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京城的两件大事

“谢博文!你这个逆子!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也就罢了!现在还给我赌博!谢家的家底都要给你败完了!”谢家家主,谢芝兰的兄长,谢阳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立于谢家堂前,对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恨铁不成钢。

想他谢家曾经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妹妹更是嫁到了煊赫一时的定阳侯府,怎么偏偏生出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来!

谢阳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谢博文,眉毛倒竖:“来人啊!拿家法来,今日我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

“爹!爹啊!儿子再也不敢了!”谢博文一阵鬼哭狼嚎。

“谢伯父且慢!”在这混乱之际,一道清朗沉稳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允川一袭墨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迈步而入。而他身后跟着的少女,虽衣着便服,却难掩通身贵气逼人的气度,正是镇国昭衡公主崔枕月。

谢阳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逆子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微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亲临……”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谢博文,“可是这逆子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

崔枕月虚扶了一下,连忙道:“谢伯父请起,今日昭衡只是随表哥前来,您无需拘礼。”

一旁的陆允川对着谢阳行了一个晚辈礼,吓得谢阳连忙闪躲:“陆将军使不得!折煞微臣了!”

陆允川无奈的笑了一下,目光转向地上的谢博文:“伯父,允川今日前来,确实有事想与博文弟弟相商,可否请伯父暂息雷霆之怒,饶了他这一次?”

公主和将军说情,谢阳哪敢不从,他最后警告地剜了一眼谢博文,才恭敬地行礼退下了。

谢博文一看危机解除,立马站了起来,拍了拍陆允川的肩膀,朗声道:“允川哥!够意思!谢了啊!”说着就抬脚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聚金坊的骰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小爷我不信赢不了了……”

陆允川无奈的跟崔枕月对视一眼:看吧,我就说吧。

崔枕月忍俊不禁,连忙用袖子掩住笑意,随即轻咳一声,板起脸佯装恼怒:“谢博文!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

谢博文诧异回头,看着面目严肃眼里却冒着笑意的公主,弱弱道:“公主殿下,小人……小人刚刚不是一直跪着吗……”

崔枕月再也忍不住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陆允川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孩子气,眼底漾开化不开的温柔宠溺,一边自然地拍着她笑弯的背为她顺气,一边对着谢博文道:“博文,你还去聚金坊?可有银子?”

“没有啊。”

“那你以何作赌?”

“赊账啊。”谢家公子一脸天真。

“……”陆允川无语凝噎。

陆允川道:“若是我能帮你还清债务,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且不要对外声张。”

“能能能!当然能!”谢博文瞬间眼冒金光。

“……我还没说是什么忙呢。”

“只要谁给我银子,谁就是我亲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此时在书房的谢阳打了个喷嚏……

陆允川无奈:“你还是想听听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答应吧……我们想见你姑姑一面,可能需要你装一场大病在床上躺几天,可能有一段时间去不了聚金坊了。”

“那能去醉仙楼吗?”

“……”

“哪里都不能去!”崔枕月再也忍不住了,叉着腰,摆出公主的架势。

“啊……那我得好好考虑下啊”

陆允川果断加注:“除了还清赊账之外,外加白银千两。”

“不用考虑了,我同意!”

“……”

三人又仔细商议了一些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临走时,崔枕月突然转身,眼里透着狡黠的光芒,笑吟吟地望向谢博文:“哎,你刚刚说谁给你银子你就……”

“爹!”谢博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喊得那叫一个清脆响亮。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后面半句,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没错。”

“很好,”崔枕月笑得像一只小狐狸,眉眼弯弯,“那你帮我揍一个人好不好。”

……

京城最近发生了两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其一嘛,是谢家那个不肖子孙居然生了一场怪病,浑身无力,卧床不起,曾经交好的陆家特请了太医前去诊治。太医诊断后说这一场病来势汹汹,随时有生命危险。一时间,跟谢家沾亲带故的人家都前去探望。

定阳侯府内,林老夫人捻着佛珠,脸皮都懒得抬一下,对侍立在一旁的儿媳淡淡道:“侯府就不去人了,免得过了什么脏病气。既是你亲侄子,为免落人口实,你便回去看看吧,不用着急回来,别把病气带到侯府,只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吧?”

