相随与共。”他终于说了出来,这一刻,他反而不紧张了。

听到此话的崔枕月亦是如此,她笑意盈盈地望向陆允川,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话音刚落,听话的云彩渐渐散去,一轮姣姣圆月毫不吝啬地洒下月华,照着地上两个相拥的人儿,共同谱写一出动人的诗篇。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

只是对这一对璧人来说,何须似曾,他们早已经共同走过了前世今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枕月从陆允川的怀中抬起头来,狭促地调笑道:“表哥,你心跳声好大,可是紧张了吗?”

“扑通!扑通!”回应她的,是他更剧烈的心跳声。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娇艳的姑娘,她的面容在皎洁的月光下更加美丽,甚至月华还为她添上了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勾人的妩媚,陆允川嗓子微哑,无奈地低笑:“月儿不紧张,我就不紧张。”

“骗人,”她将脸更加贴近了他的胸膛,“明明响得很。”

独属于她的清香随着她的贴近更加霸道地钻进他的鼻子,瞬间流转到四肢百骸,他脑袋微涨,好像回到了初到明城那天饮多了酒的模样。此时见到她微张的红唇那边娇艳欲滴,他喉结滚动,眸子渐渐沉了下来。

“对了,明天就要回京了,我们去看看婆婆吧!”

她猛地直起身子,怀中的馨香消失不见,飞扬的发丝在灯下烛灯流转着碎金般的光泽。

陆允川无奈轻笑,凝视着她明媚的脸庞,柔声应道:“好。”

走在前方的崔枕月早已红透了脸颊,重活了一世,她又怎么看不明白他眼里流动的**呢?

她悄悄吐了吐舌头,企图掩饰自己也过分大声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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