谢芝兰低眉行礼:“是。”垂下的眼眸却闪过一丝波动。

第二件事,更是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最近风头正盛的状元郎,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给打了。那日,宋时宴正欲入宫与公主论诗,走在街道上,心里正得意,昭衡公主主动邀请他入宫,看来是对他印象还不错。

哪知道突然从边上窜出来一群蒙面大汉,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招式刁钻,还专门往他那张俊脸上招呼。打完之后,那群人瞬间作鸟兽散,只留下风中凌乱的状元郎。

他本想托人告诉公主,今日仪容有损,不宜面见。哪知道公主的侍女绿竹竟亲自来寻他,笑吟吟道:“宋大人,公主已等候多时了,请您即刻随奴婢入宫呢。”

“绿竹姑娘,您看,我这个样子……”

绿竹用尽全身力气才憋住了笑:“宋大人,我们公主殿下自辰时起就一直在蓝星阁等您呢,咳咳,殿下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宋时宴无奈,只得跟着往宫门的方向走。

御街上人来人往,宋时宴十分尴尬,“绿竹姑娘,这……为何不套马车?”

绿竹一脸无辜:“宋大人见谅,前日宫中马匹吃了不干净的饲料,眼下都萎靡不振,拉不了车呢。”

宋时宴:“……”

于是,继状元游街后,宋时宴又一次享受到了被全京城百姓围观的殊荣。

这日,崔枕月正在棠梨宫陪小崇光玩,殿内满是孩童清脆的笑声。绿竹脚步轻快地入内,恭敬地进来递上一封密信,低声道:“殿下,陆将军的信。”

崔枕月心头一动,迅速展开,信纸上陆允川遒劲飞扬的字迹映入眼帘:

“林家主母,已回谢府。谢府耳目众多,已寻得机会,引她前往醉仙楼……”

崔枕月立马站起,柔声对小崇光说:“阿姐有要紧事去办,崇光自己玩一会好不好?”

崇光眨着大眼睛,糯糯道:“好~”

崔枕月忍不住亲了一口他粉妆玉琢的脸,就立马整装前往醉仙楼。

醉仙楼,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兼具宴会、戏院、狎妓、赌博于一体,人多眼杂,是以崔枕月特地换上了一身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活脱脱就像一位清贵无双的世家公子,悄然从侧门出了宫。

来到醉仙楼,小厮引她了上二楼雅座,雅座里,是端坐的谢芝兰。

陆允川来信里说明,怕有男子在场,谢夫人不便开口,且谢夫人之前对崔枕月流露出些许异样神情,故这次的问询,还是只由崔枕月来询问。

谢芝兰缓缓抬起头,面色沉静:“今日贵楼前来谢府讨要博文欠债,兄长外出,故由妾身代劳,不知东家有何见教?”

显然是崔枕月一身贵气,谢芝兰将他认成了醉仙楼东家。

崔枕月示意绿竹在外候着,关上房门,端坐于谢芝兰对面,才低声开口道:“谢夫人,是我,昭衡。”

谢芝兰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起身想要行礼。

“夫人快请坐,不必多礼。”崔枕月连忙起身相扶,语气诚恳,“今日情非得已,出此下策将夫人请来此地,请夫人海涵。”

谢芝兰道:“殿下客气,”旋即立马反应过来,“那文儿的病?”

崔枕月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果然是慧娘娘赞誉的人,这思绪敏捷程度,不输官场上的男儿。她略一抱拳,语气充满歉意:“博文无碍,皆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我想见夫人一面,那日在侯府,夫人一番话引的昭衡思绪良多,”她轻笑,“不瞒夫人,昭衡好奇心比较重,还望夫人能告诉昭衡,侯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若侯府亏待了夫人,昭衡一定竭尽全力,护夫人周全!”

谢芝兰眼底似有波澜涌动,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原覆盖,她垂下眼帘,语气疏淡:“公主言重了,妾身在侯府一切安好,并无委屈,侯府也并无任何异常。”

她在说谎!

崔枕月看着她微抖的双手,心里断定。

她连忙握住谢芝兰冰冷的双手,恳切道:“我知道夫人此刻并未信我,无妨,昭衡今日只是想让夫人知道,若您何时想开口,只需让博文传个话,我定来相见!眼下不宜久留,恐惹人生疑,夫人请先回谢府吧。”

谢芝兰愣了愣,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回府。

临别时,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崔枕月忍不住轻声道:“夫人,人生难免困顿,但只要大厦未倾,尚可挽回之际,切莫心死麻木,悔之晚矣。”

谢芝兰转头,深深地望了端坐于位置上女扮男装的俊美姑娘,她那双微挑的丹凤眼里闪动着别样的光芒。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是谢芝兰身边的史嬷嬷,正骂骂咧咧地穿过绿竹和陆允川找来的护卫:“什么鱼龙混杂之地,谈个债务还要关起门来谈?”

谢芝兰缓步走了出去,语气听不出喜怒:“史嬷嬷,莫多生是非,走吧。”

“夫人怎的进去了这么久?”史嬷嬷试探道。

“文儿所欠数目巨大,自然要多费些唇舌。”

“哼,博文少爷真是……”史嬷嬷撇撇嘴,眼里闪过鄙夷,未尽的话语消散在人声鼎沸的醉仙楼里。

待她们走后,陆允川从内间的屏风后走出,剑眉微蹙:“谢夫人防心过重,只怕不肯说。”见崔枕月紧锁眉头,他安慰道:“无妨,我已派人去往明城,恐怕不日会有线索。”

崔枕月望着谢芝兰离去的方向,语气坚定:“她一定会说的!她在侯府的日子绝不好过,一个下人居然敢如此轻慢主母……”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道:“表哥刚刚说派人去明城?怎的表哥不用去往边境驻守吗?”

“陛下本就让我在京操练禁军,整饬防务,上一世我不曾答应,才导致叶之阳这个禁军统领钻了空子,这一世,我定要好好管辖禁军,将这些叛国逆贼都斩于马下!”

崔枕月也被点燃了豪情的火焰,腾地了站起来。

今生今世,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不过,表哥,”她忽然有些好奇,“上一世……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京城呢?”

陆允川闻言,笑而不语,他自然不会告诉她,看着她凤冠霞帔走向另一个人,他有多难过……

……

谢芝兰这厢急不得,崔枕月正想着还可以从什么地方找线索。

正好此时,沉寂已久的芷美人找上门来了。

崔枕月冷笑,我不去找你,你反而自己来了,真是有趣。

话说这位芷美人,前段时间一直韬光养晦,从不惹事。现在,自以为在后宫立稳脚跟了,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那天,正好是暮秋时节,崔枕月正在御花园的亭子里面赏菊,远远瞧见一个身姿婀娜、娇艳欲滴的美人迤逦而来,不是江沅芷又是谁?只见她身穿一袭娇嫩的粉霞宫装,外罩一件轻薄的绣花斗篷,暮秋风儿喧嚣,更衬得她弱柳扶风,生生将满园秋菊比了下去。

“公主殿下,这么巧在这儿遇到您?您在做什么呢?”江沅芷开口,声音甜腻。

“芷美人安好,本宫在此赏菊。”崔枕月神色淡淡。

“难得公主殿下有此雅兴,”江沅芷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对了,公主殿下还未来过臣妾的兰兮宫吧?今日阳光正好,殿下可有兴趣移步一叙?”

“沅有芷兮澧有兰。父皇以兰兮为名,看来芷美人甚得父皇宠爱。”

“殿下说笑了,论宠爱,谁能比得上慧贵妃娘娘呢。”江沅芷嘴上谦逊,眼里却闪着得意。

“真不巧,本宫今日还约了宋时宴宋大人论诗呢,改日得空,一定前去拜访。”崔枕月雍容起身,理了理衣袖,准备回宫。

她故意抛出宋时宴的名字,果然,身后的江沅芷顺杆而上,立马道:“宋大人?可是那位才华横溢的状元郎?正巧,臣妾今日无事,公主殿下不介意臣妾一同前去,沾沾才气吧?”

崔枕月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那是自然。”

昨日宋时宴突然递上拜帖,而她今天“碰巧”又遇到了这位芷美人。

崔枕月唇边的笑意加深,眸中寒光凛冽。

看来,有人忍不住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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